翌日清晨，如往常一样，上朝再下朝，不改的是朝堂上依旧有人弹劾萧离，似乎从进京开始，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并未少过。


    “我早已习惯。”面对萧玦的询问，萧离也不过轻描淡写。


    萧玦显然不擅长说些肉麻话，萧离素日更是寡言，赶巧二人上朝碰在一起，这会儿正默契的一同出宫呢。


    “这些日子未能好好一聚，今日你叔母下厨，阿离你过来吧。”萧玦终于想起了南迦月交代的正事。


    萧离表情略微不自然，想来她作为晚辈，更该是她先来安排小聚事宜，都让些事情给耽搁了。


    “怎么了？阿离有事。”萧玦瞧出了什么。


    “啊……”萧离顿了顿，“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当然是会去的。……”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在甬道上，瞧见一人。


    “在下周泽礼见过王爷，殿下。”


    萧玦无多大表情，只是“嗯”了声。


    周肆表明来意，“王爷勿怪，在下想与殿下私下言语。”


    萧玦没说什么，只是看那两人有模有样地摆些周到礼数。


    角落里，周肆先一句问：“殿下昨夜……”话出一半，不知如何继续。


    难不成该说，“昨夜淋雨，可有大碍？。可今日都能健步如飞的来上朝，问这一句如同废话。


    或者说，“昨夜冲动，无意冒犯”，更不妥。


    还是安慰道，“往事已矣，许多事不是你所能控制的”，周肆想扇自己两巴掌，这事提总比不提的好。


    “什么？”萧离迟迟等不来后句，“你要说什么？”


    “……昨夜……”


    “啊，昨夜……”萧离顺着他的话，十分冷静地说，“吻技不错。”


    “嗯？！”


    周肆显然不是要说这个，话已哽住，眼巴巴的看着人走远，唯余那句话萦绕在脑中。


    吻技不错！吻技不错！


    她是怎么顶着个没事人的脸说的这句话。


    周肆越发觉得自己被调戏了，但他没有证据。


    “嘿！泽礼。”江词安一掌拍在周肆的肩上。


    周肆冷不丁被来这么一下，应激反应下就要要给人过肩摔，“是你啊，溯然。”周肆还是收住了手。


    江词安揉着手腕埋怨，说：“我可不是故意搭你后肩，喊你几声了，没听见似的。”


    江词安胳膊肘朝周肆拐了拐，乐着张脸，“想什么呢？跟个受惊的小媳妇儿一样。”


    周肆瞥他一眼，不予应声。


    周肆说：“今夜我有要事脱不开身，你且注意安全。”


    “不是，你这话转这么快，有你没你我一样行好吧。”


    看他那副扬着浓眉的欠揍模样，周肆白了他一眼，“我可没接你的话。”


    江词安是个话痨子，私下里没几个人受得了。


    “你去做什么？”


    周肆头也不回，只顾着往前走，江词安追在后边问，才换来一句“出城跑马”。


    江词安算是越来越看不懂周肆了，到后来更是做这些不着调的事。


    林间小路渐渐清晰的马蹄声，枯黄碎叶被溅的飞起，秋日的风一阵一阵的，马蹄踏过之处又落新叶。


    “爹娘，我来看你们了，原本打算过几日来的，事物繁杂，碰巧得了今日的闲。”


    周肆在墓边清理着杂草，碑上并未刻着人名，若无人打理，就似一座孤坟。


    “阿爹阿娘……”周肆重新跪在墓前，耷拉着脑袋，原本挺拔不屈的身板缩了下去，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猫儿。


    “不知兄长们可与爹娘们团聚了，阿肆想你们也想他们了，五年一别再不见过，不知兄长们是不是又长个子了……”


    周肆抽噎了一下，声音也变得稀碎，“


    “从前就不如哥哥们高，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了……”


    “这是我们一家在一起时都爱喝的”


    周肆将坛里的酒倒在碗里，一共五碗。


    一侧的红枫过分艳丽借着山风不住摇摆，为周肆做了个绿荫，抖散许多叶子，有两片调皮地落在其中两碗中。


    周肆起身在墓前驻足许久，另外的三碗酒依旧静静摆在那里。


    他抬头看看天，在看一眼那座小小的土墩，着实寒酸，他回不去柳东，能将他们从乱葬岗里拖出来，最终也无法将他们送回故土。


    周肆收回视线，牵着白马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回到府中便径直朝书房走去，旋动机关往密室内入。


    周肆坐在案桌前，借着油灯看起了密信。


    脚步声响起，步调杂乱，竟是两人。


    “泽礼。”


    为首的人语气沉稳，先道了一声。


    周肆没抬头，“去见过陛下了？”


    “嗯，见过了。”季晨说着就势坐了下来。


    江词安还未坐下就先给自己上了杯茶，先饮下一口，才给季晨倒上一杯，坐下就说：“还怪巧的，半路就遇着他。”


    季晨不给面子，直接戳破：“是挺巧的，差点就让街边的姑娘对你死心塌地。”


    季晨越想越不得劲儿，“你说你好好的一个金科状元，才情颇高，怎得如此花天酒地，那宋家小姐才情绝佳，你怎不与她好好学学。”


    周肆也不忍调侃，“宋小姐清新脱俗，溯然风流成性，人家姑娘看不上他这样的。”


    江词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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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姑娘的文章虽好，我却不喜，想那些个老古板一样，十分酸涩。”


    说是这么说，但宋知弦的文章一出，江词安都得拿来好好细读一番。


    “萧离呢？”季晨说。


    “什么……”周肆的某处轻颤了一下。


    “萧离有什么动作吗？”


    “啊……”周肆才反应过来，他们聚在一起本就是商讨来着，季晨没头没脑的一句，连他自己都惊讶，仅仅是一个名字而已，竟然可以掀起那么大的波澜。


    周肆说：“她要查张家的内幕，还有查浮生楼与白家。”


    季晨说：“查到了？”


    周肆摇摇头，“她若查得到便不会来拜托我。”


    江词安疑道：“按理来说，她能动用宁亲王的在京的情报，不可能查不到，莫不是……”


    周肆不做否认。


    季晨似乎想到什么，表情略微凝重，道：“你告诉她了？”


    周肆说：“不曾，她很聪明，并未完全信任我，她的人半路从我那里截走了消息。”


    江词安没心没肺，笑得十分欢畅，“不是吧泽礼，你的人做事什么时候这么不稳妥了！”


    “不是我的人有问题，在回京的路上，她亲自带人去截的。”


    季晨没什么好脸色，他对萧离一向是有怨言的，原本自己做个北镇抚，诏狱大小事情都得经他的手，萧离横空出现，一脚踏进北镇抚司，要想做个什么事，难度都向上翻一番。


    季晨一针见血，“我怎么说她谁都不理，天天借着各种理由，往你跟前凑，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算是旧相识，隔了五年，哪有那么多旧情要叙。”


    季晨性子最是直，在好友面前，小嘴一开一合，一骨碌往外说，完全的百无禁忌了。


    江词安猛地一拽季晨袖子，季晨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语过激，讪讪闭了嘴。


    周肆也觉得是自己自信的自负，一边不想要萧离过度陷在时局纠纷中，一边又想她与自己亲近。


    江词安把愣在那的季晨拉去外面，不知说了为什么，再回来时，三人终于齐齐饮茶。


    周肆开口，“是我考虑不周。”


    周肆率先开口到让季晨不知所措了。


    “重明，你从雍南回来，可有什么消息。”周肆似乎不想再纠结于原先的话题。


    “有，我下雍南本是领了陛下的旨意随行押送诏狱的犯人，偶然查到去年那一批军饷的踪迹。”


    当初他们与萧离协理此案件，查到一半就遭逢柳东叛乱，所有关注点都被强行引向柳东，张家被推向风口浪尖，北凉军饷被一个小小的苏家顶了罪，草草结案，无人再过问。


    这看似合理的一切，都是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