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陛下口谕，周爱卿公务繁忙，又与朕相谈甚晚，委实辛苦，快回去歇息吧。”


    话毕，萧离眸中暗淡，自顾自走入雨夜，吓得宫人忙递伞过去。


    周肆还未细想，也追着她而走，拦住宫人夺了伞，快步撑在萧离头上。


    他始终走在她的侧后，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秋雨不大却实在落得偏，衣摆处湿透了。


    雨夜蒙蒙，长街茫茫，不知何时已出了宫，二人无言。


    “微臣送殿下回家吧。”


    周肆以为萧离是昏了头，走错了街道。


    “你要回家吗？”


    周肆回道：“臣送完殿下再回去也行。”


    萧离停下脚步，没有转身，伞面隐约遮盖二人的身形。


    “沈不离……”


    “什么？”


    不知是不是雨声盖了声音，周肆没有听清，他将耳朵朝萧离跟前凑了凑。


    “我原本就叫沈不离啊。”


    周肆曾以这个名字去探查萧离的身世，现在看来萧离是已经知道了。


    那她占着青岑帝姬这个名分便犹如利剑悬在头顶上，随时可以将她粉身碎骨。也许，可能也是在这一瞬间周肆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带萧离走，去哪里都好，只要不是在这王宫中。


    “你在想什么？想我为什么会是帝姬吗？宫里那位确实是我的生父，我本就不该叫沈不离。”


    萧离说：“你还记得当年那个被折辱至死的女人吗？”


    听萧离如此说，周肆忆起当年宫宴，萧离误入冷宫，房中传来女人嘶哑痛苦的声音，伴随着衣料撕裂声，萧离寻声望去，透过窗户，见到了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人。


    那张脸熟悉至极，每至午夜，那张脸总会出现在梦里，承载着所有的思念回到现实中把那颗脆弱的心蹂躏个千百遍。


    萧离麻木地站在那里，她期待着与母亲的再见，曾千万次想过若再见也许会在某个清晨，母亲照旧耍着长枪。又或许是母亲回来告诉她所有都是梦，该和母亲回到广袤草原上了……


    萧离翕动着嘴唇，话语全梗在嗓子眼里，越梨微对上萧离那惊恐双眼，只一瞬诧异，她便从开始的拼死反抗到牢牢抓住身前残暴者。


    萧离：“……”


    娘亲……我怎么……


    突如其来一阵耳鸣，整个颅内如白蚁啃食，眼前一切渐渐看不真切，萧离依稀看见越梨微使劲摇头，却不知道她有没有说什么话。


    眼前的景象终于暗淡，渐渐黑暗，是一双温热的大手附在眼睛上，她感受到身后之人结实的胸膛，来人的手臂强劲有力，拦腰便将萧离跑起。


    “不怕。”


    声音温柔稚嫩，耳熟至极。


    “阿肆哥哥……”


    萧离声音中带着哭腔，听起来实在委屈，周肆以为是自己的铁皮护腕咯着了，一路上便跑便轻身安抚。


    “小阿离不哭，抓紧我，我们去躲一躲。”


    闻言，周肆感受到脖颈处紧了紧，星辰作道，步履生风。


    周肆紧紧拥着萧离，少年的身躯还不显宽阔，却将人护得那样好，在假山后逼仄空间里，感受着怀里之人呼吸变得平缓。


    “还好，无人追来。”周肆眉宇稍松，似乎轻叹了口气。


    周肆看着她，最终还是告诫道：“这是后宫禁地，无意间注意你，便想着拦一拦你，怎料你走这么快。”


    萧离咽了咽口水，道：“阿肆哥哥，带我去见父君好不好？”


    周肆顿了一下，只当萧离是受了惊吓，匆匆应了声好。


    “慢点，担心摔了。”


    周肆拉着萧离行至议政殿，就见周赋临在殿前来回踱步。


    见周肆迎面而来，手里还牵着萧离，疾步过去就给了周肆脑门一锤，“臭小子，怎么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你知道你爹我等你多久了吗？要不是有宫宴，我和你娘逗留在这，还以为要干啥呢，就不该带你小子进宫……”


    周肆躬身捂着耳朵，侧耳对萧离说，“陛下应该就在里面，我不便带你进去。”


    周肆看萧离走远，直起身对着周赋临做了一个噤声动作，一下就把周赋临的话给憋了回去。


    “娘……”周肆绕过周赋临跑向林愿，“宫宴结束了，你和爹怎么在这里？”


    “那还用说，陛下早早离席，后面召见我，结果有内侍过来说你也往这里来了，寻思着等会儿你。”周赋临插了一嘴。


    “走，回家。”周赋临瞥了一眼周肆，走过去轻轻拉起林愿的手就向宫门方向走去。


    周肆后来才知，周瑜的这一次召见，竟成了与家人永远的生死之隔。


    林愿作为东平王独女，家族爵位世袭罔替，是太辰自开朝来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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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有王爵的女子，且为异性王，镇守柳东北一带边境，周赋临作为当时武将新贵，爵位一升再升，最后获封周平侯，镇守柳东南一带边境。


    萧瑜还是储君时，极力推举提拔周赋临，他的崛起可以平衡柳东，相互制衡，偏谁知后来二人情投意合。


    边境动乱问题险峻，关键时期，调换将领是大忌，萧瑜继位，边境暂时安定，悠悠众口难堵，帝王难免猜忌，周肆就做个质子任职京中。


    只是再后来周肆独留京中时，偶然听闻，宫里又传出来某大臣被抄家，人却是以谋逆罪诛杀在宫宴上。


    “那是我的母亲。”萧离的话语打断了周肆的回忆。


    “母亲？！”


    周肆一瞬间的错愕，他知萧离有漠北人血统，其母还是将军，莫非……


    “对，他无能，强留母亲不得，反叫母亲含恨而终。”


    萧离自嘲的笑了笑，“他要我在宴会上指认那些人，然后呢，一个一个杀掉，他好可怜，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去弥补。”


    她飘忽不定的眼神终于汇聚在周肆脸上，用最平常不过的语气说：“他拉着我往宴席外走，身后是刀剑砍断头颅的声音，你知道吗？我好害怕啊。”


    周肆上前一步，严实的将人搂紧怀中，一如当年那般希望能够给予温暖。


    萧离续道：“他化名沈凝，偷来了一段时光，那本不属于他。”


    周肆：“……”


    萧离淡声说：“你离我这么近，就不怕我给你一刀吗？”


    周肆依旧无言。


    “你不想吗？你阿姐……唔…嗯…”


    伞掉了，感觉被勒的更紧了，萧离双手攀上周肆的脖颈，腰间的手迫使她踮起脚尖，两人之间更加严丝合缝。


    初如蜻蜓点水，再似花口探蜜，后而两相缠绵，缱绻旖旎。


    原本搂在脖颈处的手也渐渐不再悠然，滑落在臂膀上，手掌下，衣料里，能感受到发力而绷紧的的线条，后脖颈处的手劲又大了几分，萧离不得不仰起头，是否是察觉到她的走神。


    萧离的虎牙会带来酥麻感，哪怕它划破了他的唇，也只会让人更加上瘾。


    雨水是何物，现下早已满身潮湿，听不见滴答声，唯有此起彼伏的喘息和彼此蹦的毫无章法的心跳充斥颅内。


    深夜里两颗悲寂的心相互燃烧，相互寻求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