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柳归南捋捋胡子，摇头晃脑地说：“心弦摧断，命留七天。我妙手回春，一记猛方，天数翻倍，你很幸运的有十四天好活。但若想根治，还需三味灵药，每寻得一味就熬药服下，都可令你余下寿数翻倍，差不多翻倍，多一天少一天别计较......总之是三味灵药集齐，便药到病除，恢心复弦！”


    “所以那三味灵药，从哪里去寻？”沈无咎皱皱眉。


    柳归南长叹一口气：“问题就在这里，那灵药极其难得，购买有价无市，自己寻找更是大海捞针。”


    “这三味灵药分别是千年合欢皮，灵柴胡芯，赤丹参须，无一不是难得的难得，珍贵的珍贵，眼下即使是我也只有其中一个的所在消息，剩下两位完全不知从哪里得到，但即使是那一味，想要得到也是千难万险。”


    “在哪。”沈无咎抬头，对柳归南所描述的什么难来难去的根本充耳不闻，“哪位药，多谢您告知了。”


    柳归南咂咂舌，被沈无咎的态度震惊：“阁下真是侠肝义胆，那味药正是千年合欢皮，我曾寻觅多年，不久前刚刚得到消息，女侠这般风骨实在令我汗颜，索性让与二位了。”


    沈无咎作揖：“多谢柳大夫。”


    “从此地向南三百里，山高路远，我珍藏了地图，也赠与二人，葛宝，去里屋拿，就那个不让你碰的那个小箱子，对就那个！拿过来！”柳归南也回礼，他昔年是被同门师弟所害，触犯门规，因此废了武功，来此城潜心钻研医术。


    他一向佩服这样的侠客，这样的豪情，就像年轻的自己。


    从葛宝手里拿过地图，沈无咎定定的看着那图，路线同脑海中的记忆重合在一起，若按此图所说，向此出发正好能抄个近道，原定往南疆去的路途反而短了。


    一来二去，这些日子浪费的时间，居然全部补回来了。


    沈无咎点点头，再次拜过柳归南，往隔壁小屋走，李墨阳还在里头躺着呢。


    “醒了没有，该上路了。”沈无咎打开门，靠在门板上，指骨铛铛地敲两下门板。


    “这就上路啊，不七天吗？”李墨阳坐起来，还有心开玩笑，“那老头不说药猛来着，应该七天都不止才对啊。”


    “抱歉哈，阎王爷最近手头紧，提前收一下欠命。你消耗两天了已经，剩五天先给我们，下辈子补给你。”沈无咎笑笑，也就陪他。


    二人收拾收拾东西，走到医馆门口，忽然被葛宝拦住。


    “师父说还要再送你们一样东西。”葛宝笑嘻嘻地摸摸一旁牵着地庞然大物。


    什么东西自然是不必问了，被葛宝牵着的那匹洁白如雪的高头大马哼哼了一声，高高抬起头颅，一脸目中无人的样子，前蹄刨来刨去，似乎总也闲不住。


    “这是匹烈马，叫小黑，师父从黑市购来的，送给你们之前可是踌躇犹豫了好大半天呢。你们可要好好待他。”葛宝翘起脚，不舍地摸了摸马头，又凑上脑袋贴贴。


    沈无咎接过缰绳，思索着这名字的含义，这小黑果然烈得很，当时暴躁起来，扬起前蹄，就要往外冲。


    啪！


    沈无咎反手一个嘴巴。


    小黑呆滞，站在原地，一时间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脑瓜子懵懵的。


    缓了好半天，小黑才反应过喂儿来，仰天长啸一声，大马嘴张开就要去咬站在一旁的李墨阳。


    弄不过她我还弄不过你吗？


    看着就是个病死鬼。


    啪！


    沈无咎又是一个巴掌。


    小黑感觉头晕晕的。


    啪！


    李墨阳也上去给了个巴掌，随即一个大跳来到安全范围——指沈无咎背后。


    小黑看见星星了，他的马生还是第一次看到星星。


    一旁的葛宝自然是一声也不敢吱，只能是在心底默默为小黑祈祷，随即缓缓后退，把小黑护至身前，并缓缓关上医馆大门。


    二位都是大侠，小黑也就是挨几个巴掌教训，想必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理论上是。


    沈无咎翻身上马，李墨阳一扶马屁股，腾身一劈腿也骑了上来。底下小黑现在自然是要多老实就多老实。


    这马果然身姿如风，跑得飞快，三百里路程只一天就下了约莫一百里，有如此宝马，收集其这三味灵药似乎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夕阳西下，这回附近却并没有城镇，天色渐渐昏暗，行走不易，二人只好寻了个山洞，点燃火堆，掏出备好的干粮，干巴巴地啃起来。


    山洞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起初只是几滴，砸在洞口的树叶上，发出啪嗒轻响。很快，雨势渐大，连成一片雨幕，将天地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里。洞内，火堆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焰驱散了山洞的阴冷潮湿，映照着相依而坐的两人。


    沈无咎撕下一块干粮，慢慢咀嚼着，目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火光勾勒出李墨阳的侧脸轮廓，他靠着微凉的石壁，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看着还好，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树枝拨弄着火堆，让火烧得更旺些。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有些宽大，更显得他身形清瘦。沈无咎注意到他拨弄火堆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只是此刻没什么力气似的，动作有些慢。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李墨阳抬头看看洞外，“今晚将就一宿吧。”


    “嗯。”沈无咎应了一声，把水囊递给他。


    李墨阳接过去喝了一口，也许是呛到了，低低咳嗽起来，胸口微微起伏。沈无咎看着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盖在了他身上。


    “哎，不用……”李墨阳想推辞。


    “穿着。”沈无咎语气不容置疑，顺手帮他拢了拢。她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脖颈，带着一点凉意，又似乎带着火堆的暖。李墨阳顿了一下，没再拒绝，只是把脸往衣领里缩了缩，低声道：“谢了。”


    山洞里一时间只剩下雨声和柴火燃烧的声音。气氛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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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安静，却不尴尬。沈无咎看着火光里李墨阳的睫毛，长长的，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他似乎有些倦了，闭着眼睛养神。


    夜渐渐深了，雨声不歇。沈无咎靠着石壁，也闭上了眼睛，意识却并未完全沉睡。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那个医馆，巳蛇卫阴冷的爪风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那句“我还差两条火命就能神功大成”在耳边回荡，尖利刺耳。画面一转，她看到李墨阳躺在病床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柳归南摇着头说“心弦摧断，命留七天”……不，是十四天……不对，是五天！时间在飞快流逝，她抓不住，眼睁睁看着生命从指缝溜走……


    “不！”沈无咎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沁出冷汗，胸口起伏不定。


    “做噩梦了？”旁边传来李墨阳温和的声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他不知何时醒了，正侧头看着她，眼底有关切。


    沈无咎定了定神，看着跳动的火光，没有立刻回答。


    刚才梦里的恐惧感太过真实，让她心有余悸。


    李墨阳挪了挪身子，坐直了一些，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微微攥紧的手。“别怕，只是个梦。”他的手心很暖，干燥而温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沈无咎的手指僵了一下，没有抽回。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纹路，和他因为虚弱而有些不稳的脉搏。她侧过头，对上他的视线。火光下，他的眼睛很亮，像映着星辰的夜空。


    “我梦见……”沈无咎声音有些低，“你死了。”


    李墨阳反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瞎想什么呢，”他笑了笑，试图让气氛轻松点，“柳大夫不是说了吗，十四天呢，翻倍再翻倍，我这条小命硬得很，阎王爷暂时收不走。”


    沈无咎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语气缓慢而坚定：“我会救你的。”


    “嗯，我相信你。”李墨阳点点头，语气温柔，“不过你也别太逼自己，咱们尽力就好。”他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就算……就算真的找不到，能跟你一起走这一程，看看南疆的风景，也挺好。”


    沈无咎心头一震，猛地转头看他。


    他的笑容里带着坦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没有说话，只是回握住他的手，紧紧地。他的手虽然瘦，却很有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和他指尖传来的细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


    洞外雨声潺潺，洞内火焰摇曳，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睡吧，”李墨阳轻声说，“明天还要赶路呢。”


    沈无咎“嗯”了一声，却没有松开手，也没有闭上眼睛，只是静静地看着火光，感受着身边传来的体温和那只温暖的手。


    洞外雨仍然在下，越来越大，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像数千年前的大洪水，那时有女娲大神采石补天，如今却不知应该拜托谁了。


    毕竟天这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