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分秒之间。


    发丝飞舞扬起晨光，枪锋耸立划开苍穹，一道身影又掩盖住一切，仿佛晨割昏晓，点点血花分撒，泼墨一般。


    李墨阳一掌拍出，正中欧阳乐生胸口，自己则吃了一记满扫，身上血肉模糊，难以支撑，紧接着也扑倒在地。


    孤鸿！


    沈无咎脚踏枪杆，手臂一拧，枪锋空中再画个半圆，一枪点头，脑浆四溢。


    欧阳乐生眨眨眼，目光惊恐。


    他这样一个谷主。


    这样的混迹半生终到巅峰。


    也就这样的死去。


    没什么预料和准备。


    他想喝一口茶。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小姑娘，居然强横至此，怎么可能，一个女人，这么年轻，她偏偏就能……


    沈无咎落地收枪，慌忙抱起李墨阳，发现他衣服被扫烂，连带着纤维和皮肉搅在一起。


    她连忙在身上摸来摸去，一粒断续丹摸出来，颤巍巍地往他嘴里送。


    李墨阳却抿住了嘴，一偏头，没吃那丹：“你这家伙，难道伤的比我轻多少嘛？”


    “我倒是一定比你轻。”沈无咎点点头，不置可否。


    李墨阳又开始呲个大牙乐，从怀里摸出块蓝色，呈在手里给她看，原来是两块碎蓝玉。


    一半是先前宝盒里的，一半是那欧阳乐生随身佩戴的。


    “那一击我可不是白受的，快叫李谷主。”


    “李谷主。”四面忽然走来几个婢女，都低头站成一排，恭恭敬敬的请安。


    李墨阳一时间有些懵，瞪大眼睛：“你们还真叫啊。”


    这情况纵然是沈无咎也难以绷得住。


    李墨阳勉强站起来，疼的龇牙咧嘴，晃晃手里的蓝玉，看向四周几个婢女：“这玩意儿真就这么好使？”


    婢女们互相看了一眼，终于最左边一个站出来，声音清脆咬梨一般：“我们身上都种了虫蛊，以蓝玉为号，持之即可，你拿蓝玉，你就是谷主。”


    李墨阳皱了皱眉，仓皇间想站起来却又不稳，一个婢女想过去扶又被沈无咎挡开。


    “所以那欧阳乐生，是不是也就这么玩的，我看他来路不正，心性太次。”李墨阳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问那婢女。这蓝玉功效非常，短短这么一会儿他居然可以自如活动了。


    “是，先谷主闭关，他炸关窃玉，成了谷主。”


    “那老乞丐……”


    “是先谷主的儿子。”


    “？那欧阳乐生多大岁数了，合着搁这装嫩呢！”


    婢女抬头看看他，又再次低头：“蓝玉自有养颜的功效，再加上欧阳谷主他驻颜有术，因此显得年轻些。”


    李墨阳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合着也是个老东西偏执狂，真不愧都是一个谷的，与他老乞丐比也是卧龙凤雏。


    他随手把蓝玉甩给沈无咎：“给你吧，美容养颜，听着就厉害，我天生丽质，哪里需要这种东西。”


    沈无咎皱皱眉，似笑非笑地问：“你嫌我丑？”


    李墨阳直接扑倒在地：“像我这样一个病人，说话不经大脑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夕阳西下，这大宅中的婢女操办起来，一切有条不紊，时钟一样精确，完全不受干扰。一切和十三年前一样，没人理会什么，都只是这样的做着活，想必十三年后也是一样。


    李谷主大模大样做了主位，好好过了一把谷主的瘾，沈无咎并不想陪他玩过家家的游戏，吃过饭也就回房练功。


    那先前发言的婢女在谷中也是久年的老人，在李墨阳授意下宛然成了头头，大小事务反正分管的也是井井有条。


    或许是这谷中本来就养颜，也或许是那蛊虫起效，谷中婢女的实际年龄都与面貌有些差异——都年轻上不少。


    想来若是退隐江湖，这地方可比沈无咎长大的隐山好上不少。


    直到午夜。


    沈无咎照常的练功，房门被敲响，她听声当是李墨阳：“进。”


    李墨阳带那婢女进来，朝沈无咎招招手：“这谷中真有宝贝。”


    沈无咎飞身下床：“那又如何？”


    “你不对财宝起心属于高风亮节，但是我们出谷需要财宝，你不起心也得起心。”李墨阳一摊手。


    “今晚就走？”沈无咎摸了摸怀中蓝玉，有这蓝玉滋润，她的内功境界提升飞快，先前始终冲不破的瓶颈这回水到渠成，对于武功也再有了一些鸣悟。


    如果天下英雄排个座次，这欧阳乐生大概属于天罡高手，但是此人手段颇多且奇诡异常，综合来看即使是神游境也有一战之力。


    不过很倒霉，他遇上的是沈无咎。


    沈无咎平常实力也就一流高手，但是孤鸿一喝，先前隐山那些隐居老东西，神游境虽说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更别提她师父了。


    武炼九品当为江湖之中一流高手，其上则是地煞，天罡，神游三境，再往上则是虚无缥缈的武林神话，那不是一个境界，更像是一种对超出上三境的人杰的综合概述。


    因为他们的武功已经无法被形容。


    她师父谢青也不过是神游稳固，半步神话。


    但是就在刚刚，她隐约感觉自己只差一下，就可以迈上地煞境的台阶。若是如此，天下之大，还真没有什么她怕的人了。


    “想明早就走，今晚就得先探路。”李墨阳打了个哈欠，看得出他也是勉力支持，困得要死。


    沈无咎点点头，毕竟刻不容缓，他们这一行耽误太多了，再不抓紧赶路，身后的虫子又要攀上来。


    那婢女领路，沈无咎同李墨阳身后跟着，三人绕到后院一棵大树前停下。


    沈无咎从怀中摸出蓝玉，这玉竟然莹莹发出光来，显得妖艳异常，她手不禁的一抖，那玉落土中。


    大树跟着也婆娑起来，轰的一声居然拦腰裂出一个大缝，紧接着便轰然倒塌。


    三人站的位置恰恰好好正在这树前，虽说有这婢女指引的关系。但怎么说呢，她对于这路线未免理解的太透彻了。


    这家伙……李墨阳不禁撇了撇这婢女，她怕是没表面上那么顺从，不过她只要不坏我就行。


    那大树倒塌，树桩赫然是个空心的，那婢女走两步，扎猛子一般，悠的一下直直坠下去了。


    李墨阳对此有些肝颤，这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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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往下掉啊。不能整个平地往里走的吗？或者是你搞个台阶也行啊。


    沈无咎拾起蓝玉，紧随其后跟着就下去了。李墨阳咬咬牙也下去了。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李墨阳一眨眼看看沈无咎，再一眨眼就落地了。


    他使一个千斤坠安稳落地，沈无咎则是直直地砸下来的，轰隆一声脚下踩出一个大坑。


    “身为谷主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保护虫谷设施，毕竟虫谷是大家的……”被沈无咎白了一眼的李墨阳登时噤声，老实了。


    沈无咎抬头一望，居然又是熟悉的青铜齿轮，四面石壁通道变换。


    “又来？”李墨阳痛苦一声。


    “不必，我们持蓝玉进入，先前二位入的是外谷，相必如今已经塌了，现在是内谷，持蓝玉可走。”那婢女仍旧一马当先，却忽然开朗一些，“二位到了这里可以安心了，如不嫌弃，可唤我一声惜灵。”


    “惜灵？你与老谷主……”李墨阳敏锐的察觉到一点，尝试着问道。


    “老谷主是我父亲，你们遇见惜山了吧，他想必也死了。”惜灵轻笑一声，事不关己的样子。


    惜山应当就是那老乞丐了。


    惜灵来到一石壁前，沈无咎跟上去，怀中蓝玉再次发光，石壁打开有一条甬道。


    她走在前头，不自觉中步子也就迈大了，惜灵对此地熟悉的非常。她一不小心走快走远了，就停在前面，转过来说：“我从前，很久很久前了，总在此地玩。”


    沈无咎不知道那是多久以前了，但她看惜灵现在和她没两样，区别是她自己没这么活泼。


    一路到尽头，四下黑压压一片，先前还能凭目力勉强视物，如今却是连一点轮廓也看不清，像眼睛里滴了墨水。


    沈无咎踏一步，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小到大，渐渐嘈杂到如亿万个蝉同时响起来，吵的人头疼。


    她枪尖一扫，划过石头地面，火星四溅，借着那一瞬间得光亮终于看清这四周了。


    全是虫子，先前那个黑色小虫密密麻麻铺满了四面八方所有墙壁，一个挨着一个，挤挤压压的一同忽扇翅膀，中央还坐一个人样的东西，上面照样爬满黑虫。


    “爹爹。”惜灵轻呼，声音照样脆的像咬一口梨。


    那人样的东西竟然动了，但是其上的黑虫却不动，就那么竭尽全力的扒着，偶尔有一两个力气不足或者是角度不好掉下来。


    “爹爹，杀了他们吧，我总算能获得自由了，谢谢你爹爹。”惜灵坐在原地，顿时哭了起来，嘤嘤的很是清脆。


    沈无咎叹一口气，偏偏这些人就是不能懂一些事，总要有歪心思。


    “我要你们死，你们都得死，你们还敢偷我虫谷蓝玉！”


    “你们都是混账！贼子！”


    沈无咎飞身向前，却一扭身避开那被虫覆盖的怪人，近身到惜灵近前，抬手就是一个嘴巴。


    惜灵一侧脸颊高高肿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打我，你敢打我，你这混账你死到临头啦！你们都是小偷！”


    啪！


    沈无咎反手又是一个巴掌。


    “饶你一命还反咬一口，什么狗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