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圆圆也愿意，那事情就好办多了。惠芷玉悄悄松了口气，捧起迎宾送上来的香茗，问姜逸仙：“先生，我们想帮你寻找那些歹人，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本阖眸在认真倾听琴曲的姜逸仙下意识张开眼看来，又很快收敛了讶然转为笑意：“你们有这个心，我已经很欣喜了。不过毕竟你们还在忙他事，没必要将我所说放在心上。”


    “先生对我们情深义重，您的事当然不是小事，”惠芷玉认真道，“更何况我们心中有数，帮您调查，也并不耽误我们忙他事。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将您家乡所在之处告知我们。”


    姜逸仙明显迟疑起来，视线缓缓转向游万洲。游万洲对他点点头道：“先生，安安所言也是我的心声，我们都想报答您。”


    任姜先生的视线在他们两人面上梭巡打量又敛目沉思，惠芷玉耐心地等待着。如果姜先生当真不愿意，他们也不好强行介入，只能以后再另寻时机说服。


    最终姜逸仙松缓了眉目，松了口说：“在蟒山山脉东侧的鹤山脚的鹤山村中。近日有匪，所以一直没找到机会回去。”


    “蟒山东侧的鹤山山脚？”游万洲轻声念叨了一遍，虽然他面上情绪未显，但惠芷玉已经听出来他内心正在发生极大的动摇。


    毕竟是在城外，他果然很敏感啊。惠芷玉只好承担起转移话题的任务，避免被姜先生瞧出圆圆有异从而误会他们：“原来这个地方也有村子吗？平时都是在城里，只知道那十个村落，鹤山这个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没听过也正常，”姜逸仙手指抚摸着杯壁，仿佛陷入回忆，“鹤山村是在偏僻的山中，多年前就已经衰落，大多数村人都搬到了五阳村。后来几乎就只有我家一家在那里生活，再后来，连我家也没人在，村子就彻底废弃掉了。”


    “竟然……是这样吗，”惠芷玉稍稍低眉，踌躇片刻后问，“为什么先生你们坚持住在鹤山村呢？”


    “我父母从小在那生活，比较故土难离，而且他们很恐惧外界，”姜逸仙无奈地笑笑，“搬离鹤山村，去新的村落，对他们而言太可怕了，所以我们家就一直住到了最后。”


    惠芷玉点点头，一只手在桌下悄悄握住沉默开来的游万洲的掌，目光保持专注，投在姜逸仙身上。


    姜逸仙回忆了一番，继续道：“一直以来，我们家虽然清贫但过得还不错，除了我妹妹实在受不了两位长辈的念叨独自离家，一切都在正轨。原本我已经顺利通过几场考试，去京城准备参加殿试，”顿了顿，他叹了口气，“结果听到我父母遇害的消息，就放弃了。回来却，歹人做事非常……干净，只有他们脖子上的两道创口，其余什么痕迹都没有。”


    说到此，姜逸仙陷入长久的沉默。惠芷玉注意到先生垂眸神情黯然，握持红扇的手指紧绷，明显十分用力在克制着什么，她有些担忧地开口：“先生，如果实在难过，就先不讲这么细。之后我们慢慢了解也可以。”


    “……无妨，”姜逸仙摇摇头，依然望着他的桌下，“除此之外，家中任何事物都没有变化，余粮没被搜走，被褥衣物没被抢去，仿佛只是为了夺取他们性命。这一点我到现在都不得其解。”


    惠芷玉悄悄打了个寒颤，她仅仅只是代入一下母亲与圆圆被害，歹人还仿佛毫无目的只为了杀他们，就已经绝望万分。而姜先生明明是一切的亲历者，却只是蹙着眉还能忍耐，她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安静的游万洲忽然开口：“哪怕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任何能够指向凶手的线索吗？”


    “对，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我家家境普通，也从来没惹过事，没跟别人闹过矛盾，熟悉的村民不应会对我们有歹心，可哪怕是山贼来劫掠，也应该会将值钱的东西都卷走……”姜逸仙说到此，终于不忍心地闭上了眼。


    惠芷玉抿抿唇，朝游万洲偏了一些。游万洲轻轻捏了她两下，语气冷静继续问：“先生，之前您说近日没找到机会回去，前几个月您都还会回鹤山村看的吗？”


    “嗯，那里是我的家，”姜逸仙轻声叹气，“不过我已经不敢在家里住了，家中现在的陈设，与四年前没有丝毫差别，你们可以亲自去看看。”


    “我们一定会去看的，”惠芷玉接话，“也会带着先生您一起。”


    “那就有劳你们了，其实我原本打算过几日就寻机会回家。”姜逸仙抬眸轻轻一笑。


    游万洲插话进来：“还是请先生再等一段时间吧，如今多事之秋，还在蟒山内荒处，现在去的话恐怕容易遇见危险。”


    惠芷玉瞧游万洲一眼，并未当着姜先生的面反驳。姜逸仙也点点头道：“我明白的。”


    对话忽然中止，姜先生捏开朱红扇子轻轻扇风，游万洲端起茶盏抿一口，察觉屋中氛围又开始奇怪，惠芷玉稍一转念就晓得为何如此。


    先生既然之前都会归家，而如今已经由于匪患许久未归，定然思乡心切，甚至主动提出过几日回家的计划，圆圆此时出来说请他再多等会，先生必然有些不悦。而圆圆，在禁止她出城之事上本就执着。


    不能再让他们继续僵持下去了，否则说不准要出什么矛盾。心中暗叹，惠芷玉转了话题，开始聊现在环绕他们的琴曲来历，琴者经历。


    气氛逐渐和缓，兴致一起，姜逸仙还唤来听翠阁的迎宾，令他们准备琴，并亲自抚琴，在这间厢房内演奏一曲。先生的琴艺上绝，听得人如痴如醉，末了，姜逸仙便趁着这趟的机会，给两人好生讲解了一番琴艺技巧，并指导他们现场实弹。


    告别姜先生时，惠芷玉已经感觉自己是个琴艺大师，拉着游万洲在听翠阁又弹了好几首琴曲。弹完一曲便得意瞧他，游万洲鼓着掌极其捧场：“真好听啊，我们家安安在琴艺上也有如此造诣，难道是真的九天神女下凡？”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啦。”惠芷玉完全压不住自己的嘴角，让他也过来，两人四手联弹，肢体相触间，情意绵绵。


    等冷静下来后已是重归王府时，惠芷玉从与他分享自己今日所获的状态中回神，又想起了姜先生家乡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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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姜先生家乡，就想到了两人方前的僵持。惠芷玉拽了拽游万洲衣角，待他投来疑惑目光，问：“话说，之前我就感觉你跟姜先生之间氛围不对，我能明白你不想我出城的想法，但至少在姜先生思念家人难受的时候，要克制一下嘛。”


    神情轻松的游万洲顿时皱眉，瞪来一眼：“我有在克制啊，倒是你，我看着你像下一刻就要跟他一起出城一样，先生说要出去你就答应，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我。”惠芷玉停顿，迎着他锐利眼神，不由自主心虚了一下，“我只是有些替先生难过，想尽快帮他，也没有说下一刻就要出城……”


    “哦，不是下一刻，那就是明天、后天，再过几天？”游万洲不屑瞥眼，“在山贼彻底剿灭前，都不准去，哪怕先生相邀也不行。”


    自从话说开之后，他现在不遮遮掩掩爽快非常，惠芷玉却感觉心里堵着块泥巴，不上不下。她抓紧他的衣袖问：“但如果先生他实在思乡心切自己要出去呢，难道我们也什么都不做就看着，不去保护他吗？”


    “虽然拦不住先生，但我会派侍卫队去保护他，这样就够了吧？我们不必自己亲自去。”游万洲提议。


    “那调查呢？”惠芷玉追问。


    “调查的事等山贼剿灭之后。”


    “……”惠芷玉皱起鼻，“假设，我们真的不去，侍卫队保护先生回家，然后他们在鹤山村遇见了山贼。你觉得屋中的证物能在与山贼打斗过程中完整保存好吗？”


    游万洲没有说话，只用眼睛传达出那又如何的念头。


    “你要是完全不将先生的困境放在心里，我也绝对不会听你的。”惠芷玉咬牙掷下这句。


    此言一出，仿佛日轮被吞噬般，惠芷玉从游万洲的眼里看见一股冰冷。不等她接着说话，腰背处传来被双臂紧搂摁压的力道，惠芷玉赶紧侧过脸给自己留了个呼吸口，被迫撞上他的身体。


    站定后她抬头，紧贴的此刻压根瞧不见游万洲的神情，只能从紧绷的身躯察觉到他异常心绪，而耳边的声音却愈发柔和，他说：“安安，别说这种话，我真的会非常非常担心，你应该不会想要背着我私自出城让我担心的，对不对？”


    “你，你冷静一点，”惠芷玉试图调整自己有些受惊的情绪，“我只是在说，我们应该想出一个更完美的办法，保护好证物，才能更好地帮到先生。”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游万洲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他的语气也恢复了点精神：“……可是你说得没错，若山贼真的去袭击他们，那先生的家很难幸存，或者说，由于鹤山村也在东侧山脉之中，我们很难确认先生的家究竟有没有被山贼破坏。”


    “那我们还是尽快派遣一支小队随先生过去，看看他家中情况吧？”惠芷玉也放下心头大石，提议。


    “可以，不过现在不宜分兵，我只能派王府侍卫队去。只要运气别那么差碰上大队山贼，仅仅保护先生回一趟家，察看先生家中是否遭到破坏还是很容易的。”游万洲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