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作品:《清冷太傅偏要对我火葬场》 “小姐,小姐,您终于睁眼了。”
榴夏高兴得快要哭出来,就要去叫人请太医之时,床榻之上的女人死死捂住心口,呕出大口鲜血。
比殷红的血更令她害怕的是沈棠的眼,她竟双目血红,雪肤乌发,近乎鬼魅。
“啊——”
皇宫里的人都知道了,陛下那位未册封的妃子,大病了一场。
沈棠这一病,从仲春病到了初夏,萧淮南请了太医为她会诊,可她依旧沉睡不醒,后来便是高烧不退,离断气只差一步。
含凉殿连寿材都备下了。
可不知为何,这位沈小姐连梦里都攥紧了手,紧到指甲尽数齐根而断,手心血流不止。
宫里的人开始说,这位沈小姐是个没福气的人,好不容易从边关那苦寒之地被选进这富贵京城,却病得要死了。
“可怜啊,从边关千里迢迢来京城,还没封妃就要下葬了。”
“十九岁,死得真早。”
“还没死呢,你敢这么说?”
“听说她长得极美,陛下去她的床前哭了,其实死了也好,否则指不定是个祸水。”
“也是,京城里上一个这么早死的是谁,姓顾的那位,也是十九岁死的,死的极惨。”
“那孩子生了一天一夜都生不出来,据说血崩了,整盆整盆的血往外端。”
“她和姓顾的那位,谁好看?”
“两个我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
……
沈棠能起身之时,已经到了仲夏,含凉殿外的海棠花早就谢了。
“小姐,您在看什么呀?”
榴夏有些胆怯地问。
沈棠自醒来之后,除了整夜整夜地抄佛经,便是枯坐窗前数个时辰。
“看人。”
榴夏脊背发凉,院子里只有树和花,哪有人?
“小姐,您歇会吧,这佛经不必急于这一时抄完的。”
“有人要过生辰,我要快些抄,烧给他们。”
她指骨发白,专注无比,面目却灰败不已。
榴夏噤声。
沈棠大病初愈,面容憔悴,可不知为何,榴夏却觉着她越发美艳,像是……像是吸了血的妖精一样美。
清艳慑人。
铜镜里的女人眼尾有一颗极小的朱砂痣,她面色苍白如宣纸,那痣便显得越发绯红。
宫里的女官为她查明了一件事。
顾家人两年前尽数死于劳役,尸骨未知。
殿内死寂,她生生折断了手心的笔,墨染脏了她的手心,结了痂的疤痕与墨痕交织在一起,脏污一片。
佛说,因果不虚。
却又说,从痴有爱,则我病生。
此生恨怨已难消,她无法解脱。
……
沈棠去清澜寺住了几天。
等到她再回来时,萧淮南已经病倒。
在她昏迷不醒之时,萧淮南下旨尚仪局为她准备册封为淑妃的服制,只是因为她和萧淮南相继昏睡,册封礼迟迟没有办。
“小姐,夏天的荷花开得可好了,您去看看呗。”
“夏日的日光和其他时候都不一样,打在人身上像是吹过来的那样烈,可是奴婢觉着你许久不见日光,可以那边的亭子里坐坐,凉风一吹,舒舒服服的。”
沈棠摘了帏帽,在凉亭里坐了下来,微风拂面,那些前世与今生的画面交融不止。
她想带着恨好好活下去。
萧淮南病倒,是余毒复发的缘故,这在宫里几乎已经不是秘密。
谢觐臣接手朝政,将接见臣子的地方由勤政殿换成了文渊阁,前朝平稳,无任何变化。
“小姐,奴婢忘了告诉您一件事。”
“数月之前,太傅身边的侍卫曾经追到含凉殿外,问奴婢那碗杏酪是谁做的,奴婢说那是奴婢自己做的。”
谢觐臣是太傅,笼罩剡朝江山的人,除了刺杀或许她一辈子都报不了谢觐臣的仇。
她跪在佛祖身前,念的是杀孽。
今生她还有一个真正对她好的娘亲在边关在等她,她可以死,娘亲不能受她的牵连。
“什么杏酪?”
榴夏说:“就是那日您送到勤政殿外的杏酪啊,小姐您自己亲手做的,太傅身边的人怎么会问这样细小的事。”
“奴婢怕那碗杏酪有问题,便认下了。”
“谢谢你,榴夏,杏酪是一个曾经养了我多年的女人教我做的,那是我从她那里学来的第一道甜食。”
“这杏酪我煮得不好,以后我也不会再做,这次的事情你做得很好。”
榴夏笑着说:“小姐,您怎么这么客气……还有一件事,奴婢能问问您吗?”
沈棠淡淡一笑:“问吧。”
“您病好了之后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奴婢没有说您不好的意思,就是……您刚进宫的时候像野马一样,奴婢还担心您因为不守规矩被罚呢。”
“那现在呢?”
榴夏说:“现在您像是病还没好,被困住了。”
沈棠定定地看着这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子,她说:
“榴夏,来日方长,若有一天我解脱了所有束缚,我给你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是您自己的故事吗?”
榴夏问完就捂住了唇。
“是啊,是一个祈求佛祖也无法消解的故事。”
凉亭安静了下来,沈棠没再说话,静静地看着湖面上的无穷莲叶。
凉风渐渐吹散了她的鬓发,她在清澜寺时,脱簪而跪,回来时,也只是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金箔般的日光如瀑布洒落女子青丝之上,蝉鸣声聒噪,青石板被晒得发白,远远看去,是夏日炎炎里美人乘凉的景。
直到--
“德妃娘娘万安。”
榴夏最先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一看是德妃娘娘,便跪了下来,行了礼。
沈棠缓缓偏过脸,两双眼眸对视之间。
她面前的女子几乎是咬碎了牙。
“怎么会,怎么会……你不是死了吗?”
“郑时宜和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世间竟然真有长相一模一样之人。”
沈棠记得她,她是承义侯府的二小姐。
那一年她父亲获罪,在宫宴里掌掴她的是承义侯府的大小姐。
至于后来,承义侯府的小侯爷是否从战场之上平安归来,她不知,但多半是无碍的。
“德妃娘娘好。”
她微微欠身。
“你……你真的是,是忠武将军家的女儿?”
李妙婉戒备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我的父亲是忠武将军,我的母亲出生于蜀地,你为何要这么问?”
若是容貌有六分相似之步,她尚可以安慰自己,天下之大,长得像的人多了去,她也不是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在找与顾仪相像的女人。
可是,可是,站在她面前分明就是顾仪。
连眼角那颗朱砂痣都未曾移动分毫。
“你骗我,顾仪,你当年没死,对吧!”
“你现在是如何进宫的,你是不是想要报复我姐姐?”
沈棠下意识睨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李妙婉便想起了从前的顾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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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才进京城的顾仪,她长得那样好看,好看到她在宴会上一句诗一支舞都拿不出,可那些世家公子的眼睛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样,不敢正大光明看,还要偷偷地瞧她。
连谢太傅当年都给她捡过手帕。
她凭什么!
“李妙婉,你认错人了。”
她怎么知道她叫李妙婉?
“站住!”
李妙婉连仪态都不顾了,踉跄着就要去拉住将要离开的沈棠。
莲花池就在身畔,沈棠甩开衣袖,李妙婉扑了个空。
扑通一声,她掉进了密密麻麻的莲花池。
“来人啊,来人啊,德妃娘娘落水了!”
“来人啊,德妃娘娘落水了!”
沈棠往后退了几步,给守卫让了路,可是莲花池莲叶甚多,李妙婉受了不少罪,手臂上皆是被荷梗小刺划伤的红痕。
“顾仪,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故意害我落水!”
承义侯府出来的人一如当年,矜势凌人。
沈棠微微偏过脸,低声念:“疯子。”
她扫了李妙婉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只是身后的李妙婉依旧在叫她的名字,她叫的那样笃定:
顾仪!
榴夏只觉着这位德妃娘娘与德字不太适配。
“她这些年在宫里素来这样吗?”
到了晚间,沈棠抄完佛经时问道。
“陛下性子温柔有礼是满宫皆知的,且陛下自登基以来身子便不好,有时连着数十日都无法主理朝政,陛下也不常来后宫。”
“陛下未立后,后宫里除了德妃娘娘,便只有一位昭仪和几位早年陛下府里带来的婕妤。”
“因此,德妃娘娘在后宫无拘无束,所以……”
榴夏替她将这些写好的经书放到了橱柜里,之后便到了晚间沐浴更衣的时候。
“小姐,今日德妃娘娘,是将您误认成了太傅的那位先夫人顾氏?”
沈棠沉在水里,阖上眼,肤如凝脂,柔顺的青丝如瀑布一样滑落在裸背之上。
水汽氤氲,她静默许久。
榴夏愣愣地站在汤池边看着水里的女人,她越来越觉着,这位沈小姐美得像是话本里的女鬼。
“或许是我确实与那女子有几分相像。”
榴夏心头一动,她呆呆地说:
“小姐,您病中昏睡不醒时,曾经叫过……太傅的名字。”
“当时您的指甲都断了,手心全是血。不过您放心,没有旁人听到。”
沈棠嗯了一声,不欲再提及此事。
到了夜里,除了廊外留了灯,屋内烛火皆灭,含凉殿寂静无比。
每每入夜之时,沈棠难以入睡,一闭眼,便是顾家游街时的遭难,是废太后疯癫的脸,是谢觐臣站在天牢里,告诉她,罪过是人定的。
还有,还有她将死之时,屋外簌簌的雪。
“小姐,小姐,德妃娘娘带人闯进殿里了!”
沈棠掀开被榻,拨开帷幔之时,屋内已被一众宫女闯入,走在最前面,正是白日时才落水的德妃娘娘。
“有人告知本宫,你在宫内大行巫蛊之术,才会惹得陛下缠绵病榻。”
“本宫特意带着宫正司的宫正大人来搜宫。”
李妙婉着人将榴夏和其他含凉殿的宫女全部赶了出去。
沈棠身子并未好全,下地之时,咳嗽不止。
也是此时,有人从桌案下方找出了一个贴着符纸的人偶。
“沈氏,在内宫大行巫蛊之术,谋害陛下。”
“立刻带去天牢,严加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