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第 157 章

作品:《孤女淡月

    人沉浸在极度悲伤和愤怒的冲击当中,就算是个壮硕的成年男子都会倒下。


    许恒的身体晃了晃,眼神被极度的疲惫取代,他深深看了淡月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随即不再犹豫,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低声道:“走……”


    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强弩之末的虚弱。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捱到暂住的小院外,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一只脚刚踏进院内,身体便是一软。


    淡月一直紧绷着神经搀扶着他,此刻只觉得手臂上承受的重量猛地一沉!


    她想用尽全身力气撑住他,却被突然来袭的重压带得一同跪倒在地。


    “喂!你……”她压低声音,焦急地唤他,手刚触碰到他的脸颊,就被烫得吓人的温度惊得收了手!


    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灼热。


    淡月又急又怕,可如此深夜她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只能咬紧牙关爬起来,双臂从他腋下穿过,一点一点将他沉重的身躯往屋内拖拽。


    这段短短的距离变得无比漫长。


    终于将人拖过门槛,她立刻用脚后跟将门轻轻掩上,自己也脱力地瘫坐在地,急促地喘息着。


    她回眸望了一眼,病弱的模样让人心疼极了。


    不能让他躺在这儿。


    她挣扎着爬起,先是褪下两人身上的夜行衣,再塞进柴堆深处藏好。而后她尝试了几次都无法把人抱到床榻上。她寻觅一圈,只好将床上的被褥用力扯落,她也顾不得许多,将被子铺开,再奋力将人翻滚到被褥上,用棉被将他紧紧裹住。


    这一番折腾,床榻上原本叠放整齐的衣物和枕头被扯得散落一地,从门口到许恒躺倒的位置,也被散落的杂物弄得一片狼藉,看上去活像是遭了贼。


    ……


    “啊———!!!”


    一声凄厉的惊叫声撕裂夜空。


    阿芝见到心急如焚的淡月,连忙套上简单的衣衫就赶来了。今夜墨大夫没归,只有她一个人在家中。淡月的步子很快,她需得小跑才能跟上,正当她气喘吁吁地推开那扇未闩的院门,看见的却是……


    屋子像是被洗劫过一般,杂物散落一地,椅子歪倒,而许恒躺倒在地,身上虽盖着被子,但那不自然的姿态和纹丝不动的样子,加上他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以及满地狼藉……


    阿芝的脑子“嗡”的一声,除了惊叫,实在想不到别的反应了。


    这一声充满了恐惧感的声音,倒是让远处平稳的海面都漾开了几道无形的涟漪。


    “怎么回事!”


    “什么声音?!”


    “在那边!”


    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由远及近,很快,几名披甲持刀的巡逻守卫便举着火把冲到了院门口,瞬间将小院照亮。


    “发生了何事?!”为首的小队长扫过歪倒在地的许恒和凌乱的房间,手已按上了刀柄,厉声喝问。


    他们知晓这是林大人的屋子,里头住着的人自是和林大人有关系之人,当是要格外上心一些才是。


    淡月被这副架势着实惊到,心在胸膛里打起鼓来。她知道关于今晚之事必须有个解释,可是要如何解释呢?


    若是说夫君深夜突发高烧,那为何她深更半夜才归家才发现?


    可若是含糊其词,这些人看着就不是很好糊弄的模样,若是严查起来,那藏起来的夜行衣……


    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说道:“我夫君他突发高烧,回来时,就见他已经支撑不住了……”


    “高烧?”守卫队长立刻抓住关键,眼神锐利,“既已高烧昏迷,如何能自行下床?夫人方才又去了何处,为何如此晚归?那声惊叫,又是如何而来?”


    完了,和她所想一模一样。


    气氛瞬间被绷紧,要知道此地深夜不归家是大忌,若不给出合理的解释,今夜真是难以平事。


    “都怪我!都怪我不好!”


    紧张的气氛被阿芝带着哭腔的喊声打断,只见她的脸上露出委屈,她几步冲到淡月身边,像是寻求庇护般拉住她的手臂,眼泪说来就来:“爹爹今晚不知去了哪里,迟迟不归,我害怕得紧,便拉着姐姐在家中陪我说话……我们聊得忘了时辰,姐姐是等我睡熟后才离开的……她、她这才刚回家,就看见姐夫……看见这场面……”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微微发抖:“我一听姐姐回来叫我,魂都吓飞了,迷迷糊糊跑过来,一看这……这……我还以为……”


    她抽噎着,说不下去了。


    淡月见阿芝在帮自己结尾,立马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拍抚,低声道:“没事了,阿芝,别怕,只是误会。”


    她抬头看向守卫,“原是小孩子家没见过这场面,吓着了。今夜墨大夫未归,我也只有一个熟悉的大夫人家,所以便唤了阿芝过来瞧上一瞧,怎知会有这般乌龙……有劳几位官爷深夜前来,虚惊一场。”


    守卫队长的目光在阿芝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一脸坦然的淡月,最后落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许恒身上。屋内虽然凌乱,但仔细看,确实更像是病人挣扎导致的,毕竟只有一处从床榻到门口的凌乱痕迹,也并无明显翻找财物或打斗的痕迹。


    他挥了挥手:“既是误会,我等便不多打扰了。”


    随后,带着手下退至院外,隔着门扉又道:“夫人若还需经验丰富的大夫,可唤我等帮忙。今夜我们就在附近巡逻,有事高声呼喊即可。”


    “多谢官爷。”淡月微微颔首。


    虽是一种无形的监视,却也意外地形成了一层保护。


    淡月和阿芝协力将许恒沉重的身躯搬上床榻。


    屋内的烛火重新点燃,阿芝在仔细查看许恒状况。随后取出随身的布包,展开一排细长的银针,手法熟练地在几处关键穴位落下。银针微微颤动,不过片刻,许恒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些许,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见有好转,淡月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可又想起他傍晚那异常的状态,问道:“阿芝,你能否……再看看他头部是否有旧疾或隐伤?”


    阿芝点头,诊脉,细查,按压,一气呵成。她收回手,沉声道:“头部确有一处,似有凝滞淤堵之象,气血行至此处便显涩滞。”她看向淡月,“姐姐可知,他近日头部可曾受过外力敲击?”


    淡月蹙眉回忆:“我只知他前些时日的确与人动过手,但回来时瞧着无恙,行动如常,便没多想。直到今日,他突然……像是变了个人,言谈举止就好像沉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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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梦里一样,紧接着就变成了这样。”


    阿芝点点头,没说什么,而是转头出去了,没一会儿回来时手上拿着药包。淡月陪着她煎药,阿芝这才说道:“许大哥的病症,让我想起来早年间爹爹诊治过的一个病人。”


    “是什么?”


    “那人是樵夫,在上山摔了一跤,磕到了头,回来后人反而格外精神,干活也有力气,却独独想不起自己背篓里一对珍贵的熊掌是如何得来的。过了两日,他突然就在街上狂奔起来,边跑边喊,声称街上有熊出没,那模样,活像真有巨熊在身后追赶。爹爹觉得蹊跷,仔细诊治后才明白,他头部受创后,并非无事,而是丢失了受伤时的片段记忆,甚至可能突然某一刻回想起来,会让那幅场景夸大数倍的呈现在脑海中。”


    听完她说的,淡月仔细想了想:“所以受了头部重创的人,应当是有反应的,若是当时觉得自己没事,实则却是有隐患的对吗?”


    药气弥漫在屋子里头,浓郁的味道熏得人瞌睡虫都被消灭殆尽。阿芝拿起药壶,将煎好的药汁倒入碗中,“对。许大哥的情况类似,那日的殴打怕是让他的头部受了伤,今日许是通过了什么刺激,让他想起了一些画面,这才急气攻心病倒的。若是姐姐想知道真相,不妨去问一问当日的知情人。”


    阿芝这一刻,仿若闪闪发光的仙女,既懂得行医救人,又有着聪慧的头脑,可她不害人,已然是难得的女娃娃。


    淡月笑了笑,心里只觉得此女日后必成大器。


    这一夜,阿芝都陪着她在守护着许恒。直到窗纸透出青灰色的曙光,外头渐渐响起早起渔民的吆喝与海浪的轻吟,新的一日来临。


    好在忙活了一晚上,许恒的高热彻底褪去,他的呼吸绵长又有规律,应是在熟睡休养。


    阿芝的眼下已经泛起淡淡青黑,见天亮了起来,淡月主动说道:“谢谢你阿芝,昨夜多亏有你在,姐姐才没那么害怕了。”


    阿芝正低头收拾着针囊,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姐姐,你的药呢?按时吃了吗?”


    也没等她回答,女孩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不关心你们这些大人究竟在做什么,有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但无论是什么,都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这话语如同一声清磬,在淡月的心头敲响。


    她看着阿芝那双清澈又纯粹的眼睛,透过那层担忧,她好像明白了。


    这世上之人,所求所欲,原来如此不同。有人如她与许恒,被往事与谜团推动,不惜涉险探寻真相;而也有人如阿芝,所求的不过是一份安稳,亲人康健,自身无恙。那些惊心动魄的秘密与争斗,在她们看来,或许远不及一碗按时服下的汤药重要。


    平平安安过这一生,也挺好。


    这个念头开始在她的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她猛地想起云姨,云姨也曾拉着她的手,在某个同样微凉的清晨叹息:“丫头,云姨这辈子没什么大念想,就盼着跟你叔平平安安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可偏偏……总有人不让我们如意。”


    那时的她跟随云姨的想法,一点一滴都是气恼。可如今想来,却又品出了言语之中的无力和渴望。


    所以,何为百姓?


    这个问题,她又有了新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