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宋铮刚睁开眼，便被神色匆匆的侍女拎起来梳洗打扮。


    宋铮半合着眼盯着铜镜内的自己，生锈一般的大脑缓缓转动。


    昨晚发生了什么来着？


    哦对，这个世界的皇帝陛下找她谈话，然后沈慧贞带她回房，路上碰到了阿玖，然后他们......亲了？！！


    啊？真的假的？


    明明她在大学期间最不想看到那些不分场合，直接在大马路上火辣热吻的小情侣，谁知命运的回旋镖来得如此之快，她竟也有如此情不自禁的一天。


    昨晚夜风清凉，两人在那道石桥上拥吻大半天，宋铮才将自己混沌的脑子理清楚。


    毕竟还是在外面，隔墙有耳、隔塘有眼，不知道哪处就藏着围观的宫人，还是收敛点为好。


    是以当时她越想越是脸红，主动拉开距离，让重玖送她回去。


    月色之下，重玖的脸色好像比她还要红。宋铮看着有趣，正要再凑近仔细观摩，却被他恼羞成怒地捂住眼睛，一踮脚尖轻盈飞走。


    好不容易到了床上，宋铮正想跟他说点什么，哪知重玖像脚底着火一般，给她盖上被子翻身跳窗就逃。


    她虽想追问，又实在困倦，两眼一闭直接在床上睡到大天亮。


    所以呢？又不谈了？


    现在这又是在干嘛？几点了就起床？


    许是看出宋铮的迷茫，给她梳头的侍女弯眉一笑：“宋姑娘莫要紧张，是皇上邀您一同观看皮影戏呢！”


    “啊......看皮影戏，看皮影戏好啊。”宋铮眨了眨眼，疑惑道，“宫里这么快就有皮影艺人了？”


    侍女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皮影艺人”这个名字，顿了顿才道：“是，在灵觉县学有所成的影匠，自是会首先被皇宫招揽，是以皇宫中的皮影戏最为精彩。”


    “是嘛？”宋铮兴致勃勃，“那我可要好好看一看。”


    看看她的“徒孙”们表演有多么精彩。


    很快，宋铮在侍女的陪同下到达戏苑，如今天色大亮，戏苑内却是一片漆黑，只有前方暖黄色的幕布带来一小片光亮。


    重珩坐在戏台前的软凳上，垂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感受到宋铮前来，他抬起头，挥手道：“坐。”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位皇帝陛下的眼睛里似乎满含着幽怨。


    戏台前只有皇上身边有一条凳子，宋铮身体略微拘谨地坐到边边上，警惕地注视皇上的神情。


    重珩却没有说话，再伸手一挥，只听“bang”的一声，幕布之上开始出现人影。


    接着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集市叫卖声、伴随着乒乒乓乓的奏乐瞬间使整个空间活了起来。


    摇头晃脑的小人走在街道上，半吟半唱：“烽火台前战鼓歌，龙吟更换新天颜。”


    一对夫妻抱着欢笑的孩子与小人擦肩而过，接上小人的诗：“仁风吹散积年雪，春到千家灶火边。”


    父母怀中的孩童抽身出来，拉上几个小伙伴踏过丰收的良田：“粮仓堆满孩童笑，田埂飘来米酒甜！”


    视线拉远，山坡之上一老者看着活泼孩童摇头笑了笑，面向苍天拱手：“若问圣王何处在？青山脚下是炊烟。”


    画面活泼有趣，又表达直白，从君王终结乱世到民生之幸，令人心潮澎湃。


    幕布之上的故事仍未结束，宋铮一边看着，一边悄悄打量着重珩神情。


    观赏着这么热情的赞颂，身边这位皇帝陛下却没有多少志得意满，就像是在欣赏一篇满分策论般微笑颔首。


    一场戏毕，烛火幽幽燃起，大殿很快恢复明亮。


    幕布之后身形影影绰绰，粗略一看竟大概有十几人！


    在现代皮影流派甚多，一般为五人左右，虽也有十几人的，但那是分别担任不同的演奏者，除了掌扦，还有二胡、战鼓、大小锣的演奏，难不成这个朝代也有这些？


    “筝姐儿感觉如何？”重珩开口，“这些人远远达不到筝姐儿的口技高超，只能靠数量拼凑成一台戏。这些在你这个师祖看来，可合格了？”


    “合格合格，非常合格。”宋铮快速点头，满面诚恳，“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么，筝姐儿觉得内容如何？”


    “恢宏大气，心神激荡，更是极好的！”就是吹牛吹的太大了哈，当今民间虽不算民不聊生，可也远远没到他们表演的这般完美。


    这话宋铮只敢在心中腹诽，当然不敢表现出来。


    “太可惜了。”重珩摇摇头，面上是情真意切的难过，“朕原本还打算之后任命筝姐儿为皮影乐官，以朕之名行走民间，播撒圣意。”


    宋铮笑容一僵。这意思是......让她做巩固皇权的营销号？


    “皇上，这......人民生活富足之时，不需播撒吧？”


    此话虽然有些大逆不道，可是她这一路走来，走哪哪有贪官，不公现象也并不罕见，在这种情况下让她去大肆宣扬皇上威武，这不是找骂吗？


    “播不播撒是朕说了算。”重珩笑眯眯看向宋铮，接下来的话却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可不知筝姐儿昨夜向小玖说了什么，勾的他大半夜跑到朕的寝殿，请求朕贬他为庶民，将他赐给你。”


    什么？？！！


    宋铮面色惊恐，差点从板凳上摔下去。


    “这些年战乱频起，朕只教他读书习武，未刻意教他宫廷规矩，可这......”重珩似乎是被气笑了，目光沉沉望向宋铮，“筝姐儿觉得这是谁教他的？”


    宋铮顿时大呼冤枉：“真不是民女！”教唆封建王朝的一位王爷脱离身份自贬庶民？她可没那么大本身！


    看看看看，人家兄长这不就急了？


    “皇兄！宋铮在这吗？”


    说重玖重玖到，话题中心人物一袭月白金丝长袍，面无表情自殿外踱步而入，见到宋铮的一瞬间，眉眼衔上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又很快被他自己隐去。


    重玖先是弯腰给重珩行了礼，随后像是才看到宋铮一般，“你在这干嘛？”


    宋铮面色复杂：“......看戏。”


    “哦。”重珩轻咳一声，面上粉色逐步蔓延。


    重珩无奈地摁了摁太阳穴，“我找筝姐儿来谈谈一会你俩带队抓人的事，既然你来了，那就出发吧。”


    嗯？这又是什么剧本？没人跟她说过啊！


    皇室中人都这么喜欢让人措手不及吗？


    但能离开这里她自是求之不得，要不然待会皇帝陛下回过神，直接动摇人心的罪名将她砍了那可就坏菜了。


    宋铮不知道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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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抓人任务，但还好重珩看上去像是早有预料。


    两人乘坐马车到达京城外的树林，密林之中整整齐齐站着几排暗卫，一名暗卫手中牵着一匹高头大马，重珩站在最前，抱着宋铮上马，语气有些别扭：“一会可能会有些颠，你......忍一忍。”


    “放心，又不是没颠过。”


    宋铮左右扭头看看，“我们去抓谁？”


    “乱臣贼子。”重玖声音沉下来，一扬马鞭，两人一马顿时飞扬出去。


    身后暗卫同样齐刷刷翻身上马，几十马蹄高高抬起又落下，仿佛密集的鼓点，敲得人心底发慌。


    宋铮眯眼看着前方，王爷骑的马就是不一样，乘坐体验比上次好多了。


    不知奔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几道身影，宋铮拍拍重玖手臂以示提醒。


    重珩左右环顾一圈，伸手将宋铮的头压下去，下一刻，刀剑撞击声响起，咻咻飞箭破空而来，又被铿锵声抵挡回去。


    宋铮僵着身子趴在马背上，感觉浑身血液都要逆流而上。


    如此近距离的冷兵器斗争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刀箭暂未落到她身上，可光听声音身上就已经隐隐作痛。


    虽然在路上早有准备，但她的准备显然还是做少了。战场瞬息万变，宋铮努力护住头部，她毫无自保能力，如今能做到也只是尽量不拖累他们。


    一只温热的手落在她头上，“别怕。”


    是重玖。


    “快结束了。”他道。


    宋铮的头闷在马背上，闻言有些崩溃，“快结束了你快点打！别半场开香槟！”


    重玖：......


    头上的手瞬间被收走，“铛铛铛”几声铁器撞击声后，停在原地多时的马突然狂奔起来。


    宋铮不敢抬头，喊道：“阿玖？！”


    “我在。”重玖声音不大，却让宋铮瞬间放下心来。


    “咻咻咻——”


    “啊！！”


    一阵极其恶毒的咒骂声传来，重玖捂着宋铮的耳朵，示意她抬头。


    前方挣扎的动静逐渐变小，宋铮直起身子，看向地上打滚的人，是陈书和。


    一名暗卫从马车中拎起一名小男孩，“王爷，这......”


    “一起带走。”


    回去的路上，重玖牵着缰绳控制着马慢慢走，已经温热的暖风拂过脸颊，是少有的惬意。


    “皇兄盯着他们很久了，但陈书和易容技术太厉害，一直抓不到。”重玖神情放松，像讲故事一般，“谷岭县的道士出现得太蹊跷，皇兄派顾景行将那什么地主、县令查了个底朝天，这才发现陈书和近些年一直在扮作道士，勾结地方县令大肆敛财，篡养私兵。”


    “皇兄这些年与乱臣贼子斗智斗勇，改换朝廷大臣，却忽略了地方的官员，导致他们愈发大胆。若不是近来他们的手段越来越过分，恐怕皇兄到现在都没有精力任命钦差，监察、处理违法官员。”


    “但那些在兄长身边任职的钦差，对民间事务也不甚了解。若不是你......”重玖声音很轻，带着些难言的缱绻，“若不是你将很多事情搞得满城风雨，那些毫无经验的钦差怕是也会被老奸臣蒙在鼓里，治标不治本。”


    “宋铮，你不需要担心皇兄的喜怒无常，他其实很感谢你。”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