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没有很害怕。”宋铮嘟囔一声，“就是见到老领导正常的敬重而已。”


    “老？什么？”重玖垂眼，看上去有些不太开心，“之前失忆时你就老说些让我听不懂的话，我可问过你那个‘好学生’，那不是你家乡的方言。”


    宋铮尴尬地笑了两声，装作很忙的样子：“啊哈哈哈，那个，你伤怎么样？还痛吗？”


    “难为你还记得我的伤，我说不怪你，你就连关心都不关心一句了。”重玖唇角紧绷，抬头看着前方的路，一副耍脾气的样子。


    “哎呀我这不是关心了吗，又没有不闻不问！”宋铮往后缩了缩靠到他怀里，“别气啦别气啦。”


    重玖轻哼一声，仍是一言不发。


    看单纯的安抚没用，宋铮眼珠一转，语气很是热切道：“你还没跟我说过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呢！又是怎么知道我在那边表演皮影！”


    “我在皇宫醒来就有记忆了，谁知道怎么恢复的。”重珩声音幽幽，“皇兄再三威胁我不准出门，若不是门外守卫跟我一同出来指引方向，我就见不到你了。”


    “不会，我感觉你皇兄想见我很久了，早晚会把我绑去皇宫的。”


    “......”重玖胸膛急促呼吸了两下，说不过竟然开始耍无赖，“我不管！反正我是怀着一腔热血去见你，然后热血直接挥洒在地了，你要补偿我！”


    宋铮无奈转头，“你要什么补偿？”


    身后重玖眸色沉沉，抬手一拉将马停在原地。周围空气突然变得焦灼，宋铮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下一刻，压抑许久的吻如她预料的那般凶狠地烙下来，意乱神迷。


    几息后，宋铮用力锤了下重玖的肩膀，将自己的嘴唇拯救出来，有些羞恼：“你是狼还是狗？亲嘴是让你咬人的吗？”


    重玖张嘴似是想要辩解，对上宋铮波光粼粼地眼睛悄然合上了嘴，唇角却浮着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的笑。


    两人继续驾马，走到城门处，宋铮突然开口：“你上次不是说把盈袖安排到城里了？哪呢？”


    “你很想见她？”


    “当然。”宋铮转头，“快走快走，我都好几天没见盈袖了。”


    重玖面上虽不情愿，还是老老实实调整了方向，向着另一处方向走去。


    眼前木门看上去很旧了，却被人擦拭得很干净，宋铮推门入内，只见一道身影正弯腰清除着院中杂草。


    听到门边传来的动静，卓盈袖直起身子，歪头看向来人，然后眼中迸发出一道惊喜的光，“阿铮！”


    “盈袖！”


    宋铮跑的飞快，一把冲上去抱住卓盈袖，带着她在绿油油的草地上飞了一圈。


    卓盈袖呆滞片刻，待宋铮将她放下来才伸手点点她的额头，嗔怪道：“我还没见过你这种架势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要把我丢出去独占我的房子。”


    “诶哟，要占也得等你把房子收拾好了呀。”宋铮拉着她在院中转了一圈，好奇道，“怎么突然想起来买房子？你已经决定在京城落户了吗？”


    “对，这里原来是我舅妈的家，她带我过来小住过一些时日。只是她身体孱弱，仙逝之前将房产地契偷偷给了我。”


    卓盈袖目光怅然扫过这个院落，低声道：“我舅舅是个不中用的，心地善良又懦弱无能。小时离开京城前，我曾答应舅妈要给他们养老，谁知自那一别如麻雀入笼，从此不见天日。”


    春日白天的太阳是最舒服的，卓盈袖仰躺望着太阳眯了眯眼，“舅妈说她撑不住了，不需要我再帮她养老。唯一心愿便是愿我逃出樊笼，重返自然......我出来了。”


    宋铮听得心酸，忍不住探身上前拥住她，“你出来了，你很厉害。”


    “那当然，我之后还要在这里设立一个私塾！老头子为了装点门面给我读的那些书，总归还能派上点用场。”


    “嚯！卓老师好，卓老师太棒了！”


    “好好好，就你会说话。”


    “哈哈哈哈哈，老师所言，诚然如是~”


    两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坐在未收拾好的小院里谈天说地，赏云品茗，直至天色彻底暗下来，宋铮才依依不舍地挥别这间小院。


    回宫路上，宋铮很明显的兴致不高。重玖沉默一会，试探性地开口：“你喜欢在宫外住吗？”


    “正常人谁喜欢住皇宫啊......”规矩齁多，每天几百个人盯着！


    怪她嘴太快，这话秃噜出来之后宋铮才猛地意识到，现在在她身后的可不是那个失忆的阿玖，而是在在皇宫中长大的重玖。


    想到这里，宋铮赶紧改口：“其实皇宫也不错哈，多少人想住都住不上。”


    “我宫外有府邸。”重玖突然开口，“只是宫中修复需要的人力太多，我的府邸就暂且搁置了。”


    “你要想住，我在京城买一座房子。”他又补充一句，“有钱。”


    宋铮：......


    “有钱你也不能这样挥霍啊，那是人民的钱！”


    重玖张了张嘴，再次无言以对，只能沉默下来自顾自生闷气。


    回到皇宫中，宋铮刚换好衣服就收到“皇上传召”的消息。


    又是她？怎么老是她？


    宋铮跟着侍女一路匆匆，穿过不知道几个拱门才到一处偏僻的院落。她的警惕之心刚刚升起，一个眼熟的小太监便小跑着奔了上来。


    “宋姑娘，您可算是来了。”总是跟在重珩身后的年轻太监笑眯眯的，“皇上等您好久了，特意派奴才来接您。”


    寒狱之中一如既往的湿冷。


    小太监停下脚步，示意她自己往前走。宋铮上前两步，看向不远处气定神闲的明黄身影，“陛下，民女来迟了。”


    重珩一挥手免了她的行礼，“来坐。”


    宋铮坐到另一侧的石凳子上，沁入骨髓的凉使她抑制不住地回想起被关在这里的几天。近来已无异状的肩膀和腰背又酸疼起来，像是压着千斤重担。


    重珩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只是悠悠叹了口气：“陈书和已被擒，关于他在熙盛各地所布的局想必也会很快被破。当日筝姐儿失去神智刺杀小玖一事也是陈书和的毒药所为。至此，筝姐儿终于得了个清白。”


    他的话音落地，宋铮并没有及时接上，重珩尴尬地咳了一声：“筝姐儿可是还在怪朕？”


    “不敢。民女心怀感念，一时无话，望陛下见谅。”


    “朕才不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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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这么轻易心怀感念。”重珩笑了两声，“今日你和小玖带队擒拿陈书和有功，明日朕便会给你封赏。”


    “不是......我——”


    “是你。”他黑沉的眼中倒映着宋铮微蹙的眉头，“是你和小玖带队，抓住了熙盛的乱臣贼子。”


    “......您说是就是吧。”这位皇帝陛下应该就是想往她头上安个荣誉，真不愧是皇上，想捧谁就是一句话的事。


    重珩满意地点点头：“小玖已向朕禀明过他的心意，你二人情投意合，朕心甚慰。今后见朕勿再下跪，与小玖一般就好。”


    这里实在太冷了，潮湿的气息如冰针般自脚底穿入心肺。宋铮已经非常认真在听重珩说话，奈何却像隔了一扇窗般朦胧模糊。


    宋铮越发神思不属，大脑一片空白，突然秃噜出一句她已徘徊在心中一整天的问题：“陛下，那天陈书和是如何得知阿玖一定会出现？阿玖又是如何得知我的位置？”


    重珩面上浅淡的笑一顿，“这些你应该问小玖。”


    “他说是门外侍卫放他一条路，并亲自为他开路，带他到那个地方。”


    “......原来如此”


    “不，不是如此。”宋铮摇摇头，扶住自己几乎要变成浆糊的脑袋，努力保持清明思绪，“可我又问过阿玖身边的人，那天你明明下死命令不准他出去，甚至以宫人性命相逼。”


    “阿玖面上虽不近人情，可他绝不会是为一己私利故意害人性命之人。而且那些宫人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命也不会放阿玖走。所以......他能顺利逃出来，是你授意的吧？”


    重珩笑意收敛，面色沉沉看向情绪激动的女子。


    “你是真的不知道宫外有专门针对他的局吗？还是为了这一刻，为了抓住这些乱臣贼子故意以阿玖做诱饵？”


    “大胆！”


    这一声似龙吟怒喝，宋铮身体一抖，身体上的不适却挡住她所有恐惧，使她拼命吼出那声：“你谋划算计他的时候，真的能完全保证他的安全吗！”


    “......可以。”


    墙壁上的水低落水坑，引得室内沉寂半晌。


    “朕可以，我也可以，若不是他对你如此不设防，怎......宋筝？宋筝？！”


    眼前景象一片模糊，宋铮只见重珩瞪大眼睛张嘴喊着什么，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有点冲动了。宋铮想。


    她是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敢吼皇上？若重珩对阿玖真的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真心实意，她说这些，岂不是把他陷入困境之中？


    不行，她得起来解释解释。


    宋铮动了动手指头，但难言的困倦却仍如潮水一般将她迅速淹没。


    意识浮沉间，她似是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铮铮，你真的不读了？”


    爷爷？


    “万分歉疚，爷爷，我学不会......”


    这是......她的声音？


    “没关系，不读了就不读了，铮铮高兴最重要。”


    宋铮像是浮在云端，远远看着两个人相携走远，她努力抬起身子想往下望，却被死死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