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作品:《春色烧骨》 “不过看个祈年舞,也能笑得如此痴醉?”
姜子良走到谢庭钰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不远处有一支舞团在随机邀请围观的百姓与之一道歌舞。
盛装的舞者,与同样华服的百姓们随着乐声交错舞蹈,场面十足欢欣热闹,凭谁见了都忍不住跟着一起欢笑。
谢庭钰的目光依旧落在舞团里的某一处,说:“你看着,不觉得高兴?”
“高兴。不过吧,你这表情倒与其他人不同。”姜子良踮脚张望两下,玩笑般地用手肘推好友的手臂,“仿佛里面有你的心上人一样。”
谢庭钰突然呛到似的低头咳了两声,再一抬头望见那边的乐舞已然结束,原先随着起舞的数名百姓也纷纷散去。
他这才收敛起刚刚痴醉的笑容,直接换了一个话题:“你怎么在这儿?不用陪玉贞游灯会吗?”
冯玉贞,是姜子良的结发妻子。
“还是你面子大。玉贞听说你不给同僚活路非要去灯会巡逻,就让我陪着一起了。”
“去你的。”谢庭钰肘击好友,“少在这儿埋汰我。”
那厢的棠惊雨小鸟扑翅一样,飞到莲生面前。
莲生忍不住叹道:“姑娘方才跳得真好看,跟仙女下凡一样。”
棠惊雨笑盈盈地说:“嘴甜也无用,我身上没有赏钱给你。”
她那舞技,是在醉花楼里积攒的。那时,每逢极为盛大的节目,她们这些下人,也需要随之一起充当“绿叶”,给姑娘们奏乐伴舞。
那点功底,放在高台上不够看,但在这种齐乐同欢的时刻,可谓是如鱼得水。
棠惊雨只当自己是花家小女,展露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风流韵态——眉眼弯弯染笑意,鲜妍活泼比黄鹂。
莲生平日里就喜欢棠惊雨,适才更是被对方迷得神魂飘然,恰好她这几日苦学逗笑技巧,这会儿正好用上。
她马上低头从钱袋里取出两颗金豆塞到棠惊雨手里,说:“我有钱。请姑娘听我再说两句——神凝秋水,杨柳琼姿。应是月殿坠嫦娥,只少玉兔折桂树。”
一旁的霜夜是目瞪口呆,简单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笑容温柔的女子,与前不久暗牢里对刺客严刑拷打以致对方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的暗卫莲生,竟是同一个人!
三人接着往前走,时不时在摊前停留。
今夜真是非凡热闹,灯会两旁拥挤的摊档,仿佛是将这世间你见过的没见过的、你能想象到的不能想象到的东西,一股脑地通通摆出来邀你赏玩。
这是棠惊雨停留的第七个摊档。
她正爱不释手地捧着一件花鸟如意纹错金青铜花觚,此物不过成人的巴掌大小,十分精致。
店家一见她衣着华丽,身旁又有恭肃精神的一男一女两位随从,料想家世必定不凡,忙说:“小姐真是好眼光,这件花觚可是……”
店家夸至口干,最后说:“……五十两,割爱小姐也。”
棠惊雨搁下那只花觚,笑着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莲生装模作样地对店家说道:“谢谢啊,不过我家小姐不喜欢,不要了。”
莲生给霜夜使了一个眼色,三两步追上棠惊雨。
店家痛心疾首:“小姐小姐,四十五两!四十两!四十两不能再少了!小姐——”
霜夜利索地掏出四十两递给店家:“包起来。”
店家立即转忧为喜:“马上马上。”
走了大半个时辰,棠惊雨觉得有些累了,随意指了间食馆说要进去。
食馆里的客人不少,三人挑了处僻静的位置落座。
霜夜将装满物件的箱笼放下,搁到脚边。
棠惊雨惊讶道:“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东西?”
“是主人要求我们买的。”莲生十分淡然地晃晃手中折了两折的毛边纸。
纸上并非物件清单,而是谢庭钰的巡逻路线图。
棠惊雨不疑有他地点了下头。
歇息够了,三人继续在灯会里游玩。
这回来的是一个投壶的摊档,投进壶口和投进贯耳的奖赏各有不同。
棠惊雨随意出手,就是十支连中壶口。
四周响起一阵沸盈的喝彩。
刚好游玩至此处的贾文萱见状,忙问身边的侍女桑桃:“那是谁家的小姐?我竟从未见过。”
桑桃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摇摇头。“奴婢也不曾见过。莫不是新上任京官家的小姐?或是养在深闺多年,近日才出门耍玩?”
“唔——新上任的几家小姐我都见过。若是养在深闺,此等出众,竟能捂得这般严实?”
“小姐何不上前一探究竟?”
“走。”
丞相府的护卫将人潮拨开一条能并行两人的通道,贾文萱从中走过,来到摊档前。
桑桃领着几名护卫拦住棠惊雨三人的去路,说丞相家的小姐要与之切磋一番。
莲生有些头疼。她忽然觉得平日里主人不同意棠姑娘出府是对的,这一路上不知婉拒了多少位要一道同游的公子少爷,现在连丞相家的小姐也来了。
莲生看了眼严阵以待的霜夜,对方低声道:“大不了杀出去。”
棠惊雨没什么所谓,回头看了一眼珠光宝气的丞相千金,然后一脸平静地往铺着红布的条案走去。
贾文萱见对方颇有傲气,便对护卫吩咐道:“此处太近。再往后退三矢距离。”
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这么远?!”
“那也太远了吧,能行吗?”
“这是要难为人家姑娘吧?”
“嗐,管那个呢!咱们看好戏就是了。”
“嘿嘿。老兄所言极是。两位美人儿争斗最是好看。”
…………
贾文萱:“小姐先?还是我先?”
棠惊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此地是观看天宫瑶池大仙灯的必经之路,因为观灯时辰未到,宋元仪与黎堂真也在附近游玩。
“快尝尝。”黎堂真将排队买来的一袋松子糖递到宋元仪手里。
宋元仪捻起一颗糖放进嘴里,望着不远处的摊档,问:“堂真你看那边,贾小姐旁边的那位小姐,你可见过?”
黎堂真把眼望去。“咦?真是稀奇。我从未见过。——她们好像在比赛,元仪,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宋元仪:“好呀。”
一番切磋。最后——
贾文萱,十支中了壶口七支。
棠惊雨,只中了三支。
贾文萱大喜,问:“你是哪家的小姐?”
莲生先行回答:“我们是城东郊外的茶商花家,知道城里热闹,老爷特地命我们陪小姐出来耍玩。”
贾文萱顺着莲生的手势瞧见霜夜背上的箱笼,箱笼顶部绑着一个大如蹴鞠的碎花绒布大红花,俗气且显眼。
贾文萱大笑:“原是如此。我就说这玉京城里,怎会还有我没见过的小姐。——花小姐,今夜幸会。你回家后可要好好练练这投壶技艺,有缘与我再切磋一回。”
棠惊雨礼貌微笑,朝她略行一礼。
本来此番巧遇到此结束即可,哪知一旁观战许久的宋元仪上前出声:“自古以来尊重对手才是有意义的输赢,花小姐如此退让,可是忌惮丞相府的势力?”
黎堂真也跟着出声:“小姐无需忧惧。我与文萱从小认识,她虽然喜好奢靡,但绝不是那种仗势欺人之辈。”
贾文萱狠瞪黎堂真一眼。
棠惊雨:“……”
两位暗卫平日里只知打打杀杀,人情世故半点不通,处事起来,一派鲁莽。
一个说:“说的没错。今夜难得出来玩儿,自当玩个尽兴痛快!小姐拿出全部实力让他们好好瞧瞧。”
另一个说:“不错!”
棠惊雨:“……”
恰巧,同样是等待观灯在附近闲逛的梁昌瑜与两位狐朋狗友冯孝康、杨世光,闻此热闹,一道兴冲冲地赶过来。
梁昌瑜拱火:“就怕是小姐使出全部实力也不敌三小姐。这样——”
梁昌瑜招手让下人亮出一盆海棠石榴玉石盆栽,当是玲珑珍奇,巧夺天工。
他继续道:“你若能扔中六支,本世子的这玉盆栽就当赏你了。”
经此一言,四周哄闹声愈加热烈。
棠惊雨:“……”
贾文萱看着她,直言道:“花小姐,拿出你全部的实力便是。我若是输了,心服口服。”
天公作美,适时飘起盐粒般纷纷细雪,给即将到来的“争斗”平添诸多风月写意。
棠惊雨抬眸,风轻云淡地看向贾文萱。
惜字如金的人,终于舍得开金口。
棠说:“输了别哭。”
短短四个字,在围拢的一撮人里掀起惊涛骇浪。
彼时莫说梁昌瑜,就连宋元仪,都忍不住惊呼拍掌。
贾文萱顿时血气上涌,咬牙道:“好大的口气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这一回,贾文萱十足认真,壶口连中九支箭。
周遭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棠惊雨始终平静,甚至在原定的位置再后退两步。
十支箭,壶口中六支,左右贯耳各中两支。
无一落地。
四下鸦雀无声般静了两息,才爆发出较之前更欢盛的呼声。
贾文萱捏紧双拳,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
宋元仪走过来,往她嘴里塞了一颗松子糖,浅笑道:“贾小姐,输了可不能哭哟。”
贾文萱用力嚼碎口中的松子糖,不满地看向宋元仪那张巧笑倩兮的脸,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那袋松子糖,一颗接着一颗地往嘴里送。
宋元仪愣了一下,霎时间气到眼眶通红:“你,你……”
那边的梁昌瑜双目发亮地盯着棠惊雨,要她与自己同游灯会。
莲生与霜夜急忙将棠惊雨护到身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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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生:“我家小姐已有婚约,还请世子自重。”
梁昌瑜:“有婚约算什么。今夜要是将本世子伺候好了,侧妃的位份都是小姐的。”
冯孝康:“说的是。小姐可不要不识好歹。”
杨世光:“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黎堂真到底是公门中人,哪能容许梁昌瑜一行人在自己面前胡作非为,即刻招呼手下的几名护卫,拦下梁昌瑜一行人。
喧闹间,梁昌瑜气急败坏地来了一句:“黎堂真,我可不怕你,有种叫你老大谢庭钰过来啊!”
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人潮中飞来一枚铜板,直直打中梁昌瑜的手腕,痛得他低头嚎叫:“哪个不长眼的敢——”
“世子还真是走到哪儿,‘热闹’就跟到哪儿啊。”
众人一看,说话之人乃谢庭钰是也。
梁昌瑜一听那声音,气焰就消了一半,一见他那仿佛要将自己大卸八块的阴沉目光,就忍不住哆嗦起来。
冯孝康跟杨世光更不用说,躲到护卫后面想趁机溜走,被章平洲与曹子宁齐齐逮住,一下拎到谢庭钰的面前。
谢庭钰真是没想到,不过是转头抓个扒手的功夫,一回来就发现这里闹出好大动静。
谢大人阴恻恻地笑。“好样的,又是你们哥仨儿。”
杨世光立刻狡辩:“谢大人真是误会了,我们不过是在邀请花小姐同游灯会而已。”
冯孝康:“是啊是啊。我们绝没有不当之举。”
黎堂真:“你们可真会睁眼说瞎话。那刚才跟我推搡的人都是谁啊?”
梁昌瑜:“这大过年的,男子之间互相打闹玩乐一下怎么啦?你心眼也忒小了。”
黎堂真:“你……!”
姜子良:“打闹玩乐好啊,算我一个吧。”
梁昌瑜三人一见姜子良,抖索得更厉害了。
尤其梁昌瑜,已经是满脸赔笑的态度。“表哥,您怎么没有陪表嫂逛灯会呀?”
姜子良乜眼瞧他们三人:“不然怎么凑上你们仨儿的热闹啊。”
这里在训话求饶,那边的贾文萱将吃剩一半的松子糖塞回宋元仪手里,春风满面地跟谢庭钰打招呼:“谢庭钰。”
宋元仪不甘落后:“谢大哥。”
谢庭钰回头,朝两位姑娘温和地笑笑。
贾文萱惊讶地看向宋元仪。“你可真叫得出口。”
宋元仪:“我与他,是比你要好些。”
贾文萱气罢又要去抢宋元仪手里的松子糖。
宋元仪大喊:“你堂堂丞相千金,——松手松手!不准抢我的糖!”
桑桃捧着几袋糖在一旁劝道:“小姐,我们有糖我们有好多糖……”
黎堂真心情复杂地盯着一身官服的谢庭钰,很快崇敬战胜嫉妒,他走上前说:“老大,你怎么今夜还在外面巡逻啊?那我也要一起。”
谢庭钰一把拨开挡在面前的黎堂真。“别碍事儿。过你的年去。”
黎堂真还要说什么,就听见身后的宋元仪求救般地喊道:“堂真!堂真!快来帮我!”
黎堂真一回身,两三步冲过来。“文萱,你给我松手,干吗老是欺负元仪啊。”
贾文萱:“我就欺负她怎么了!”
桑桃:“小姐冷静啊,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
煌煌彩灯,沸盈嬉闹声。
簌簌细雪,翩然人海间。
谢庭钰在距离棠惊雨的一步外停下,二人在漫天的飞雪与喧嚣中对望。
彼时他觉得,不管她接下来会做出如何出格的举动,说出如何惊涛骇浪的话,他都能接受。
只是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还是他先开口:“可有受伤?”
她摇摇头,接着朝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符合礼节地行了一礼,说:“多谢大人。”
话一说完,她便要走。
“等等。”他下意识叫住她,又寻不出什么合适的话头,只好扯了句废话,“是要去看大仙灯吗?”
她点了下头。
他:“慢慢走,小心些。”
她微笑着点了下头。
三人重新融进人潮里,转瞬就看不见身影。
谢庭钰一直站在原地,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眺望那只高于人潮的碎花绒布大红花渐行渐远。
方才的棠惊雨,就如寻常的小姐一般,寻常地对他微笑,寻常地与他对谈,寻常地与他辞别。
礼貌。
疏离。
陌生。
寻常到,只要转身踏入人海,就再也看不见。
幸好。
他与她,并不是陌生人。
风筝的线轮就紧紧地握在他的手里,只要他收回长长的风筝线,她就能回到他的身边。
漫天风雪中,他没由来地松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捻了捻手指指腹——
仿佛确认“风筝线”就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