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作品:《狂奔落日海

    三人各自占据一方,靳京守着门口,抱起两臂凝视着面前的一张方桌,和相对的两个座位。麋因一直保持沉默,詹雪盯着她,一边用手指一下下叩击着桌面,发出轻响表示自己的耐心在逐渐下降。


    “所以,是你下令袭击姜灿吗?”靳京首先忍不住问,“你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像个在中间和稀泥的好人,但是私底下什么手段都用!我们实在很难相信你。”


    詹雪摆摆手,“不是我,针对姜灿的袭击我事先真的不知情……”


    “那就把詹星瀚交出来。”麋因忽然开口,简单的一句话让气氛更加窒息,“你说你什么都不知情,如果你不是始作俑者,那就是詹星瀚,你把他交出来。”


    詹雪一窒,开始找补,“这涉及到联邦的司法系统,不是那么简单。我们现在不是奴隶社会,不可能你一句话就把一个大活人送到你手上,整件案子的证据链在哪里?全凭你的怀疑治罪吗?”


    麋因用复杂的眼光望了他半天,看着他说完,才慢吞吞开口,“靳京说的对,你表面上装得像个好人,但是什么手段都用。詹星瀚是你叔叔,如果没有你的授意,他敢做出这些吗?你一直都在包庇他,就像刚才那样。不对……应该说詹星瀚就是你的牌而已,怎么出牌全是按照你的意愿。”


    詹雪吸了口气,露出没辙的模样,“这么说你是不同意我的提议了?我可以把你踢出人民联合会,甚至不需要我动手,现在淑女联盟已经摇摇欲坠,濒临解散。你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依靠了,现在还硬气什么?”


    “反正从来都是这样。”麋因开口时情绪低落,讲着讲着就变了味,“当年夏娃撕毁联邦帝国,建立联邦共和国时也什么依靠也没有,她不是也做到了吗?不用你担心我,我没事。”


    詹雪一挑眉尾,甚至笑出了声,“红魔鬼不仅是你们的精神支柱,你好像还总是把自己误以为是红魔鬼的替身,这是种病,最好治一治。”


    “没什么好讲的,那我们还是散了吧,反正我们每次的谈话都是不欢而散做结局。”麋因站了起来,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平静而冷漠地冲着詹雪道,“现在是19点20分,今天还剩下4小时40分钟,午夜12点之前,如果看不到詹星瀚找我自投罗网,就按照之前的约定办——”


    她伸出两根手指,冲着詹雪方向比量一下自己双眼,做了个戳的动作,“你可以准备准备跟自己的眼睛告别了,而且下半辈子都要在黑暗里度过。”


    从执行局出来后,靳京快步从后方追上了麋因不解地追问她,“为什么要威胁詹雪……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逻辑上我不太理解。现在这么做除了激怒他,我看不出任何作用,他是不可能被威胁的……”


    “我知道!”麋因猛一下站住脚,转过身顶着一张绷不住的表情看着他,眼睛瞪得奇大,但是却没有焦点。她的脸色苍白,只眼底有一抹稍显突兀的猩红,“我知道他不可能同意,他也不会甘心受威胁,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很乱,我现在没有主意了……”


    靳京的瞳孔缩紧,被她的无措弄得愣怔住了,麋因极少表现出六神无主的一面,此刻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没关系的麋因……”他语气放柔,尝试着往前一步,更接近她,“就算没有主意也关系,我们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们还有选择……”


    “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退到绝境。”麋因目光下垂,失落地说,“继续一路往后退,很快就退到墙边,变得没路可退了。”


    他的神色逐渐坚定,“那就往前走!我们是印视杯第一集团的机械师和驾驶员,放眼整个蓝星都是佼佼者,我们代表最顶尖的技术和科技,没有人能把我们逼退到绝境!”


    “蓝星的居民们大家晚上好,今天是新历221年7月11日……”环形街道中央的电子大屏上出现了熟悉的虚拟主持人形象,《每日印视》新闻节目开始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流人往来,不时有人抬头扫一眼光屏上的画面。


    “今天的热议主题是:联邦议会刚刚发出正式声明,即日起开始中心城扫黑除恶运动,目标针对下城区特别是黑市的流氓团伙……”


    麋因霎时仰头,隔着一条走道,盯着对面建筑墙体上的巨型光屏。靳京也停止了全部的行为动作,跟她一样怔愣地仰起头,站成一排。


    虚拟主持人摆出夸张的造型,用夸张的语气继续说:“下城区尤其是黑市占据下水道一带,已经成为了中心城由来已久的问题,议员代表詹雪先生亲自出面表态,本次扫黑除恶运动将持续一旬,务求将黑市的势力彻底铲除!”


    麋因掉头要走的样子,靳京赶紧追上去,追在麋因身后匆忙解释,“我知道你现在很冲动,但是等一下,不要冲动!”


    麋因急匆匆往前步行,一边奇怪地对着他说:“我没有冲动,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冲动了?”


    他又大跨步追赶了两步,依然穷追不舍,“因为我了解你,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那你说说,我在想什么?”


    他微微抿起嘴唇,眼底充满了忧虑和愁绪,“你在想报仇,各种疯狂的主意正在洪水一样上涌,马上就会冲垮理智的堤岸。但表面上你可以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麋因暂停了脚步,略有不满,“不要把我形容得像詹雪一样。”


    “好好……”靳京举起两手类似投降的姿势,“你们不一样,你跟詹雪完全是两种物种,答应我,你不会不顾一切地去报复他,行吗?”


    麋因明显气息急促,胸膛的轮廓急剧起伏,表情紧绷,猩红色簇拥的眼底浮现一丝杀气,“他这么整我,凭什么不许我去报复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希望你去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他没说完,麋因就更气了,“他是人,我就是蚍蜉吗?”


    “不,不是……”察觉到自己越描越黑,靳京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詹雪代表的是一整个联邦议会,他不仅仅是一个人,他的身后有詹氏家族,还有无数个氏族捆绑在一起构成的权力集团,你不能一个人去对抗他吧?”


    麋因被气得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甚至勾起了一抹近似发癫的浅笑,“你刚刚才说过,我们代表最顶尖的科技和技术,是中心城第一梯队的驾驶员和机械师,这么快就不作数了吗?现在就变成螳臂当车?”


    “那不一样,刚才的主体是你和詹雪两个人,现在的主体是……”他又没说完,就看见麋因掉头就走,脚步飞快,急得冲上去从背后一把抱住她。


    “我不能让你走,现在你要是走了,一定会做后悔的事情!”


    麋因的下颌被卡在他一侧肩膀,视线穿过他凌乱的金发马尾,看到街角建筑体的玻璃墙,通过深蓝色反光看到了自己,她眼光绝望,就跟一条苍白的幽魂没有区别,一句话恍惚中穿过凌乱变形的重重记忆,涌上了心头:


    中心城是会吃人的。


    看,这副躯壳是不是已经被这座迷幻华丽而险恶的城市吞吃干净,只留下了冰凉无色的灵魂呢?


    发觉怀里的人好像过分的安静了,靳京心生疑窦,松开双臂低头看了看她,长叹一声只好解释,“我懂你很想报仇,但是需要冷静,需要从长计议,光凭着一腔血勇是不行的。”


    他的手从麋因的口袋里伸出,“胶囊我还是暂时替你保存吧,这个东西会害死你的!”


    麋因看了一眼他的手,保持着歪头微微低垂的姿态,“你觉得我会干嘛?”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磕胶囊去跟詹雪同归于尽。”


    “只要引用珈若病毒就能导致他失明,这不需要多大的能量,远说不上同归于尽这么严重。”


    靳京长叹一声,“但是没有这么简单。詹雪是个很严谨的人,他一定早就做好了准备,从你第一天开始用病毒威胁他时……不对,应该是珈若实验室第一次让他失明时,他一定就已经准备了对策,来应付这种情况。你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不是早就准备妥当,他不会查抄黑市,一副全面开战的模样。”


    麋因想了想,“不一定要用珈若病毒,手段多的是,再全面的防守战略也有疏忽,因为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他还是不依不饶,“可是不管什么样的进攻,都要通过胶囊来进行,只要碰了胶囊,就是在慢性自杀!我不想看到你这么干。”


    麋因无奈地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呼吸就是慢性自杀,死亡就是一场氧化反应,我觉得你的想法太极端了。”


    他这次是真的被气笑了,“你觉得我太极端了?呵呵——好,好。”他攥紧了手掌,十分认真而郑重地发言,“从现在开始,你嗑一颗胶囊,我就嗑一颗,你吃几颗,我就吃几颗。”


    麋因抿起了嘴唇,终于绷不住地说:“首先,你刚才抢走的是我的烟盒,胶囊我没装在口袋里——”


    靳京急忙忙低头打开手掌,然后一阵忙乱,“你什么时候有烟盒了,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其次,我只是想去看看姜灿怎么样了,黑市出了问题,她身边的守卫肯定松懈了,我得马上赶过去保证她不要再出事了。”


    又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注视了一会儿,靳京发觉她说的都是真话,并不是搪塞,终于松了口气,把烟盒归还给她。


    但是麋因举起手向他解释,“其实只有外表是烟盒,里面确实装得是胶囊,我确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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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抽烟。”


    “……”靳京的表情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凌乱感,“我感觉你在侮辱我的智商,但是我没有证据。”


    路上菲利普打给了麋因,在话筒里着急忙慌地说:“不好了当家的,老大被人带走了!”


    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麋因的反应比较镇定,“我知道了,知道他被谁带走了吗?”


    “呃……对方穿的是星联防的制服,但是好奇怪,这应该是城防卫管辖的才对。”


    麋因心里快速转换着主意,“可能是联合执法,没关系,不用替黑凯乐担心,他是老油条了,知道怎么保全自己。你们尽快收拾东西撤退到下水道附近,化整为零各自隐蔽,重要文件就地销毁。”


    挂掉了通讯,靳京又安慰了几句,“黑市跟其它组织不一样,就算遭到针对性打击,一时也不会垮的,只要这些底层的流民还在,黑市就还在,因为它的功能性是不可替代的。要不了多久,就算詹雪还想继续扫荡,下城区的居民和流浪机械师就会先闹起来。”


    麋因又恢复了沉默,没有说什么。小飞艇到达了谷神路风氏大宅,门口的服务生化人和机器管家像是早就得到了通知,直接把两人放了进去。几个小女仆忧心忡忡地替两人引路,通过楼梯到达了姜灿的卧室。


    她就坐在屋子里,落地大窗边的帷帘全放了下来,遮住了外面光污染般的人造灯火,冷冽的灰蓝夜色沿着她躯体的轮廓,描绘出一条雅致曲线。风独就坐在床边上,发现两个人的到来,半转过身体淡漠地保证了两句,“其实你们不用特地赶来,她在这里很安全,就算姜氏目前不管她了,我也会照顾她的。”


    麋因沉默地环顾了一圈这件屋子,忽然被一个念头冲进了思绪里:她还是被关在这个地方了。


    她明明用尽了力气,挑战权威,威慑联邦,修改法律,以命相搏才好不容易从这里逃脱。但就是短短一个变故,眨眼之间,她就又被困在了这里,还失去了所有再次挣脱的力气和能力……


    这个念头就像一根极寒的冰锥,瞬间扎穿了麋因,让她痛不欲生到再也无法忍受下去,飞一样步履凌乱地跑出了房间。


    靳京只能追在后面,亲眼看着她穿过楼梯走道,一直跑到最尽头的角落,抱住自己的脑壳,十根手指插进了头发,捂住脸孔。


    她快要崩溃了,靳京很明白,但是除了心痛,他实在不懂再怎么去粘合眼前不停崩裂破碎的灵魂。


    “麋因……”他只能尝试着蹲踞下来,贴在她面前,尽量保持与她视线齐平,温声细语地开解,“我们没有彻底输掉,我们还有印视杯,不论如何,詹雪也不敢直接取消我们印视杯的参赛名额,因为舆论会吞掉他。议会和机甲协会只能用尽各种小手段,试图将我们挤出印视杯,所以我们更要坚持住,只要我们赢了印视杯冠军,就是一次最有力的攻击,直取敌人的弱点。”


    她缓缓地放开了双手,凌乱细碎的泪水把半张脸都弄湿了,棕色的眸子在濡湿的水汽里暧昧不清,前额的碎发也因为汗水和泪水黏在脸上,如此的狼狈和脆弱,但是她从没有这么贴近过,已经到了呼吸如同轻触的地步,让靳京下意识屏息。


    “你觉得我们会赢吗?”


    他因为失神,反应慢了半拍,磕磕绊绊地回答:“会、会赢的,我有信心……”


    即使只是抬起眼睛这个动作,她也做得吃力且艰难,弱声弱气地问:“那你有几分胜算?”


    靳京非常认真地思考,“如果决赛碰到司诺,我有六分胜算;如果碰到沉希文,那我有九分。”


    麋因垂下眼睛,掩饰着自己眼中神色的变化,似乎慢慢地找回了理智,“下一场是风独对沉希文,你说,他的信心跟你比怎么样?”


    靳京眼珠移转,想了想,“他应该比我更自信,而且他现在气得很,我估计沉希文这回是要凉了。”


    “我很冷静了,确定姜灿没事,我们就回去全力准备印视杯,我估计下一场对手就是司诺。”


    靳京点点头,感觉局面终于转向稳定,缓缓松了口气。


    看到他转身走开,麋因眼皮一抬,余光专注地盯了一会儿,身体浸没在转角的阴影里,唯有眼中含着两点锐利的冰光。然后,她抬手打开了通讯器,在通讯录里选中了吴誉的名字,对着收音孔开口:


    “我有点事,需要你帮我。”


    她选择开门见山,直抒胸臆,对面也同样一个废字没有,悠闲回答:“好啊,怎么帮?”


    麋因稍微停顿,像单薄的一张剪影,在阴影里张开两片嘴唇,“出来玩,去海风藤。”


    他觉得十分有趣,“约会?还是三人行?”


    麋因想了想,“都可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