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


    周六清晨，无征兆收到连雾的消息，江祈往下扣了扣帽子，认真回复。


    江祈：【早。】


    连雾：【看你一直在线，在忙什么？】


    江祈脚步一顿，抬头看看星际交易所硕大的标识。


    作为首都星规模最大的贸易场所之一，专供学生购买飞行器材料和疗伤药剂，人声喧嚣，商贩鱼龙混杂，运气好极小概率会遇到售卖精神力原石的行商。


    由于没有营业执照，加上鲜为人知的因素，行商们想通过正规渠道销售的法子成了天方夜谭。


    他停在某个小摊前，抿唇。


    江祈：【没忙什么，在写作业。】


    连雾：【这么乖？】


    小贩注意有人停留，热络招呼：“您要购买什么？矿物原材料还是飞行配件，都应有尽有，您进来慢慢看。”


    递出淡蓝色的药剂瓶，江祈直奔来意：“不用。我只想买这个。”


    趁小贩端详的功夫，他点击光脑。


    江祈：【嗯…】


    江祈：【也不算。】


    等待片刻，没有新的消息显示，江祈遗憾地关闭消息页面，小贩去而复返，脸上笑容淡却。


    “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能查询到，您上次买是在哪里？我可以帮您问问。”


    面对对方不甚明显的盘问，江祈眼不眨心不跳，“朋友送的。没关系，我再看看。”


    小贩笑容讪讪，不好再问是什么朋友，姓甚名谁。


    将药剂瓶还给江祈时，他手一滑瓶身脱落——


    碎裂的玻璃渣沾染荧蓝，断裂的蓝宝石项链般碎光闪烁，裂到无法拼凑完整。


    泼出去的水回不来，小贩惊慌道歉：“对不住，我笨手笨脚没拿稳，您想怎么赔偿我都接受……”


    话没说完，小贩眼睁睁看着江祈拿出瓶一模一样的药剂瓶，连瓶底5ml溶液都完美复刻。


    小贩惊慌的表情僵在脸上，嘴角忍不住抽搐几下。


    扫过墙角那瓶复制剂，江祈耐心安慰他：“重要的东西都应该保管好，打碎的这瓶只是复制品，不需要任何赔偿。”


    看不出小贩脸上有喜悦之色，江祈微微一笑。


    他沿林立的商铺往南逛，顺手添置几样做实验需要的材料，碰上主动问的就拿出药剂瓶，一路见证商家看到药剂的表情愈发僵硬。


    漫步至巨大的霓虹灯下，坏掉的节能灯条一闪一闪，阳光下刺眼得紧，江祈计划绕过去换条路走，阴影里一只伸出来的胳膊拦住他去路。


    长胡须快拖到衣衫倒数第二颗纽扣，未打理的卷发夹杂几根白发，几乎要盖住眼睛，伸出来的胳膊倒干净，不算太邋遢。


    兜里揣着找零的星币，江祈全拿出来放到小老头手心。购买完心仪材料，所剩不多。


    不料小老头勃然大怒：“打发叫花子呢？”


    原来不是。


    不等江祈拿回星际币补救，小老头已然气愤卷过零钱揣回衣服里袋，怒骂：“谁教你的明晃晃乱逛。是哪片区的？脸生，没有一点规矩，无头苍蝇一样的问法，等到星系灭亡都不会有人搭理你！”


    江祈面上乖乖听劝，心想钓鱼还是有用的。


    这不你来了。


    清清嗓，小老头摸胡须道：“不想被领头拿板砖敲就跟我来。摸不清门道就敢闯，新人吧，谁介绍来的？”


    门口听到有人称呼第一个小贩，江祈模糊不清讲出来：“朋友提过，往这边走肯定会有。”


    得到肯定这两个字的赞誉，小老头喉咙溢出长串低沉沙哑的笑，江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动声色跟在身后。


    “来选一个吧。”


    角落里面具堆积成山，红白不等，整齐划一的图案，笑容以诡异的角度扬起，看的人心里一紧。


    室内昏暗，依稀能看到不知佩戴过多少次的光滑面具上浮着层油，印着哪一任的手指印。


    江祈有点后悔，早知道不嫌贵，在门口就买下那块两星币的面具了。


    也不知道都是从哪统一批发过来的。


    进实验室的人或多或少有些洁癖，眼看小老头走出段距离，他只能舍弃帽子，硬着头皮挑了块凑合的闭眼戴上。


    薄薄的塑料片严丝合缝贴合在脸上，鼻尖似乎嗅到难以忍受的气味，江祈来不及系好，快步赶上小老头。


    不理解所谓领头有能力造出一座纸醉金迷的拍卖会所，为什么能容忍如此不细节的面具存在。


    江祈默念，看着不像正经拍卖，来的一定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小老头用力推开厚重的大门，侍应生端着红酒从他们身旁穿过，周围蒙着许多深红色丝绒，布下形状像是巨大鸟笼和四四方方的龛柜。


    正对面挂着厚厚幕布，座位上只有零星几个人，江祈坐在后排位置，听小老头讲解。


    “最尊贵的客户才能坐在前排，按理不该这么轻易放你进来，不过谁让你有‘门票’，破例一次。记住，千万不要冲撞等级高的客人，不要试图摘下他人面具，或是被别人摘掉面具，违反一次就会被拉入黑名单。”


    藏匿在一个普通贸易中心，外部装潢其貌不扬，居然还这么注重隐私性，江祈摸下巴思索：“可是拉入黑名单好像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和你这种新来的小鬼讲不通！总之，好好记着吧，来了就要守规矩，别满肚子坏水老想着破坏秩序，落不着什么好处。”


    江祈正要问药剂来历，小老头身影逐渐消失在烟雾中，凝神看去，已经不见了人。


    “装神弄鬼。”小声吐槽一句，江祈打量周围，猜想附近干冰藏了不少，才会形成这么唬人的舞台效果。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周围的座位上坐满人，前排“VIP”席来的人只有一两个，都戴着面具。


    身旁人紧紧盯着台上，面具下的眼神透出股殷切，江祈主动搭话：“您来是想要什么药剂？”


    “嘘，”面具人牢牢看着幕布，示意江祈噤声：“严令禁止讨论拍卖品，新来的？”


    江祈迟疑点头。他以为销售的是市面上不流通的药剂，现在看来远不止于此。


    但他实在困惑，身为一个普通的高校生都能轻松混进来，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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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经营这么大的场所，居然能掩人耳目至此。


    还是说，是小老头说的“门票”帮了他一把。


    面具人卖关子道：“……等会你就知道了，不会失望的。看见前面的空位了吗？等压轴的物品上来，应该就满了。”


    “他们都是为压轴品来的？”


    “不，他们根本不会亲自来。”面具人失笑，“时间是金钱，只需要派人拍下就好，可惜我级别不够，也只能远远看一眼。”


    云里雾里接受到的信息，还没有全部消化完，幕布下垂，台下的目光都落在戴着相同面具的拍卖师身上。


    第一件拍卖品是再普通不过的精神力净化剂，效果胜于药店出售的净化剂，高级药剂师一般都会制作，最后以四万三千六十四星币成交。


    后面流程有条不紊进行着，除去高等药剂还拍卖有关特殊星系的卷轴，相传遥远星球有未知种族存在，但感兴趣的人不多，成交价相对低。


    面具人成功抢到一瓶快速恢复液，肉眼可见兴奋。


    喜悦的劲头过去，他投向江祈怀疑的目光：“怎么不见你拍物品？”


    左右以拍卖会的抢手程度也抢不到，江祈淡定回答：“我要的东西还没上。”


    拍卖师正介绍下一件物品。


    “来自洛威尔星球的神秘卷轴，一颗新崛起的小行星，记载了它成长的秘密，起拍价是……”


    得体的声音停顿一下，拍卖师有条不紊地宣读：“二十星币！欢迎大家竞拍。”


    在嘘声一片中，江祈举牌出价：“二十一星币。”


    数了三下仍没有人加价，拍卖师落锤定音：“恭喜您得到神秘卷轴！”


    江祈尴尬摸摸鼻子，只碰到油腻光滑的面具，喊价的时候没想到连加价的人都没有，对比成千上万的成交额略显孤独。


    糟糕的是身上星际币方才都给了小老头，他默不作声戳开余曜的聊天框。


    江祈：【能借我二十一星币吗？回去就还你。】


    光脑很快叮咚响起，江祈还没松口气，点开当场石化。


    连雾：【？】


    连雾：【可以。】


    连雾：【转账记录】


    连雾：【还就不用了。】


    察觉身旁面具人偷窥的目光，江祈理直气壮：“我考古的，就对小星球感兴趣，有问题？”


    一说考古学家，出名的都是难缠的家伙，面具人摇头，一切顺理成章起来。


    装好这份牺牲脸面得来的卷轴，正逢中场休息，江祈想起身去外面吹风，来时的大门锁住，他走了半圈，都没找到出口。


    他靠在墙壁将纸卷起来扇风，不经意瞥到对面打开的半扇门。


    有人在拼命挣扎。


    但显然力气没有对手大，很快落于下风，对手死死绕住脖颈，那人挣扎的力度渐渐变小。


    众人视线集中在舞台上，没有人注意到偏隅一角。


    面具人坐在座位上催促：“快回来，压轴品排在倒数第二，你不想见识一下吗？诶诶，你去哪……”


    江祈头也不回，直奔快合上的半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