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琴师(五)

作品:《炮灰跑堂撕定BE剧本(快穿)

    婚宴如期而至,在伏觉王派来的侍女的协助下,李持音换上了伏觉的民族婚服,即使是婚服,仍充斥着十足的野性。


    如楚陌所言,这场婚宴并非如中原一般,在宫殿举行,而是奉行与民同乐之意,选了片广阔无垠的草场空地,大肆铺张。


    婚宴之上,羊毛毡房错落有致,牛羊烤炙香气四溢,银壶倾酒,歌声绕梁,胡琴悠扬,舞姿翩跹。


    纵使寒风席卷空地,亦吹不熄万民围绕的熊熊篝火,亦不灭这支生于草原、与狼群走兽为伍的野性民族。


    厚重的皮毛使李持音动作有些不便,她拖着沉重不堪的双腿,一步一步,跟着侍女的步伐,僵硬地走到席面头部,以找寻自己的位子。


    此次婚宴,作为外来人的萧霖三人也如期而至。


    看着高贵的夔兮公主被迫套上不合身的礼服,在零星两三个侍女的引领下,迈着稍许笨拙的步子,渐渐穿过人群,将人们的视线齐齐收走,萧霖心中很不是滋味。


    李持音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载歌载舞、又在见到她的那刻四散而开的伏觉臣民,喧闹之声入耳,可眼前的热闹终究不是她的。


    来到伏觉后,姜敔被分成了仆人,做一些杂事,语言不通的他在伏觉几乎一言不发。


    婚宴上,李持音随着侍女的引导落座,却被发现眼前的餐食骇住——


    除摆在一旁的果盏有些许葡萄、提子之类的水果外,摆在餐桌正中央的是伏觉一族的主食,一块块甚至还带着些许鲜血的新鲜牛羊肉。


    李持音自是吃不惯这些,她一闻到眼前牛羊肉散发出的膻味,混加略微的腥味,腹中便开始翻涌。


    坐在一旁的呼延努见此只是嗤笑一声。


    姜敔负责给来宾斟酒,他手中倒着酒,眼神却始终追随着坐在呼延努身旁的李持音。


    一排一排斟完酒,他在一片嘈杂声中来到了她的身侧。


    姜敔象征性地给李持音酒盏中倒了些许酒去。


    而当李持音把住酒盏,刚要喝下时,却被姜敔出手拦住,小声道:“别喝,酒烈。”


    李持音听见了姜敔的叮嘱,慢慢放下酒杯。


    正当她的酒杯底座将将碰上桌面时,呼延努的声音又再度在她耳旁响起:“公主作为今日宴席之主,可要给每一位来客敬酒的哇!难道您来伏觉之前,没学过礼仪吗?”


    李持音霎时顿在原处。


    敬酒?每一位来客?他莫不是说笑吧?


    这可不是家宴,来客是伏觉的所有子民!


    “臣妾,不善饮酒……”


    这要求纯粹荒谬,因而李持音强颜婉拒道。


    “喝不了就滚回你们的夔兮!”谁想呼延努并不领情,方才还同身旁的舞女打情骂俏,李持音话音刚落,当即脸色突变,怒骂一声,“于孤伏觉子民而言,不胜酒力纯属侮辱!”


    呼延努的怒吼镇住了附近一大片人群,但萧霖坐得实在太远,听不清呼延努的吼骂。


    但既见众人向他那方看去,自然料到是出了差错。


    此后,萧霖的目光再不离李持音和姜敔半分。


    而她身旁的穆宥,瞥了眼席面上的炙羊腿后,明知自己吃不太惯,也耐不住饥饿,愣是就着葡萄咽了下去。


    萧霖一边被他撕扯羊腿肉的嗞嗞声打搅,一边又盯着李持音的一举一动目不转睛。


    她只见,在李持音等人僵了片刻后,她顿然又动了起来。


    随后,姜敔也跟在她身后,依次走到他人席面前。


    李持音自然知道,呼延努这是在看她笑话以此戏弄她,但别说是烈酒,即使是毒药,她都得喝下肚去,只为了她的子民能保持现状。


    走在她身侧的姜敔做不了其他,只能尽量给她控制酒量。


    但作为公主,她在宫中滴酒不沾,纵使一杯一口酒量,这种烈酒但凡流经喉咙,都会传来强烈的烧灼感。


    每喝一杯对李持音都是一分煎熬。


    眼看李持音走过一个接一个的酒桌,她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扭曲起来,没几杯烈酒就熏得她满脸通红,姜敔心中很不是滋味。


    渐渐地,她的脚步开始不稳,胃里不仅疼痛难忍,甚至有了翻涌之感。


    在喝下敬给呼延虎的那口酒后,她再也绷不住,当即弓下腰去,猛吐了出来。


    姜敔立刻放下酒壶轻拍李持音的背部,满眼尽是心疼。


    但纵使李持音心感艰难,她还是拿袖子擦了擦嘴,支着姜敔站起,举起酒杯大喊一声:“再来!”


    显然,前来赴宴的臣子们都在看她的笑话。


    他们投来的每一个轻蔑的目光,都是对这位中原来的公主的唾骂,每一句模糊的呢喃都是对她的警告。


    “再来!”


    “喝!”


    “请!”


    ……


    走过一桌又一桌,喝下一杯又一杯,吐了一次又一次,李持音的步子早已乱了套,她眼前已分不清任何事物,皆是一片斑斓。


    呼延努虽坐于上座,表面云淡风轻看着乐子,却也知这酒喝多,会要她性命。


    他当然想逼死这位夔兮公主,但他不能,他不能拿举国臣民之性命开个玩笑。


    于是,他只好在李持音再斟满一杯酒后,给她叫了停。


    强撑着敬完最后一杯酒,李持音浑身失力。


    瘫倒在地,胃里、脑中似千万刀子无情地割着她,此刻的李持音,已被这盏盏烈酒撕得七零八落。


    她甚至希望,不如自己就在这里离开世间罢了。


    她不愿再承受这般身心尽毁的折磨,从□□,到尊严,通通都被呼延努踩在脚底之感,独留她一人苟延残喘。


    李持音倒下了,在姜敔面前直直倒地,亦在萧霖面前落入姜敔的臂弯。


    见状,萧霖不禁抖了一下身子。


    萧霖虽年纪小,还未喝酒,但她深知,这样喝是会喝死人的!


    一国公主,被当众羞辱,这呼延努,究竟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主?


    随着李持音被姜敔抱着离了宴席,萧霖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李持音的枉死,会不会同这件事有关?她会不会就是因此伤了身,从而落了病根?


    光是想着,萧霖心中不免生出恐惧之感。


    但很快,她也嗅到一丝机遇:若李持音当真是因酒伤身,那他们不如对症下药,替她治了这病,虽难以痊愈,但总归能延缓病痛的发作。


    不过,法子有了,如何才能见到李持音或是姜敔,却依然是件难事。


    不自觉间,萧霖的目光落在了草原模糊不清的边际线上,而坐在一侧的楚陌,却将视线落于她身,而后浅酌一口,一言不发。


    ---


    宿醉后的早晨都是暗淡的,李持音缓缓睁开眼来,发觉自己已然躺在寝殿的床上,耳边响起模糊的声音正喊着她的名字。


    用力眨了眨眼睛,李持音这才看清身边人的样貌,是姜敔,他似乎守了一夜。


    “持音,持音你感觉如何?胃还很疼吗?”


    李持音扶着额摆了摆头,暂时还难以发声。


    “别勉强了,今日你好生歇息会儿。”说着,姜敔边为她盖好被子。


    可李持音不然,她把住姜敔的手,抓着脖子硬生生吐出几字来:“我想出去走走……”


    即使姜敔万般不愿,也终拗不过李持音,只得顺着她的意思,搀着她慢慢挪出寝宫。


    走在伏觉王宫的廊道上,每隔小段便有两名护卫,一左一右。


    这与在夔兮大相径庭,即使夔兮宫殿中也有巡视的护卫军,但并未设置得如此频繁。


    李持音深感疑惑,于是她在护卫看不见的角落里,随手拉住路过的一位侍女,欲问出其中缘由。


    “听说是近期宫中总是出现怪事,为了保护王上,三王子才增设了护卫安排。”侍女是这般回复她的。


    可即便知道其中原委,李持音还是对这些护卫感到疑虑。


    伏觉的领地并不占广,王宫不远处便是臣民聚集地。


    伏觉的子民要么定居在此处,以求获得王都的庇佑,要么就大老远驱车赶到此地参与贸易,以求富庶持家。


    不过此处的货物不比夔兮那般琳琅满目,这边的货品种类单一,瞧来瞧去也无非就是些兽皮制成的衣物、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及牛羊牲畜罢了。


    逛着逛着,李持音与姜敔止步在一制衣店前。


    与其他店铺不同,这间铺子的老板娘与她的帮工正当场缝制兽皮衣。


    出于好奇,李持音走了进去。


    伏觉人的缝制技艺无一例外地相当粗糙,看来看去,也就是把两块毛皮简单缝在一处罢了,更不用说女红一事了。


    “此处可缝上些图案来,会生动许多……”李持音走到老板身旁倏然说到。


    老板娘循声仰头一看,竟是一生面孔,长得颇白净,一瞧便不是伏觉人,但好在她热心,还是冲着李持音笑了笑。


    李持音见状,悠悠将手伸了过去,示意老板娘将手上正缝制的兽皮交予她。


    老板娘先是上下打量了眼前这颇为瘦小的女子,迟疑了一阵,最终还是把手上的活儿递了出去。


    毕竟她也想见识见识,眼前这外乡人能将这厚实的兽皮做成何样。


    接过兽皮的李持音捏住了骨针,这是她头一次使用这么粗的针做工,随后她又感受了一下皮毛的厚度,摆弄了几下才开始绣花。


    不同的是,在宫中刺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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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布匹是绸缎,面料柔滑,但眼前是大块的兽皮,粗糙厚实,每刺下一针都要费好些力气,掂量几下,也觉得这身衣服还是重了些。


    一边绣着,李持音一边同老板娘攀谈起来:“老板娘,你们这儿夏日里也是穿这些吗?”


    “这倒不是,我们这儿夏日会换上轻薄些的兽皮,男儿吧,热了便赤裸上身,女儿家就没能那般方便了,只得穿得更薄些,然后扇扇子度日。”老板娘对李持音的提问解释道。


    “那你们这儿缝制衣物所用的线是……”


    “都是羊毛搓成的,然后用集市上那些中原人带来的稀有染料染了些色。”


    听后,李持音倏然停下手中的活儿,嘴里暗暗念叨着什么。


    老板娘刚想凑近听得仔细些,却倏地迎上李持音的眸子,随后她说道:“你们这儿应该从未穿过麻衣吧?”


    “麻衣?这是何物?”


    老板娘边问边为李持音端来茶水,李持音笑着点头接过茶水,手中继续缝着。


    “将麻皮搓线制衣,此类衣裳相较于皮毛轻薄透气,可助人度烈日。”


    老板娘心想,还有此等好物?他们可是从未见过。


    虽说曾经也听来此交易的游商谈及中原的制衣之法与伏觉不同,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对李持音所说将信将疑。


    随着李持音口中一声清脆的“好了”落地,老板娘及一旁的帮工纷纷不凑上前来,也无一不被她绣得的图案惊异到——


    她绣了一朵腊梅,那是她故乡寝宫外种的花。


    得亏是羊毛搓成的线,足够厚重却又不够精细,在她灵巧的双手下绣出的那朵梅是凸起的,花蕊还被特意扯起淡淡的绒毛,显得更为真实可感。


    伏觉人可是头一次见这精致玩意儿,自然觉得很是稀奇。


    “瞧着可好?”李持音搓了搓指腹,方才使针用了些力,惹得手有些疼了。


    “好!特别好看!”老板娘捧着那个绣品心花怒放,左一下右一下地给两侧瞻顾,满面得意。


    李持音早就预料到这样的效果,但她并非想要来这儿夸耀自己的绣工,此行的目的,要深重的多。


    “老板娘,如若你们都欢喜,那我将这技艺授与你们可好?”


    “好啊!”


    老板娘答应得很是爽快,不过也应了李持音的需求。


    至此,李持音才向他们透露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中原来和亲的公主,是你们伏觉王的第五个妃子,我从中原带了些苎麻种子来,愿能在此发扬我夔兮纺织之艺。”


    “我走在路上,只觉你家制衣技术好些,加之你家商铺规模颇大且易于发展,故我决定,先将此技艺传予你家,如何?”


    李持音作为夔兮来的公主,她的责任不尽然是嫁与伏觉王相夫教子——要知晓,她先是夔兮皇族,再是伏觉王妃,因此,她的首要职责,当是助夔兮皇帝稳定现有之局,安抚边疆。


    她心知肚明,若想两国之间不起战事,则必先解决国内之缺漏,而伏觉最大之缺漏,便是恶劣环境之下的息息民生。


    老板娘听得愣在原处一动不动,花了好些时间才回过神来。


    “不过我有我的条件,我需要你们将此技艺发扬出去、传承下去。”李持音说着,边费力地将身体支了起来,“同时,还有另一要求,那便是包揽王室的衣物制作,当然,我们也会按时交付订金,可有疑虑?”


    那老板娘自是赶忙摆头。


    首先,有这绣花技艺,要使得她家货品比别家精致不少,客源自是会成倍增长,到时她便可坐享其成。


    其次,与王室订约,可借此打响招牌,抬价也会方便得多,思来想去,何尝不是件天降的好事?


    细说之下,于李持音而言,这并非亏本买卖。


    将中原先进技艺传播至此本就是为了促进民族团结一事,再来,以缓解她绵长的思乡之情。


    “我叫阿依俐,是这间制衣店的老板娘,今后还请娘娘多指教。”


    “幸会。”


    ……


    与此同时,李持音同阿依俐签契一事传入二王子呼延啸耳中。


    “你说什么?她擅自与人签了单子?”


    “回……回殿下,小的亲眼所见……”


    呼延啸的眸子霎时锐利了起来。


    作为手掌财权的王子,他把控着王都所有支出事宜,李持音这番忽然多出一笔额外支出自然让他不爽。


    但比起不爽,他更为好奇。


    之后,他方才紧绷的面容,忽而松了不少。


    他想耐下性子来瞧瞧,这中原女子能给伏觉带来怎样的花样。


    毕竟,只要不误了他接下来布的那场大局,她的命,留着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