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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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睁眼时，随泱生出了恍若隔世之感。


    “你总算醒了。”苏尽安松了一口气，见面前的人沉默着不说话，好似陷入了什么情绪当中一般，苏尽安不由皱了皱眉，她微微躬身，抬手去探随泱的额头。


    只是，苏尽安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小师妹竟是微微偏开头，躲开了她递出的手。


    “我睡了多久？”随泱问。


    苏尽安察觉到了有些不对的地方，只是一时之间，她细究不出来，不知晓到底是哪里让她产生了奇怪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随泱的视线落在了苏尽安的身上，她才猛然回神，“一整日了。”


    随泱闭了闭眼，她有些疲惫地甩了甩手腕，只是动作做到一半，忽地顿了顿，转头去看，自己的动作灵活自如，丝毫不像从前那般，因为死过一遭，不大能够控制这具身体。


    苏尽安有些疑惑地看向随泱，“抓你的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师父会在那儿？随泱小师妹，你身上究竟有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听到苏尽安这一连串的问题，随泱竟是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回答起，她转眸看向苏尽安，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去找师父，领着人离开长乐城吧。”


    苏尽安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们如今所处的空城，便是长乐城，只是，自上一回魔渊之灾后，长乐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久而久之，再也无人记得它原先的名字，偶尔提起，也只会说那座城。


    可是现在，随泱却好似十分笃定，这座空城从前的名字，便是长乐城。


    苏尽安没有动，她眸光颤了颤，落在随泱的身上，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随泱看起来，已经不打算在这里继续纠缠下去了，她坐起身，似是要从床上下来一般。


    苏尽安见状忙伸手欲去拦她，“等等，现在外面妖魔四处都是，你身上的伤尚未好全，这是要去哪里？”


    “去解决这一切——”随泱声音顿了顿，她踩在了地上，转头看向苏尽安，“江霈言呢？”


    苏尽安愣了愣，她应当是要开口阻拦随泱的，可是对上随泱的视线时，原先要说的话便不自觉地忘光了，她张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他在城楼上。”


    随泱轻轻点了点头，下一刻，便消失在了苏尽安的眼前。


    苏尽安终于回过神来，她快走两步，似是要去追随泱，直到这时，她才有些恍惚地发现，随泱小师妹的修为，好像在这一瞬之间，涨了许多，就连自己的修为似乎也远远比不上她了。


    就是这样一瞬的愣神，苏尽安便连随泱的裙角都看不着了。


    ******


    长乐城，熟悉又陌生。


    先前，这座城生机满满的景象犹在眼前，现在，四处都是落拓。


    只有零星的人，更多的是赶来的修士。


    现在那些妖魔的数量，城中修士足够阻挡，暂时还不曾死伤太多的人。


    随泱微微垂眸，她抬手，轻轻按了按心口，很奇怪，她的身上并没有那一道伤痕，那一道，她牺牲自己，救下城中百姓造成的伤口，可是，不知是不是记起了那些事情，随泱只觉得心口处隐隐作痛，好似一场大雨正在筹谋着靠近，惹得这陈年旧伤十分不安分。


    眼眸微垂，更大的疑惑接踵而至。


    许多事情，在仙骨神魂解除沉睡后，随泱便自然而然的知晓了，譬如，那日她身死，周身灵气可护长乐城千年安危，至于长乐城下的魔渊，在随泱身死于此后，更是不可能再翻出什么风浪。


    既如此，江霈言又怎么会身殉魔渊呢？


    随泱心中的疑惑着实太多了，她又太多的问题想要从江霈言口中得到一个答案。抬眼时，城楼已在眼前，只是……


    随泱微微皱眉，城楼之上的人，看起来倒不像是在对付那些妖魔，反倒像是在引妖魔入体。


    身形微顿，随泱将心中所想暂时压了下去，她飞身上前，那些妖魔感应到她的存在，并不敢靠近，随泱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便落在了城楼之上。


    视线于江霈言同温铮身上扫过，随泱眸光微顿，片刻后，她看向温铮，声音微微发冷，“还不过来。”


    温铮微微一愣，他抬眸看向随泱，视线相撞的瞬间，温铮便认了出来，面前的人不仅仅是后来那个只以为自己是清风宗小师妹的随泱，而是记起了一切。


    温铮脸上的神色在一瞬之间变得复杂，他的眼眸漆黑，眼尾微微向下垂着，似是有些委屈，又好像有些旁的情绪。


    见人不动，随泱抬手，一条由灵气凝成的九节鞭出现在了她的手掌之中，“我让你过来。”


    声音越发冷了，似是藏着无数的气。


    温铮这才抬脚朝着随泱走了过去，下一刻，九节鞭落在了温铮的肩上——


    温铮吃痛，面容一瞬变得苍白，他抬眸看向随泱，咬紧了牙，却是没有躲闪。


    随泱抬眸看向温铮，她眼眶微微发红，开口时，声音略有些发颤，“在你化形之前，我便带着你——”


    每说一句，那九节鞭便往下落一次。


    “我教你辨别是非，教你善恶分明。”随泱顿了顿，她握着九节鞭的手微微颤抖着，“温铮，你便是这样回报我的吗？你什么都不同我说，便信了赵蕴同你说的话，视人命为草芥！”


    随泱几乎要抓不住手中的九节鞭，而温铮已经走到了随泱面前，他垂眸看着面前的人，漆黑的眼眸上方，似是多了一层血雾。


    那几鞭，随泱用了全力，温铮看起来疼得不轻，几鞭下去，他身上早已皮开肉绽，可他依旧稳稳站在了随泱身前，过了好一会儿，才似孩童受了委屈一般，低声道，“你从不管我。”


    随泱几乎要气笑了，她抬手，一巴掌拍在了温铮的脑袋上，“我从不管你？你当我自刎救人全是为了那些无辜的百姓？温铮，我为你可以赔出命去，如今却得来一句我从不管你。”


    温铮眼眶陡然红了，他抓住了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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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泱的手腕，像是害怕面前的人忽然消失。


    随泱盯着温铮，面上有些疲惫，“如今你又想要做什么？”终于，随泱的视线绕过了温铮，落在了一旁的江霈言身上，她缓缓叹了一口气，“温铮，你又想做什么？仍是想要替你父母报仇吗？”


    温铮摇头，“我只想救你。”


    随泱看向温铮，见人眸光恳切，不似作伪，终是狠不下心，她对着温铮摆了摆手，而后摸出腰间一只乾坤袋。


    乾坤袋中，自有乾坤，却也算是另一种层面上的牢笼，“你终归是做错了很多事情，如今还有许多事情不曾解决，你自己进去反省，等我处理完长乐城的其他事情，再来收拾你。”


    话虽如此，温铮面上的神色却是柔和下来。


    至少，随泱并不曾放弃他。


    温铮回头看了江霈言一眼，而后什么都不曾说，变回黑鸦模样，飞入了随泱手中的乾坤袋。


    城楼之上，只剩随泱同江霈言两个人——当然，还有两人身侧那凌厉的魔气。


    随泱并没有开口，她只是越过那些森然魔气，静悄悄地看着江霈言，久到江霈言以为随泱不会再同自己说什么的时候，对面的人忽然有了动作。


    “小仙君，你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江霈言微微垂眸，“你都记起来了？”


    随泱轻应了一声，她抬脚，朝着江霈言走了过去，“小仙君，你究竟做了些什么？”随泱问，比起方才对着温铮，随泱看起来情绪仿佛没有半分起伏一般，她只是微微皱眉，然后伸手，似是想要把江霈言身上缠绕着的那些魔气扯下来一般。


    可是，随泱刚刚动手，江霈言的脸色便猛然一白，他的唇舌之间溢出一丝轻呼，灵气乍泄，转而是更多的魔气涌入了他的体内。


    随泱气急，她双唇颤了颤，半晌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抬眸看向面前的人，只见身前的人依旧是那副温和又宠溺的视线，便觉得心中气急了。


    是了，她怎么忘了，小仙君后来又当了自己近二十年的师兄，如今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做什么，还会微微红着脸问自己意见的小仙君。


    他有主意得很！有主意得很！


    “江霈言，我明明让你不要救我！你究竟做了些什么？！”随泱眉心之中，半透明的花钿流转，她死死抓住了江霈言的手，声音恶狠狠地，一双眸子却是瞳孔，“你一身仙骨，可知世上多少人羡慕渴求？你自小便是仙都仙君，你是世上的最后一位仙君，你将自己搞成了什么模样？难不成，仙君的好日子过够了，活腻了，想要去做那人人喊打的，日日承受着魔气蚀心痛苦的魔不成？江霈言，你当真是痴了，傻了！”


    “泱泱。”江霈言终于开口，他叹了一口气，盯着面前的人，眼眸之中，满是缱绻，“我这一身仙骨，本就依附于无数生命，并不纯净。”


    “这世上，若有神明，便无须仙君。”


    “泱泱，我的泱泱，我要让你成为完整的神明，成为真真正正的大地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