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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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泱顾不上城中的事，她看到温铮在她眼前身影渐渐变淡，她迫切地想要抓住温铮，可是伸出的手，却抓了一个空。


    下一刻，随泱的身形晃了晃，她腿上一软，跪坐在地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深紫色的惊雷落下，在随泱的身侧，劈出极深的凹痕。


    随泱察觉到自己身上似有什么产生了变化，只是这一瞬，她分不出半分的心思去想，自己身上的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儿还沾着血，是温铮的血。


    等到赵蕴同江玦赶到城楼时，已经来不及阻止这一切了。


    赵蕴眼睁睁地看着她肖想觊觎的神魂仙骨在随泱体内苏醒，恶狠狠剜了江玦一眼，赵蕴行色匆匆地离开。


    而江玦，却是半点没有注意到赵蕴，他愣愣地看着随泱在他眼前苏醒成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滂沱大雨落了下来，那些雨水将随泱身上的血轻柔洗净，却不曾弄湿她的头发衣衫，跪坐在那儿的人终于回过神来，她抬眸，朝着身侧的江玦看了过去。


    江玦连呼吸都止住了，那张明艳绝世的脸上，多了一丝高洁。随泱的眉心之中，多了一朵纯白花钿，那是她神躯的体现。


    “泱泱，你……”江玦抬手，似是要去握住随泱，可是随泱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颇为冷漠地转过了头，随泱兀自起身，“赵蕴呢？”


    江玦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城中的方向，“应当在城中安置不曾出事的百姓。”


    随泱翩跹而起，不过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在了江玦眼前，过了好一会儿，江玦才反应了过来，抬脚去追。


    ******


    这是赵蕴他们一早想好的计划，若是一切顺利，温铮激活魔渊，赵蕴会借助魔渊魔气剥离随泱身上的神魂仙骨，而后再借着神魂仙骨重新封印魔渊，这样，沧山龙族真龙一事，便成了板上钉钉。


    可是，不只是哪里出了差错，赵蕴分明确信，自己已经让温铮被仇恨控制，可偏偏，在见到随泱后，温铮竟是有了几分清明，这一分清明，竟是没有完全激活魔渊，这样，原先剥离仙骨神魂的事情便悬在了那里不上不下。


    至此，赵蕴并非不能接受，不过是重新筹谋，无妨，她等得起。


    可是偏偏，温铮出事之后，随泱体内的神魂仙骨却苏醒了，如今，神魂仙骨归位，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也是第一个神女，睁开了她的眼睛。


    赵蕴如今必须给沧山龙族留下存活的机会——


    所以，原先安排好的人蜂拥而出，他们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下残存的，正被魔气追杀的城中百姓。


    这样，即便是随泱恨极了自己，也不能杀了自己。


    赵蕴微微垂眸，她步履匆匆，只是下一刻，便见到了骤然出现在视线尽头的随泱。


    只一眼，赵蕴便看得出随泱不一样了，她心口如同有千万把利刃搅动着，搅得她几乎要吐血，可是对着随泱，却又不得不挤出虚与委蛇的笑来，“随泱，当真是恭喜你了。”


    随泱抬眸看向赵蕴，下一刻，她身形闪现，赵蕴整个人似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提了起来。


    赵蕴的脸色微微发白，她死死盯着随泱，挣扎着，似是想要抵抗那一股力量。


    随泱嗤笑一声，“赵蕴，你从前便不是我的对手，难不成觉得如今能够抵抗得了我吗？”


    赵蕴闻言挣扎的动作顿了顿，她看向随泱，眸子中的恨意交杂，织成无形大网，随泱直觉赵蕴不会不给自己留有后招，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当那些怯生生的目光一缕一缕落在随泱的背上时，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明白了为何会从江霈言口中听到那句——倘若这些人，都是蝇营狗苟的卑鄙小人呢？


    说来可笑，不知是她的出生着实特殊，还是因为体内的那神魂仙骨影响着，那样渺小的自己，竟是从小，就藏有一颗护卫弱小的心。


    这注定了，随泱永远也没有办法对这些无辜百姓下手，更意味着，她不能在这里，杀死这些百姓眼中救了他们的好人赵蕴。


    有人跪了下来，最先跪下的，应当是赵蕴一早安排好了的人。


    “恳请神女救世——”


    而后，是断断续续，最终归于整齐的声音，“恳请神女救世。”


    “恳请神女救世！”


    “恳请神女救世！”


    一声又一声，似无声的大锤，击打在随泱的心上，她缓缓退了半步，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人，以及那些仍旧在城中肆虐的魔气闭了闭眼。


    瞧，幻境也好，或是从前的自己有了更多的记忆也罢，她都躲不过这一步，躲不过这一刻。


    赵蕴依旧被她控制着悬于半空，随泱看向赵蕴，抬手轻动——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赵蕴口中传了出来，那声音几乎要穿破众人的耳膜，像是有鬼爪，死死抓着一颗心，左右揉搓。


    悬在那儿的赵蕴重重摔落在地上，她的容貌开始变化，面上，多了如同枯木一般的腐朽纹路。


    只是，就在随泱想要下杀手的时候，忽地抬了抬眸，是了，现在的赵蕴，还不到死的时候。


    只见随泱抬起的首微微下压，紧接着，赵蕴的声音变得低沉，依旧是惨叫，只是这一次，却又同惊雷一般，砸得人心生惊慌。


    “圣女！”有赵蕴的手下终于按捺不住，他飞身向前护住了赵蕴，“神女这是做什么？难道只因为我族圣女斩杀了那是神女朋友的妖魔，你如今便要仗势欺人不成？”


    “还是说，神女你本就同那妖魔是一伙的，若非我族族人奋力抵抗，是要屠了这一城百姓的？”


    在场的普通人与普通修士算不上少，此时此刻，听了那人的话，更是在看向随泱时，充满了警惕。


    随泱不答，只是沉默地看向开口的那人。


    只见那人继续道，“神女降世，本就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如今城中尸骨遍野，神女倘若当真同那妖魔不是一伙的，为何不救活那些已死之人？”


    匆匆赶来的江玦闻言微微一愣，他神色变幻，停在了随泱身侧，“你再胡说些什么？神女已经阻止了那妖魔继续屠杀，你……”


    有人认出了江玦的身份，闻言似是有些松动。


    只是那护着赵蕴的人似是没有打算让江玦就这样遮掩过去，他声音高了些，以灵气护送着，确保可以传遍整座城，“江大公子，你心中分明清楚，若是神女以骨血性命为祭，自可救活死在这场浩劫中的人。如今你出言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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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是因为心悦神女，不愿神女为了已死之人赴死罢了。”


    围在他们身侧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方才死在温铮手下的人，或有亲人，或有师门，总归，并没有一个是孤家寡人。


    在场的人里，无不期盼着死去的亲人，朋友，宗门师兄弟能够活过来，他们的目光如同燎原的大火，落在随泱的身上，像是要将她烧起来一般。


    也不知是谁，将匕首朝着随泱的方向扔了过去。


    “恳请神女救世！”


    “恳请神女救世！”


    ……


    一声一声，似乎若是随泱不答应，那么他们就会跪在这里，直到力竭而亡。


    直到随泱弯腰，捡起了那把匕首，那撼动人心的声音，才缓缓消散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紧跟着随泱，他们死死盯着随泱，生怕面前的人忽然有旁的动作一般。


    江玦站在随泱身侧，如今事情的变化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想要阻拦随泱，却又不知怎么阻拦。


    难道要让江家与天下人为敌吗？


    若是母亲知晓了，若是父亲知晓了……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动着，江玦盯着随泱，满眼的痛苦。


    “住手！”有声音自远处响起。


    有人认出了来人，“是蘅泽仙君！是蘅泽仙君！”


    “仙君！若是神女救世，那么死在这场浩劫中的人，便都能活过来了！这不正是神女降世的意义吗？”有人赶在江霈言开口之前急匆匆道，似是想要将这件事情盖棺论定。


    江霈言的视线越过那人，落在了随泱身上，他眸光一紧，而后厉声呵斥道，“生死早有定论，神女降世是为应对魔渊之……”


    不等江霈言将话说完，便有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谁都知道，神女先前便已住在了仙都之中，与蘅泽仙君的关系匪浅，情非泛泛，难不成仙君如今，要为了自己的爱人，弃这一城的亡魂于不顾吗？！”


    江霈言脸色微变，他猛一甩袖，大步朝着随泱的方向走了过去，“我们先离开这儿，魔渊……”


    可是下一刻，江霈言面上的神色竟是变得悲痛，他想要往前，却是动弹不得了。


    随泱纵着灵气，挡住了他的去路。


    几乎只是一瞬，江霈言便明白了随泱的意思，他脸色惨白，缓缓摇了摇头，“不要。”江霈言的声音中满是乞求，哪里还有半分那个高高在上的清冷仙君的模样，“泱泱，不要。不是这样的，不该这样。”


    随泱叹了一口气，她看着江霈言，声音很淡，“小仙君，若是你听我的，还是不要救我了。”


    江霈言听不明白随泱在说什么，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像是想要用目光将人挽留。


    随泱垂眼看向手中的匕首，她声音淡淡的，“魔渊并未完全激活，小仙君，半激活的魔渊于你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下一刻，江霈言的眼眸骤然瞪圆，他看到前方的人，不久之前还带着羞怯靠在自己怀里的人，缓缓倒了下去。


    斗转星移，死去的人活了过来，而江霈言失去了他的爱人。


    大雨轰然而至。


    江霈言垂眼，他低声喃喃，“泱泱，你别丢下我。”


    下一刻，全城的魔气涌动尽数涌入了江霈言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