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刘营兰迟疑开口，仿佛怕伤了她的自尊。


    慈幼堂里的大人都还未散开，站在原地等着她回来，龚禧一眼看去，担忧的人有，嘲笑的人有，看热闹的更是大有人在。


    “我没事儿啊。”龚禧顺手揽过涿悟思，倚在门框上，对着他上看下看。


    刘营兰只当她好面子，忍不住多嘴几句安慰她，道：“就算被责罚也没事，郝州牧爱护这些孩子，以后好好当差，一阵子就过去了。”


    “唉，散了散了。”众人见此也知道没什么好看的了，兴致缺缺地就要散场，预备各自做事去了。


    刘营兰突然板起脸来：“都站住。”


    大家不解回头，见她一副要算总账的样子，心里颤了颤，都开始在脑子回想，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管事不高兴的事。


    她道：“这事儿还没完。”随即在众人身边走动起来，一个个看过，若有所思道：“刚才都听见施家的婆子说了吧，有天晚上郝州牧来过，还有我们慈幼堂的人在场……私会。”


    刘营兰加大声音，厉声道：“到底是谁！”


    女使们身躯一震，只左右互相看看，虽不敢说话，可眉目之间的动作却如有万般语言。


    “都不承认是吧。”


    龚禧心中紧张，光是控制面部做出茫然表情，就已经废了好大力气，没注意搭在涿悟思肩上的手，捏紧了他的衣服。


    “嘶。”涿悟思感觉肩膀一痛，掐到他的皮了。他扭头往上，看见龚禧的模样立马就明白了一切。他最喜欢搅浑水了，他不好，谁都别想好。当即张口道：“啊……唔。”


    龚禧两只手交叠，死死捂住他的嘴，脸上维持着表情。还好她发现得早，不然还能让这孩子再坑她一次。不愧是重生的，真是不省心啊。


    涿悟思脸上的肉全部被推起来，堆在龚禧虎口上，鼓鼓的像只小河豚。他不服气地动了动被龚禧扣死的身体。


    这副样子让龚禧想起一句话，“当你足够弱小时，你的生气都像在撒娇。”，龚禧此时深以为然，就应该趁着小黑莲还小，狠狠欺负蹂躏。于是，趁机再揉了他的脸两把。完全忽视涿悟思愤怒的目光。


    “都不说是吧，那就……”


    常差役从女使背后冒出，弱弱道：“是我。”


    前天晚上的时候，他有事出了慈幼堂，住在他老娘的那边的亲戚那儿。刚一沾枕头，就突然想起，他的月银袋子还明晃晃地放在值守的地方，本想第二日再去收好，可在床上越想越睡不着，辗转半宿，实在忍不住，摸黑来了慈幼堂。


    走到慈幼堂墙内，听见几声动静，抬头一看，眼神恰巧与蹲在房瓦上、已经石化的州牧对在了一起。


    一时间，万籁无声。


    州牧不愧是州牧，见他来，从房屋上跳下，如无事人般，照例问了他几句话，了解了他为什么深夜前来，就让他早去早回，听见慈幼堂里有人出声问询，才匆匆走了。


    只是，州牧来慈幼堂干什么。


    若是前来探视，大可白天前来，满慈幼堂能夹道欢迎。他抓抓脑袋，觉得按自己的头脑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突然，他福至心灵……刚才管事说又送来了个孩子，还和慈幼堂的人有关……那就是——州牧是来突击检查的！


    州牧一定是看到他们慈幼堂把孩子照顾得最好，所以才把自己不想认的私生子送到这里来。只是施家的人没看清楚，才把他认做了女使。


    经过一番缜密的分析，常差役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右拳一下砸在左手上，他必须把这个事告诉管事。


    “你？”


    龚禧呼出一口气，太好了！


    “咦——”听到他承认是自己，女使们眼神奇怪地看着他。


    啊，原来州牧男女都……


    常差役受不了她们的眼神，指着众人。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人，这下更是忙得口齿不清，最后终于捋顺舌头，道：“把你们的眼神收回去，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众人认真打量，连刘营兰也不例外，怎么以前没发现，常差役长得这般清秀。怪不得……


    女使们面上带着理解，非常包容道：“好的好的好的好的好的……”全部都不想听他再说下去，她们手里都还有事呢。


    龚禧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是他，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她以后会报答他的。


    常差役以为终于有人支持自己，满眼感动，看过来。龚禧避开他的眼神，看过去。


    “加油。”


    龚禧溜开，她还要找她的孩子们说事呢。


    系统突兀冒出：【宿主运气真好。】


    这是什么屁话，龚禧道：“滚开。”


    “你们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龚禧深沉地看着在面前排成一排的小萝卜头。


    “嗯。”小萝卜头们目光坚定。涿悟思除外。


    “嗯？”龚禧鼻音道。


    小萝卜头们齐刷刷看向涿悟思，涿悟思勉强道：“嗯。”


    “声音太小了，我听不到。”


    “嗯。”


    “再大声一点——”


    “嗯！”


    龚禧过足了把官瘾，怪不得以前上学的时候，那些校领导和教官们都喜欢这样搞。


    现在她也喜欢。真是的，人长大了果然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龚禧帅气一甩头。


    龚禧背着手，道：“列队！”


    “哒哒哒哒哒。”面前几个孩子觉得新奇，极为配合，根本没来得及找茬。个个右手叉腰，脚下小踏步，向排头看齐。他们从前既没女使肯主动亲近，也没见过这种管理方式。


    慈幼堂其他的孩子趴在窗前，坐在梯上，围在四周，叽叽咕咕地讨论着，为何这常年如一日的慈幼堂里出现了新景象。


    “报数！”龚禧意有所指道，“声音小了可不算数哦。”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看着涿悟思生无可恋的脸，满意道：“你们就按报数分成三组，每个‘一’就是组长了。”她又道：“现在你们都是我的人了，要是有人欺负你们，全部都来告诉我，我帮你们找他去。”


    “听懂了不？”


    “嗯。”


    刘营兰靠过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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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全程的左好施没好气，翻了个白眼，道：“搞什么列队排队什么的，还有，人在我们慈幼堂里封官呢，呐，那几个就是官了。哎哟，人没来几天，孩子都没照顾好，就开始作妖了。”


    其他几个女使嗯嗯回应。


    刘营兰看过去，正是一组组长涿悟思，二组组长涿卅六，三组组长涿卌七。


    “看什么看，洗衣服去。”涿嗣久被呵斥，端着衣物，经过刘营兰身边时晃悠了一下。


    “这是谁的……”


    刘营兰说了一句又停住，她现在满脑子官司，还是先把龚禧扯到一边，悄悄道：“你想干什么，做这些还不如多去洗两件衣服。”


    龚禧反问：“你们难道从来没想过换个方法带这些孩子吗。”


    “换个方法，换什么方法。”刘营兰拍了他一下，叹道，“我守着这慈幼堂那么多年了，送出去了多少孩子，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件事上我最有经验。别想了，啊。”


    龚禧不为所动：“那您就让我试试。”


    刘营兰眼中透着不同意：“你看你手底下那个涿伍四，还是把他们看好更要紧。”


    龚禧乍听到这个名字，懵了一瞬，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您知道孩子们之间的事吗？知道他们之间一直有人挨欺负吗？知道他们睡觉的时候……”


    “嗐，孩子们之间。”刘营兰有了一瞬无奈，“大人之间都有大大小小的矛盾，更何况是小孩子们。挨两下子没什么，谁长大不会磕着碰着，只要别像涿伍四那样，都可以不管的。”


    “怎么能……”


    “哗啦。”身后帘子微微动了一下，一个小身影过去，龚禧朝后面瞥了眼，再看不到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是生气了吗？


    龚禧的话被微末的动静打断，刘营兰却没有注意到，趁着龚禧恍神的功夫，趁机道：“怎么不能，否则谁一天有那么多精力，你就听我的，放心好了。”


    “不好。”龚禧坚持，怎么就不能改变，在她看来，这慈幼堂里要改变的东西多了去了，她拉着管事的手，恳求道，“我也不是要整个慈幼堂都像我这样，您就当我这样是试点。”


    眼见刘营兰没了脾气，她继续道：“您就给我一个月，好不好，到时候您要是觉得不妥，那我就不做了，要是做得好，那就在慈幼堂里推广，怎么样？”


    刘营兰想想，自龚禧进慈幼堂，除了涿伍四一个，其他的活，虽然一开始不熟练，龚禧上手后倒都干得不错。这些女使乳母的品性，她看得再清楚不够，她不但知道孩子们的事，就连其他几个女使乳母孤立龚禧的事，她也知道。不是她不管，实在是她也有心无力。就算是粉饰太平，能维持下去，那也是好的。


    如今龚禧想改，她虽不支持，但若是真能让这些孩子们过得更好，也未尝不可。她如今眼睛也花了，不知道还能在管事位置上做多久，倒不如就放手让她做去吧。


    “好了好了好了。”刘营兰叮嘱，“别出格。”


    龚禧大喜，得到管事的允许，那接下来的事推进起来就更容易了。龚禧欢天喜地二百七十度大鞠躬。


    刘营兰别过脸不看，摆摆手，由着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