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自有妙计

作品:《大唐小甜铺

    蝉鸣聒噪,棠记门前竹帘都被日头晒得卷了边。


    崔棠虽然站在柜台里阴凉处,仍然热得鬓角的碎发都粘在脸上,黏腻得紧。


    有了佛诞日的惊艳亮相,棠记甜铺算是在安吉县小范围打响了名头。哪怕这几日已经没有免费试饮活动,人流依旧源源不断。


    一位小娘子走到柜台前,脸被热得红扑扑的,她小声问道:“店家,那八宝功德饮可有……”


    崔棠无奈笑了,这已是今日第八个来问功德饮的客人了,她笑着解释道:“实在抱歉,那功德饮供过菩萨,平日里小店不卖呢!但每月小店都有新花样,”她笑盈盈递过试饮的箬叶杯,“小娘子不如尝尝这个?”


    八宝功德饮其实也并无特殊,就是好看,但做一次实在太费功夫,平日里是断不能卖的。


    那腼腆的小娘子抿了一口似乎觉得滋味还不错,又犹豫着开口:“家祖母近日苦夏,自佛诞那日尝了贵店的功德饮一直念念不忘,不知是否有适合老人家的饮子?”


    “小店有两种饮子适合老人家,一种是薄荷金银花甘菊饮,夏季燥热、咽喉不适用最好;一种是绿豆甘草汤,温和护胃,可以缓解暑热。”崔棠娓娓道来,“咱们家的饮子还加了特制的蔗浆,一点不苦呢!”


    “多谢,那请帮我打一筒绿豆甘草汤,”腼腆小娘子又迟疑道,“方才这个……也来一份吧!”


    “好嘞!”崔棠笑着往后头喊,“绿豆甘草汤一份,红糖冰粉琥珀光一份——”她又抓起一旁一个箬叶包递过去,“承蒙惠顾,一共三十文,这是送您的糖霜山楂球。”


    那小娘子立时抿嘴笑了,露出腮边两个梨涡。


    生意红火了以后崔棠才意识到,现代那些奶茶店里熟练的接待话术有多重要。短短时间内,既要让客人快速决策,又要不动声色地推销近日主推的产品,并不件容易事。


    另外,对于那些犹豫不决的客人,不尽快点单真的很影响后面等待的顾客——没错,古代人也有选择恐惧症。


    这时候一般来说可以给他一个选择题,比如“客官要冰粉还是赛酥山”。如果还是选不出来就再加一句,“这两日新客都爱点赛酥山哦”,这时候一般客人就会下单了。


    当然也有这样都选不出来的人,那就需要根据口味推荐了。对此,崔棠干脆央穆云刻了个竹牌,上头写刻个今日特供,再挂不同的饮子牌在上头,隔几日轮着来。


    “发什么呆?”


    崔棠伸出手指,戳了戳一旁百无聊赖的穆云,挑眉道:“快把今日特供的牌子挂上,王小娘子带着姐妹来了!”她边说边往门外瞄,四五个衣着光鲜的少女正在对街挑绢花。


    “王小娘子是谁?”穆云不紧不慢地翻着竹牌。


    “就是绸缎庄王掌柜家的小娘子,那里头白白胖胖很有福气的那个。”


    “哦,”穆云不甚在意,他拎起新刻的饮子牌:“挂哪个?”


    “笨!”崔棠无奈道:“她都来了三回了,你还没记住,她哪回不是看半天都决定不了,最后选个最甜的,你就挂‘红豆赛酥山’。”


    果不其然,王小娘子看到今日推荐眼睛一亮,比往日都果断了几分。


    农历七月正是立秋时节,江南暑气未退,毕竟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


    正午时分铺子里没人,崔棠把陈大虎赶回家去照看他妹妹了,她正支着脑袋斜靠着柜台眯眼,忽然脚边“咕噜噜”滚过来一个甜瓜。


    “棠娘快接着!”王仁挑着扁担吱呀歪斜着撞进铺子,原来方才那瓜是从筐里掉出来的。


    崔棠忙不迭捡起地上的瓜迎上去,笑道:“正在等阿叔送瓜来呢,可巧这就到了!阿婶也来啦?”


    周惠娘汗湿的碎发黏在额角,扬声道:“今早现摘的甜瓜两筐、蜜桃一筐,还有莼菜、茭白,给你们添个时鲜。”


    “阿叔阿婶快坐下歇歇,”崔棠忙上前接过,又朝里头喊,“阿娘,周婶来啦——”


    话音未落,贺梅娘攥着襻膊从后厨钻出来,双手还在围裙上蹭了蹭。


    “这毒日头也敢出门!热坏了你俩岂不是我的罪过。”贺梅娘假意拍打周惠娘肩头浮尘,实则往她手里塞了被井水镇过的乌梅饮。


    “这不是怕影响你们做生意嘛!再说我还惦记着你这乌梅饮呢!”周惠娘笑着打趣。她打量着对方新裁的粗布裙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自己洗得发白的葛布衣角,感慨道:“城里水土当真养人,棠娘这小脸白嫩得像新剥的鸡头米。”


    “甜瓜三文一斤,蜜桃两文,莼菜……”崔棠扒拉着算筹打算先把钱结了。


    周惠娘听了急得直摆手:“菜蔬要什么钱!那本就是自家种的,怕你们在城里没什么新鲜的吃,这就见外了啊!”


    崔棠只得作罢,有时候适当接受一下旁人的好意也是加深感情的一种方式,大不了一会儿装些吃食让他们带走。


    那边王仁蹲在门槛上啃甜瓜,跟贺梅娘比划着瓜田:“寒露收了这茬,种油菜最相宜,到时候给你们家地里也种些!”


    “说到这个,正要跟仁弟商量——”贺梅娘想起之前一家人商量的事情,就把代管田地的事细细说了。


    “嗨呀!”王仁蒲扇大的巴掌拍得门槛直颤:“包在我身上!”他嗓门大得能震落房梁。


    周惠娘对他翻了个白眼:“梅娘家的事,我们当自家田伺候!”说罢又瞪丈夫:“可不敢学东头崔林那起子黑心肝!”


    不过坐了一会儿,周惠娘就催着王仁要走,她歉意道:“囡囡还放在她阿翁家,晚了怕是要闹……”


    崔棠抱着荷叶包从里间出来:“阿婶下次带囡囡来玩吧!这个米糕你带回去,她一准爱吃!”她把荷叶包和两竹筒饮子往周惠娘手里塞。


    “梅娘手巧,棠娘也好巧思,这铺子你们娘俩打理得真好!”周惠娘倒也爽快地收下,临走时不忘揪着王仁耳朵提醒:“可仔细着别喝多了误事!”


    崔棠母女送客时,不小心撞得隔壁陈记干货铺门口晒杏干的竹匾晃了晃。


    一个穿竹节纹粗布襦裙的胖妇人立刻攥着秃毛扫帚扑过来,肉乎乎的手腕上五六个绞丝银镯叮当作响:“作死哟!烂菜帮子都飞我家门前了!”她身后瘦竹竿似的男人抱着枸杞筐帮腔。


    崔棠瞥见那妇人眼珠子粘在自家“今日特供”竹牌上,忽然福至心灵——原是眼红这几日排队买饮子的人潮,也是她疏忽了,竟忘了跟邻居打好关系。


    她转身从柜台内捧出白瓷盘,笑出两个梨涡:“婶子尝尝这赛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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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撒上您家杏脯……”说着故意递到她面前,米浆甜香混着井水凉气直扑人脸。


    贺梅娘也很有默契地抓起铺子前晒着的一把核桃大赞:“这核桃好,颗颗饱满。若是拿来磨成饮子,秋日里润肺养颜哩!”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陈娘子见此态度也软和下来。接过来时还有些板着脸,谁知瓷勺刚沾唇就瞪圆了眯缝眼,三口两口把赛酥山刮得见了底,最后竟举着勺子边沿舔了一圈,意犹未尽地道:“这滋味果真不错!怪不得县尊都差仆役来买。”


    “婶子若是愿意,只管来尝鲜。”崔棠抿嘴笑道。那县尊知道她家小店,一准是秦娘子的功劳,暗暗记下下回再给秦娘子送些新出的吃食去。


    陈娘子蒲扇大的巴掌“啪”地拍在她夫婿背上:“愣着作甚?还不把新烘的南瓜子取来!”


    “婶子不急,跟您谈个生意,”她抓起把干果对着日头照,知道自家阿娘是真心觉得这家干果好,“您家这杏仁、核桃、红枣品相都上佳,若是以后棠记所用干货,只要合适的都在您家采买,饮子单子上都给标注‘陈记特供’,如何?”


    “那感情好!这隔壁邻居送个货多便利。”胖妇人没想到吵架没吵成,倒来了个大主顾。


    贺梅娘怕崔棠粗枝大叶,忙补了句:“不过这品质可是每回都要验过的——”


    “不是我自夸,这安吉县我家干货做的最好,绝不像别家那样以次充好混着卖,尽管验。”陈娘子截断她话头忙道,说完假装踹了脚在一旁发愣的夫婿,“还不快去盘货。”


    回头见崔棠母女似乎被她豪迈的举动吓到,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家老沈就爱装鹌鹑!”


    崔棠咂舌,赘婿这个职业果真不是人人可以驾驭的。


    最终两家铺子达成共识,棠记每月向陈记采购干货,陈记以八五折价供货,也算是合作共赢了。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崔棠也忙送了些饮子去周围一些店铺,用不用得上的不论,先打好关系再说。


    暮鼓响起,崔棠本打算打烊了,店前竹帘忽被柄泥金折扇挑起。来人穿着圆领锦袍,蹀躞带上悬着鎏金鱼符,三十上下年纪留着八字胡。他缓缓进门坐下,屈指在竹丝方桌上敲得笃笃响:“这几个,每样都来一例。”


    崔棠见他每样甜品都只尝一口,饮子也只喝一两口。她绞着石榴裙暗忖:莫不是专门来挑刺的?


    “小娘子莫慌,”那人突然用竹签挑个糖霜山楂球,眼角带笑,“味道确实不错。”说罢丢下足半贯钱,就起身准备离开。


    出门时恰与扛着竹篓进门的穆云撞个正着。穆云葛布短打还沾着河泥,目光却似钩子般上下打探那人。


    崔棠揪住他袖口:“又去哪儿啦?晌午就说帮我再做一批竹筒。”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审犯人呢?”穆云举起竹篓晃了晃,“去河里给你抓了几条鱼,哼!不识好人心……”


    “穆少侠大义!多谢穆少侠的鱼!”崔棠欢呼着上前接过鱼篓,鱼虾是这时代底层人民不可多得的荤腥了。


    穆云无奈地笑了,这小娘子变脸比翻书还快。他听着崔棠絮叨方才那古怪客人,眼前却浮起午后小院里苍术说的话:


    “在西山长云观,瞧见个背影活脱脱就是穆青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