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票？”简云昭拿起那沓小票翻了翻问，“你攒这东西干什么？这是有使用时效的，你攒了也没用呀。”


    “啊？”江辞一下子站起来，凑近点看看怎么回事，语气火急火燎，“这是、是有期限的么？”


    简云昭挑出一张年份比较久远的翻到背面，在一行行小字中间指出一条，念到：“‘限三年内使用’，你这张早就过期了。”


    “在哪儿呢？”江辞眯起眼睛又凑近了点。


    他弯腰俯身，一手撑住床头，简云昭视线里就多出一颗毛绒绒的大脑袋，整个人被半圈在江辞的怀抱里。打卷的发梢摩擦下巴，带来过电般的触感，清新的洗发水香气钻入鼻腔，是最常见的薄荷味。


    “你不会是近视眼吧？”简云昭见他看得那么辛苦，忍不住问。


    “......嗯，不想配眼镜，浪费钱。反正巨翅镰虫目标那么大，半瞎也能打。”


    他终于看清了那句话，想到老婆本全打了水漂，心中怎一个沮丧了得，哀嚎一嗓子垂下头，像条肉骨头被人抢了的狮子狗，说：“我本来想多攒点，以后娶媳妇不至于委屈了人家，这些票加上我的工资，媳妇就是没有工作一家人也能过得很好。没想到......哎。”


    简云昭很想笑，但这小孩太可怜了，这个时候笑出来显得太没人性，就安慰道：“你是余将军的副官，当作一号局一把手的继任培养的，以后有钱有势了，这点淡水票算什么，直接让净水部接条管子到你家。”


    “那得多有钱才能这样啊？”江辞震惊扭头，和一张笑意盈盈的脸猝然对视，耳朵瞬间爆炸红，下意识挺直身体，“我、我、我......”


    得，又卡壳了。


    简云昭再一次为自己的魅力感到苦恼。


    被七号局忽略的不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生出逗人的心思，调侃道：“你、你、你，你怎么了江副官？你把老婆本给我，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么？你想让我当你老婆？挺有种，敢跟靳家抢媳妇。”


    江辞眨巴着大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莽撞，这下不仅耳朵红，脸也红，抢了淡水票就跑，那背影之狼狈，票撒了一路，简直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这年头的alpha仗着乱世需要他们，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从前那些年的骑士精神、平等观念全都喂了狗，往相亲市场上一杵，开口就是不给彩礼不做家务不哄媳妇，但嫁妆必须厚厚的——


    每个穷狗alpha都觉得自己能立功当大官，婆家那边不出出血，我们这些潜力股可不愿意搭理你！


    简云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像江辞这样信奉原教旨主义的alpha了，对这孩子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但好感归好感，他刚才说的那些事情不能答应。


    因为票被收回去了嘛！


    拿人钱财才替人消灾，简云昭从不做亏本买卖。


    想想人类与巨翅镰虫的战争已经持续了近二十年，八年前虫子攻破启京防线彻底占领陆地，地球上剩余人类退守太平洋腹地海岛，被虫子运用生物屏障封锁，只能出不能进。


    所谓生物屏障，是具备高等智慧的外星虫子从它们的排泄物中提取出来的有毒气体，这种气体以目前人类的科学水平研究不明白，只知道无论任何人，只要穿过那层薄膜，家就成了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如今停战多年，人类陷入争夺资源的内耗，如果再不团结起来反攻，迟早有一天物种灭绝纪念碑上会加上“Homosapiens”这行字。


    公开审判一号局余瑞安少将和林郁副官对珍珠人犯下的罪行，也许就是吹响反攻之战的号角声。


    支配者从来和“心慈手软”两个字不沾边，若非顾及和安圣佑昔年师生情谊，简云昭会采取更决绝的手段得到想要的结果。


    “对不住了，安教授。”病床上的人凝望窗外大榕树下那丛小蘑菇，兀自喃喃，“不过我会尽全力让所有人都能吃上饭的。”


    -


    深夜，宁涛园。


    宁涛园位于白蝶贝岛北面猫耳山的半山腰上，十几栋两层高的小洋房在月色下比肩而立，最边上门牌号001的就是一号局分给靳天的房子。


    “你平常为什么不住这里？”简云昭望着没有一丝烟火气息的厨房问。


    他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是从疗养院偷偷溜过来的。


    他的病历被靳天的军医朋友造了假，病状是震弹枪导致的脑震荡，需要好好修养，但考虑到Q-Lcuk的分泌是有时间限制的，无法一直维持支配者的巅峰状态，他就联系了靳天，准备等特动处那边的事情忙完后，两人在宁涛园见面商量下一步行动计划，尽量在激素作用消失前做完能做的事情。


    靳天从冰箱里掏出罐啤酒递过去，回答说：“这地方冷清啊，我喜欢人多，热闹。但有老婆就不一样了，总不能让你跟着我挤宿舍，我们靳家的男人可以委屈自己，但绝不能委屈老婆。”


    简云昭现在对“老婆”两个字已经脱敏了，任由靳天叫，只是不作回应，权当没听见。


    两个人来到书房，简云昭让靳天给他看看邮件写得怎么样。


    坐在书桌边上，略略扫视几眼电脑，他眉头越皱越深，只觉浑身刺挠，忍不住闷掉一大口啤酒，指着某处问：“你在军校是不是从来没上过文化素养课。”


    可能是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鄙视实在太过明显，靳天难得收起那副二世祖的混账模样，站姿都端正了点，诚恳道：“我不觉得我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简工程师美得鬼哭狼嚎却惨遭非人虐待，恳请珍珠人保护协会出面主持公道......’”简云昭念出他标黄高亮的这句话，啤酒罐子点了点屏幕，“我要是协会律师，直接拉黑发件人。”


    “那不可能。”靳天振振有词，“他们有关键词识别，只要检测到‘珍珠人’三个字，那就跟闻到狗屎的狗一样追着你咬。”


    简云昭脸霎时就垮了下来，淡淡瞥了眼靳天。


    “你骂我狗屎。”


    靳天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句，脸也垮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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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不太友善：“这特么就是个比喻，比喻！你骂我癞蛤蟆我跟你计较了么？”


    “我说的是实话。”


    靳天桃花眼笑眯眯，强行压抑住火气：“你知不知道联合管理局只有我一个超S级alpha。”


    呵。多新鲜。


    简云昭还没忘记这位超S级alpha那天晚上想弄死他的事，在没搞清楚那件事之前，他对靳天绷不出好脸，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捕珠人联盟里都是超S。”


    “他们是用药物催化出来的，我是天生的，含金量能比？”


    这话真是傲得没边，但简云昭并不买账，一个controlA+删除键，毫不留情删掉了靳天整个下午的劳动成果，发出一记嘲讽：“从身体素质上而言是不能比，但没文化的程度你一骑绝尘。”


    “……好，好，你大文豪，你不得了。”只见靳天从书桌抽屉里摸出烟点上，深吸一口气，一手撑住座椅靠背俯下身，简云昭波澜不惊注视这张混蛋脸慢慢凑近，下一刻——


    呛鼻的白雾如预料般扑面而来，他眼眶刺痛难耐，心想眼睑肯定被熏红了。


    王八蛋。


    他在心里痛骂。


    每个支配者在使用了反熵剂之后都产生弱点，简云昭唯一的弱点就是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很敏感，虽说只是感觉不适，实际皮肤并不脆弱，但还是会影响状态，因此从前他外出作战总会穿特制防护服，严丝合缝包裹住身体。


    他不想暴露这个弱点，把被刺激出来的泪水逼回去，用力眨眼道：“靳天……你在释放信息素么？”他吸了吸鼻子，“味道是硝烟……加猫薄荷？”


    靳天表情稍显松软，可能是觉得猫薄荷味太过软弱，不符合他超S级的身份，但他语气可听不出来半分示弱，又狂又浪：


    “是啊，老子猛虎身，小喵心，全天下就找不到比我信息素更特别的男人。”


    “嗯，确实很厉害。”简云昭点点头，“所以你这副怼不过就企图通过信息素压制却又对珍珠人产生不了效果的样子在我眼里特别滑稽。”


    简云昭嘴皮子厉害，刚才语速堪比机关枪嘟嘟嘟，靳天听完好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到底什么意思，彻底恼了，猛力拍了几下屏幕：“那你来写，老子倒要看看你能写出什么世界名著，赢了下面给你吃！”


    半小时后——


    靳天咬着手指，眼神似乎要把电脑盯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半个屁也没憋出来，咬紧后槽牙愤愤离去，下楼煮面条了。


    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传入耳朵，居家软拖在楼梯上跺出巨响，可想而知靳天有多不服气。


    简云昭忍不住偷笑，觉得这个人虽说人品劣质，没有文化，但总体心眼不坏，如果好好调教一番，是有成为将才的潜力的。


    婚都结了，慢慢来吧。


    他往邮件里加了些证明材料，片刻后，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杂响，他凝神细听，听到了面条锅里咕噜噜的滚水声，紧接着是敲门声、开门声——


    “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