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寒从半空中落地，下一秒便开始吐血，还是那种微微发亮的，好像带着火星一样的血。他抬手擦掉唇边的血迹，手背和脸色苍白如纸，上面遍布崩裂的口子。


    颜色深得有些发黑，又隐隐透出一点血色的红。


    他的伤势，比之前严重多了。


    刚才仙门和魔族说的话，并不是假的，谢闻寒的确在神堕海里受了重伤，只是他哪怕重伤，也依旧无比能打。


    谢闻寒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就那么带着满脸的裂纹，慢慢走到那个天山剑宗弟子面前。


    “回去告诉江陵礼。”谢闻寒俯视着弟子，语调冷漠，“我的确是重伤快死了。”


    那弟子满脸恐慌迷茫与无措，他不知道谢闻寒为什么不杀他，又为什么要让他带这句话给敛光仙尊。


    把自己的弱点公开出来……这是挑衅，还是欲擒故纵？


    谢闻寒语调微微一沉，低哑而充满了冷寒：“滚。”


    弟子打了个冷战，爬起来就跑了。


    最后，只剩下了那个眉赤。


    谢闻寒转身看着他，抬手一招，一块黑色的令牌飞出，落在谢闻寒手里，是只此一块的幽魔令。可以打开心魔大阵，放仙门的人进来。


    这次埋伏的万雷伏魔阵能成，多亏了这块令牌。


    谢闻寒只看了一眼，便把令牌扔给江岁，让他拿着玩。


    眉赤除了指甲翻开以外，并未重伤，他不甘心死得悄无声息，对着谢闻寒说：“你取走了神堕海里的仙剑，引发了混沌恶气，现在三界都视你为敌人……谢闻寒，你活不了几天了！”


    谢闻寒指尖一弹，黑色炎火飞出，没入眉赤额头，从他灵魂开始灼烧。


    眉赤痛苦得满地打滚，不停嚎叫。


    谢闻寒看也没看，站在被黑炎火烧得焦黑又光秃的地面上，对着江岁说：“过来。”


    声音嘶哑，带着透支的力竭感。


    江岁立马走了过去，还未到谢闻寒面前，就见他直直往自己倒了过来，江岁赶紧上前一步，接住谢闻寒。


    他感觉自己不是接住了一个人，而是一座冰雕，冷得直冒寒气。


    谢闻寒靠在江岁肩上，吐了好大一口血，江岁肩膀都湿了，但那血也是冷的，像是刚化开的雪水。


    江岁撑住谢闻寒的身体，心疼有，恼怒有，不理解也有，但更多，是自己即将成为寡夫的茫然。


    “谢闻寒……”江岁道，“你是真的……快死了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江岁才延迟的，感觉到心脏里传来的窒痛，一缩一缩的，像是有只手在里面残忍的乱搅。


    *


    谢闻寒在杀了一堆意图叛乱的魔族后，开始了闭关。


    江岁每天都会去他闭关的门口转一圈，然后经常会碰见左护法纪无逐，他是个长相清隽秀美，但性格阴沉寡言，有点像不声不响，但是会悄悄咬人的毒蛇。


    纪无逐并不怎么跟江岁说话，江岁就没见他跟什么人说过话，他现在在代为掌管魔界，偶尔会过来向谢闻寒汇报工作。


    江岁这几天听见魔宫侍女们背后议论，说纪无逐会是下一个魔尊。


    他们都知道魔尊幽冥重伤的事，也都在猜测，魔尊幽冥将不久于世。


    “魔尊一念入魔的时候，被天道下了诅咒，每个月都会被诅咒反噬，浑身开裂，流出精血，修为也会大跌。”那侍女小声但激动的说，“他的寿命本就只有两百年。”


    另一个侍女问：“你怎么知道？”


    “外面早就传遍了……好像是，从天山剑宗传出来的吧……现在神堕海正在挥发，混沌恶气散得到处都是，修仙界已经乱起来了，正聚集在天山剑宗，要求敛光仙尊出山，杀死魔尊。”


    另一个侍女感叹：“你消息真灵通啊。”


    “没办法……外面一直在传，想不知道都不行……我看啊，这也是仙门的阴谋，想让我们魔界先乱起来，不过魔尊闭关前杀了一堆魔，现在谁也不敢做反叛的出头鸟了。”


    另一个侍女安静了会儿，问出至关重要的问题：“魔尊，真的会死吗？”


    ……


    江岁就听到了这里，他回到卧室，盘腿修炼。


    昨天，他刚又试了拔出无名剑，结果当然失败，并且还遭到了小剑灵的无情嘲讽，让他想拔剑，再练个二十年吧。


    想到这里，江岁就感觉游走的灵气走岔了，他的确是心太不静了。他也想静下来，可脑子就是不听话，总要想关于谢闻寒的事。


    想起他扶着谢闻寒时，他肌肤上裂开血纹，不再是黑色，而是血肉毕露，鲜血淋漓的红色，那些鲜血微微带着亮光，谢闻寒手腕上的罪恶珠串，也在这时候亮起了微光。


    于是血液里的光，一点点，全都汇入了其中一枚珠子里。


    还有，他把谢闻寒扶进池子里时，瞬间变成淡红色的一池碧水。


    谢闻寒靠在池水边，墨发墨衣均被打湿，他用冰冷的手，捧着江岁的脸，轻声告诉江岁，自己要闭关，等他闭关结束，这一切也会结束了。


    江岁现在越来越想知道，上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谢闻寒如此记恨天道，而天道也是如此的，想要谢闻寒的命。


    还有那三根神骨，谢闻寒到底想用来干什么？


    江岁想不明白，修炼又难得静下心，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进度也只有一点点。


    他想过嗑药，把灵力硬堆上去，喂大小剑灵。但小剑灵表示，这样的灵力，它不认可，也不会让江岁就这样把剑拔出来。


    江岁神识待在灵府里，蹂着小剑灵轻轻软软的身体，忽然想到问题：“你是昼梦剑仙的剑，那一定知道昼梦剑仙为什么会渡劫失败了？”


    小剑灵皱着声音：“你怎么问了跟那个谢闻寒一样的问题？我不知道，我那个时候还只是一把单纯的剑，没有意识，等我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在海底神墓了。”


    江岁失望，看来是没办法通过剑灵，获取到什么秘密要闻了。


    “不过……”小剑灵说，“我能看见，你身上有天道的印记。”


    江岁愣住，心中震惊：“什么？”


    小剑灵说：“我数数……一道，两道，三道，四道……嗯？怎么有一道是我没见过的印记。”


    江岁有点晕了：“你说清楚点，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印记？天道来我身上的打了回麻将吗？”


    小剑灵：“天道在你身上留下过三次印记，还有一道好像不是这个天道的印记，是另一个天道的。”


    江岁是异界人，所以，他身上的另一道天道印记，很可能是他原本世界里的天道留下的。但这个世界的天道，为什么要在他身上留下这么多的印记？


    三道……难道是他死了又活，活了又死，重复了三次吗？


    还是，有别的意思？


    “总之。”江岁说，“只要我拔出了你的剑身，这些天道印记，我都能斩断，对吧。”


    小剑灵说：“实际上只有一道，另外两道，已经断了。”


    江岁：“啊？”


    小剑灵挠了挠脑袋：“我也只是个刚出世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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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东西我不懂很正常嘛，反正你拔出了我，记忆就能恢复，你还是先努力修炼吧。”


    江岁盘腿静心，是啊，他还是先努力修炼吧。


    以他现在的修为和身手，放哪儿都不够看，要不是有谢闻寒给他弄的护身法器，他都不知道死几回了。


    江岁膝盖上放着无名剑，强迫着自己静心修炼，一开始总是会走岔，后面也不知是真的静下来了，还是开始熟练了，他持续运转功法的时间越来越长。


    只是魔界灵气枯竭，不适合他这种“正道人士”修行。


    小剑仙建议江岁，去外面找个灵气充沛的地方，专心闭关，说不定只要十来年，就能凝视灵力，喂大小剑灵。


    江岁完全没想过一个人跑到外面去浪，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很清楚的。谢闻寒如今重伤闭关，他要是在外面被人给逮住了，岂不是变成拖后腿的了？


    只是靠自己修炼，拔出无名剑，从而恢复记忆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他没那么多的时间慢慢修炼。


    结束日常修炼后，江岁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他决定去找朝月聊聊。


    上次朝月故意袭击江岁以后，就被严密的关了起来，还是在那座宫殿里，只是缩短了铁链，让朝月再也不能出门，终日都被困在那一间空空荡荡的昏暗宫殿里。


    江岁去的时候，守门的魔族士兵拒绝给江岁看门，直到他们去问过纪无逐，得到纪无逐的同意，才陪同江岁，一起进入宫殿。


    朝月又变得跟江岁第一次见一样，披头散发，不修边幅。


    她一个人在下棋，殿内一片狼藉，家具，装饰品，还有首饰梳妆盒等等东西，全都被扔在地上。好像曾经有人，在里面发疯的打砸。


    见到江岁，朝月很是意外，随即便勾唇，妩媚而风情地笑了起来：“你终于来找我玩了，我都快憋死了。”


    她朝着江岁走来，却被士兵冷冷拦下。


    “让你见尊后殿下，是左护法特地开恩，可怜你，若你还是不听话，就再也不会下次了。”


    朝月眼里的笑意一点一点地冷下去，但唇角仍旧是勾着的，笑得妩媚又阴冷：“听话？他这么喜欢听话的，怎么不去找个傀儡？我看他被我扇耳光的时候，挺爽的啊。”


    士兵是纪无逐的亲信，闻言顿时恼怒：“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要不是左护法照顾你，你早就被魔尊剥皮抽筋，烧成灰烬了。”


    朝月笑着说：“哦，可那又如何呢？我求纪无逐救我了吗？明明是他自己不要脸，狗皮膏药一样的粘着我，还想让我感激他，真以为谁都跟他一样下贱吗？”


    士兵怒极，当即抽出鞭子，往朝月身上打去。


    江岁是来找朝月聊天套话的，可不是来看人打朝月的，他连忙上前，用无名剑挡住鞭子。


    这几天他勤恳修炼，灵力使用上精进了不少，也会用无名剑简单的舞两下子了。


    这次挡招，江岁挡得精准又利落，他自己都有些吃惊，正高兴呢，忽然感觉朝月朝他靠近，面前的士兵，也在这时猛然变了脸色。


    朝月柔软的身躯，贴在江岁背上，手臂像是蛇，缠绕上江岁的手腕，一阵阴冷麻痹感袭来，江岁指头一松，无名剑掉在了地上。


    “抱歉。”


    朝月贴在江岁耳后，轻声说着。


    下一秒，藏在地板里的传送阵法猛然亮起，明亮的红光吞噬了江岁与朝月两人的身影。


    瞬息之后，殿里只剩一把纯白的无名剑，以及一个惊恐慌乱的魔族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