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作品:《将医

    告别挽娘后,季庄和杜存荀去了贺家。


    贺家老爷昨日派人来陆府求医,说是腰痛彻夜难眠,请季庄务必今早到府上替他看看。


    守在门口的童仆将季庄和杜存荀两人引进屋后,只叫他们在此等候,随后又陆陆续续带了三人进来。


    杜存荀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停用余光偷偷去瞥另外三人。


    王起元,家中世代为医,行医四十年有余,善治小儿疾病与各类跌打损伤,年刚及冠便考进了太医院,名声极盛。王太医前不久告老,出了宫门,继续在市井间行医。世家大族家中但凡生了小孩,不论是男是女、有病没病,必然请他去府上住一阵,以备不时之需。


    鱼鹤音,方术士,擅长算命,起初无人问津,与狗抢食,住破庙,后来瞎了一双眼,自称是看破了天机,遭到了上天报应。此话一出,百姓纷至沓来,不到一年,鱼鹤音便靠算命赚来的银两,在晏州置办了一处宅子。


    剩下的一个不知名姓,但瞧上去年纪与季庄相仿。不过,杜存荀还未听说晏州城中除季庄外还有这样年轻的大夫。


    “大夫,”杜存荀轻轻戳一下季庄手肘,小声问道,“你认得那个人么?”


    季庄顺着她目光望过去,摇头。


    “季庄,”鱼鹤音眼上蒙着一条白布,朝季庄的方向看过来,“听闻你新找了个武夫?”


    “先生所言不假。”季庄朝他微微颔首。


    鱼鹤音轻笑一声,没再言语。恰巧一家仆推门而入,将王起元请了出去。


    王起元回来后,便到了那不知名姓的少年被叫出去,再就是鱼鹤音,最后才是季庄。


    季庄走后,杜存荀被鱼鹤音盯得坐立不安。那白布下瞎掉的一双眼,像是能把她看出个洞来。


    “先生可是有话要与我说?”杜存荀耐不住,开口问他。


    王起元和那少年本在座上闭目养神,闻声,都看了过来。


    “姑娘与在下一位故人有些相像。”鱼鹤音淡淡开口。


    你不是瞎了吗?


    三人一同看向鱼鹤音。


    众人都等着他开口,他却又收住了嘴。


    刚好季庄回来,贺家老爷贺通也现了身。


    贺通身前撑着拐杖,身侧由侍从扶着,慢慢走到主位坐下,环视一圈,发现多了个不认识的女子,“姑娘是……”


    鱼鹤音先季庄一步,“老爷,这姑娘可是季大夫寻的新武夫呢。”


    “武夫?”贺通来了兴致,“能被陆大人选中的人,想必武艺了得……正巧我府中有把长剑,留着也是落灰,若是姑娘舞得好,我便将此剑赠与姑娘,就当是,物归原主。”


    谁知他说了好些话,杜存荀却拒得丝毫不委婉,“小女不才,不会舞剑。”


    看病就看病,莫名其妙叫她舞什么剑,跟那不着调的皇帝一个样,一围猎就叫将帅舞剑,一喝酒就挑小兵唱曲。


    干净利落被驳了面子,贺通铁着脸看向季庄。


    在座三人皆看向季庄。


    季庄瞟一眼鱼鹤音,开口道:“老爷有所不知,这位姑娘虽厉害,但也只懂得些一击致命的招数,着实不会舞剑。”


    鱼鹤音笑着圆场,“古往今来,天地间的宝物向来难遇有缘人。看来姑娘与这宝剑是有缘无分。”


    贺通脸色缓和了些,道:“罢了……都来说说看,老夫这是得了什么病,不必拘束,尽管畅言。”


    王起元年岁最老,理应第一个开口,“老爷家业遍布大姜,单是巡店,一日便要走上万步之多。且府中上下账目皆要老爷过目,日久伏案,想必老爷的双目与肩颈也患有隐疾……老爷这腰痛乃是积劳成疾,只需平日多加节制,凡事适可而止,再配上强筋骨的方子,定能痊愈。”


    鱼鹤音听罢,抚掌称赞:“王大夫字字珠玑,与我所算之卦不谋而合。老爷生来富贵命,本该养尊处优,颐养天年,却事事亲力亲为,逆了上天旨意……上天这才降下腰疾,好让老爷莫要再劳碌。”


    那未知姓名的少年直截了当,说贺通腰疼是为湿痹,因这几日多雨,故腰疼得厉害。


    最后是季庄。


    贺通特意看他一眼,“季大夫但说无妨。”


    从面色到舌象,从脉象到筋骨,季庄将贺通的病情从头到脚说了一通,杜存荀虽没听懂多少,但季庄最后一句话,她记得异常清楚。


    季庄说贺通是因为房劳过度才引起了腰痛,劝他多加节制。


    一时间,鸦雀无声。


    杜存荀暗暗为季庄捏了一把汗。贺通虽然叫他们不必拘束,但众目睽睽之下说起房劳一事,怎么不叫人尴尬。


    “王大夫,你怎么看?”贺通皱了皱眉,不像介意,倒像是摸不定主意。


    “是老朽疏忽了天象。”


    “鹤音先生?”贺通又问鱼鹤音。


    “某方才又算了一卦,属实是连降大雨致使的腰痛。”


    果然还是少年的医术更胜一筹。


    贺通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今年不过六十一,叫了两个姑娘罢了,怎么可能房劳过度。


    除却少年,仆从将余下三人送出府。王起元坐进在外等候已久的马车,一溜烟走了。


    杜存荀向季庄道谢:“谢大夫替我解围。”


    贺通颐指气使惯了,被她措不及防呛了这么一句,心里定是不舒坦的。季庄若是怕贺通因她而刁难他,进而贬低或是劝她,都情有可原。


    但她没想到,季庄没有和稀泥,反而展现出强硬的一面,站在她这边。


    季庄刚要回话,鱼鹤音手握着探路的木棍,摸索着挤到两人中间,抬手亲昵勾住季庄脖子,“我帮你们说了好话,季庄,你也该谢谢我。”


    杜存荀看着勾肩搭背的两人,一脸讶异。


    “鹤音先生与我是故友。”季庄解释。


    “我料想你会如实说,谁知你还真说了。”鱼鹤音模棱两可叹道。


    季庄以为他说的是贺通的病情。


    “早在卧房里,我就与他说过了……”


    先前在卧房,只有季庄与贺通两人时,季庄把完脉后曾与贺通说了自己的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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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通却说他们四人的诊断皆不相同,要让他们聚于一处,各抒己见,一较高下,好选出最妥当的诊断。


    何为最妥当的诊断?


    ——不信医者,不治。


    师父这句教诲,他至今仍烂熟于心。


    季庄几不可闻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那老狐狸既然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你说再多也没用。”鱼鹤音拍拍季庄的肩,“那王老头哪里看不出来?他只是不愿治罢了,到时候再闹出什么毛病,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也就只有你心善,但善得过了头,就显得有些蠢笨。”


    原来真是房劳过度么。


    杜存荀咋舌。


    贺通只有一位正室,不曾纳妾。且不说正室如今已经年老体衰,单是贺通,去年就已过了六十高寿。


    他都已经这样老了。


    不过,更令杜存荀愕然的是另一句——王起元不愿治。


    “为何不愿治?”杜存荀问。


    贺通家财万贯,给得起诊病的银两,怎还会有大夫不愿治。


    “贺老狐狸不信医,故王起元不治,他也不信道,故而我也不愿帮他。徒劳无功的事,谁愿意去干。你看,今日跑这一趟也没见他给一点劳苦费......”鱼鹤音鄙夷道,“你信不信,贺通今日问不出他想要的诊断,明日还会找别的大夫来看。”


    “但这几日确实多雨……”


    “啧啧啧,姑娘你有所不知,贺通这人,性子淫得很……”鱼鹤音压低了声音,“那小子资质尚浅,只能看到些皮毛——下雨只是碰巧罢了。要不是这几日贺夫人不在晏州,管不着,他哪来的腰痛。”


    “若真是如此,那他为何不信季大夫?”


    杜存荀只觉得,一个人再如何自大,也不该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是留下季庄,不就是承认自己真的房劳过度了吗?更何况,这个度,谁也说不准,怎样才算过度,贺通跟你家季大夫想的可不一样……”


    最后,鱼鹤音神秘兮兮道:“贺通命里有劫数,他活不过六十五岁。”


    语毕,鱼鹤音雇来的车夫刚好赶着马车停在跟前。


    “姑娘,日后若是遇着了抉择不定的事情,大可来我宅中算上一卦,看在你与我一位故友相像的份上,我不收你银两。”鱼鹤音被车夫扶着钻进马车,笑着掀帘与两人告别,“季庄,闲来无事多去我那坐坐,我随时恭迎。”


    马车开走后,鱼鹤音还探出个头来,特意叮嘱道,“季庄,今日之事,不必言谢,我方才逗你玩的,别当真了。”


    白布条有些松了,鱼鹤音伸手捂住,坐回车内。


    杜存荀总觉得鱼鹤音白布下是一双完好的双眼。她也失明过,眼前一片混沌时,远远做不到他这样举止自如。


    还有,如果他看不见,又怎么会觉得她与他一位故友相像。


    “他的眼睛,能治好吗?”鬼使神差般,杜存荀开口问。


    季庄惋惜摇头。


    眼珠子都叫人剜出来了,怎么可能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