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就像一个平常的晴天

作品:《悬崖之下

    戚逢自坐下便一语未发,垂着眼掩住情绪,他咀嚼得很慢,唇角下压,整个人散发着压抑的气场。


    岑舟饿得太过头,压着动静大口大口往嘴里送饭,间隙看一看对面的人。


    明明他上楼之前的情绪还算平和,难道是因为他利用军人便利给合同工打饭不合规矩,和工作人员起了冲突?


    按理说不会,食堂对军人几乎不做限制,只要他们想,来一楼吃饭也没人会说什么。


    余光里有人影晃动,岑舟下意识瞥过去,楼梯口的位置正下来两三个军人,看着她和戚逢的方向凑在一块儿议论什么,脸上带着讥讽的笑。


    看来是和这些人有关系了。


    岑舟皱眉,手里的餐勺抵住餐盘,盯住那帮人直到他们离开。


    她措辞片刻,放轻声音说:“谢谢你副队,你打的饭菜很好吃。”


    戚逢咽下口中的食物,定了一秒才抬眼看她,眼里蕴着化不开的阴郁。


    “楼上楼下的饭菜没什么两样。”


    岑舟眨了眨眼,有些尴尬,她不过是没话找话,没想到显得很谄媚。


    她又另起一个话题:“基地的伤员后续还需要我们帮忙吗?”


    “官方派遣的医疗支援最快明天上午才能抵达,目前许多伤员还没过危险期,今晚需要人手帮忙照看。”


    “哦。”岑舟点点头,吃饭更加卖力,“我没问题。”


    她见戚逢胃口不佳,没忍住劝:“熬夜耗费精力,你多吃一点吧。”


    戚逢手上微顿,说不清道不明的,被沉石坠着的心脏似乎轻盈些许。


    他依言将米饭送入口中,状似不经意问:“你学过医?”


    岑舟摇头:“没有。”


    “你的临床操作比我专业得多。”他眼神变深,又补充,“我在军校学习过基础急救。”


    岑舟支吾一阵,没找出合理的理由,悻悻瞥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嫌他扫兴的嗔怪意味。


    她不想在吃饭的时候勾心斗角。


    戚逢抬了下眉,通情达理地点点头:“不问了。”


    饭还没吃到一半,岑舟身旁的空位上忽然坐下一人:“岑舟,真的是你啊!”


    岑舟茫然抬头,对上一张惊喜的面孔,再看一看那头颇有辨识度的自然卷,心底浮出一个名字。


    她露出笑容:“曼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皎山基地发生事故,人员暂时撤离,我被分来胥坪基地了。”


    岑舟了然,担心她不了解情况,又说:“食堂六点才营业,你现在来还要等一个小时,可以先去便利店买吃的,在宿舍待一会儿。”


    林曼然脸上一滞,又笑了笑,眼睛在她的餐盘和戚逢之间转动:“那你……”


    “还没跟你介绍,这位是我们分队的戚副队。今天去支援伤员没来得及吃饭,戚副队就帮我去军人食堂打了一份。”她又对戚逢介绍,“副队,这是我培训期间认识的朋友,林曼然。”


    “戚副队您好,很荣幸认识您!”林曼然热情打招呼。


    戚逢没什么笑意地牵了一下唇角:“你好。”


    林曼然察觉到他的冷淡,笑容微僵,接着说:“岑舟你去支援伤员了?听说需要会急救才行,厉害啊。戚副队也是,这么年轻就做领导,又会医疗,全能型人才!”


    岑舟警钟大作,戚逢以前的位置远比现在高,这奉承的话岂不是恰好戳在他伤口上。


    担心林曼然被迁怒,她连忙转移话题:“曼然,你在皎山基地怎么样?”


    林曼然眼中黯下来,笑容带上苦涩和讽意:“就那样吧……”


    两人席间聊了一些工作和生活琐碎,戚逢安静吃饭,偶尔话题转到他身上时才会应和几句。


    吃完饭岑舟和林曼然告别,随戚逢返回三号楼。


    戚逢的情绪一直不高,怕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习惯性蹙着眉心,留下了浅浅的印子,眼神毫无生气,透着股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消沉和颓丧。


    “看什么?”戚逢忽然出声打破沉默。


    岑舟诧异于他对视线的洞察力,她刚才不过是转动眼珠悄悄觑他脸色竟然也被抓包。


    “……没什么。”


    她心里撕扯一番,还是没敢问他在二楼发生了什么,能让他情绪如此低沉的,要么和他的事业、要么和他的家人脱不开干系,这两样都是她一个外人不好置喙的。


    “你的那位朋友……林曼然,你们关系怎么样?”戚逢问。


    “普通朋友。第一天认识时说过话,后来在培训期间见面打过招呼。”岑舟没想到他会关心她的私事,“问这个做什么?”


    戚逢目视前方,脸上没什么情绪,但口吻认真:“我不干涉你的交友自由,但有些事,我认为你有必要知道。”


    “你说。”


    “我下楼时看见她已经注意到你,按照她的热情程度,应该等不到我落座才过来和你打招呼,以及席间她的说话方式……”戚逢皱了下眉,点到为止。


    他曾经站到过高位,见过不少带有目的接近他的人,他不喜欢,所以能敏锐察觉。


    “你是说,她不是真心拿我当朋友,而是想借我的关系,从你这里得到好处?”


    戚逢看她一眼没说话,算作默认。


    岑舟不在意地摊摊手:“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戚逢眼睫一颤,目光霎时冷了下去。


    是啊,他多自以为是,现在的他还能给出什么好处?


    “我在你这里的情面,已经大到可以让你给我的朋友好处了吗?”岑舟笑开,自顾自地说,“谢谢你的好意提醒,其实我也能察觉到她的目的性,但到目前她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而且她还教给我一个职场规则……”


    ——不要轻易告诉别人自己的薪资。


    她参加合同工选拔测试时,为了不引起关注,有意保留了实力,只将分数控制在合格内。


    没想到第一天她就和戚逢交了手,如果他知道她的薪资,必定会起疑。


    岑舟担心戚逢追问是什么规则,连忙转移话题:“副队,我们……”


    她一转头,蓦地对上戚逢情绪浓重的眼睛,一时间怔住。


    为什么戚逢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像要哭出来一样?


    戚逢偏开脸,声音如常:“你要说什么?”


    岑舟摸了摸脖颈,一定是她眼花,像他这种自尊心强的人,怎么可能会在外人面前流露脆弱的一面。


    “我是想问,我们要去照看哪里的病人?”


    “工作的事之后再说。”


    “那现在你想说什么?”


    戚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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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看她:“上午为什么生气?”


    岑舟眼皮一跳,为什么又关注她的私事?他听到她和小悠打电话了?


    她警惕的神色落在戚逢眼里,他自嘲地笑了声,连他自己都搞不懂,怎么会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隐私问题。


    “我什么都没听到。“他给她吃定心丸,“我从侧门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你一个人站在电话亭里发脾气。”


    看一个平时像棉花一样温吞的人发火,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激起了他类似恶作剧的心理,现在想来是很讨人厌。


    “我跟你道歉。”他认真地说。


    岑舟被他三番两次的道歉弄得很不好意思,连连摆手:“没关系,没关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路,回到三号楼后还是径直上了五楼,准备去看511里他们经手的那些伤员。


    临进门前戚逢忽然停了脚步,示意岑舟先进去。


    她从善如流,但悄悄朝他过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凌戈换了防护服刚从更衣室出来,面带倦色,看样子准备下楼。


    戚逢拦住她的路,将她带到窗边,神情严肃地说什么,而凌戈脸上不大耐烦。


    距离太远,听不见两人的交流内容,为免偷窥被抓包,岑舟依言先进去查看伤员。


    “分析结果怎么样了?”


    “戚副队,我记得我已经告知过你,我并非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不知道他们内部的研究情况。”


    “你不愿意参与政治博弈,凌院长和倪将军夫妇从来没有勉强过你,但希望你明白,整个开荒项目的幕后掌舵人是英亲王,他的狼子野心从来没有停止过!白鸽队为此付出惨痛代价,我的队员、弟弟妹妹全部死在地下!实验室的研究样本是我死里逃生带回的线索!半年过去,他们没有给过我只言片语的交代!”戚逢脸上渐渐染上愠怒的浅红,额角青筋暴突,“如今你亲眼所见,因为他们的再一次错误指挥,皎山地下开荒队这些年轻的生命非死即残。凌戈,你能专注于研究,知不知道凌院长她们给你挡了多少风雨?”


    凌戈抿唇看着他,镜片泛出的绿光遮挡了眼睛的情绪,她安静等他发泄完,声音几乎没有波澜:“不是只有你知道我和凌院长、倪将军的关系,也不是只有你不相信我会专注于研究、不参与博弈。戚副队,再说一遍,我不是实验室人员,不知道内情。”


    她说完便提步离开,戚逢一个人留在原地,双眼紧阖,低垂着头,浑身紧绷颤栗。


    窗外涌进的风带着山林的潮湿和清凉,穿透衣服布料,针尖一般扎在皮肤上,让他觉得有些冷。


    仿佛回到了那片不见天日的地下,鲜活的生命渐次逝去,只留他一个人在黑暗与寒冷中彷徨前行。


    “副队。”


    耳边传来一道飘渺女声,像是从遥远的梦中伸来的一只手,破开黑暗,携来阳光和温暖。


    鸦黑的睫毛颤了颤,像破除了巨大的阻力般倏然掀开。


    溺于痛苦中,浑身的骨骼好像生了锈,戚逢僵硬转过头,模糊的视线慢慢聚焦,凝于缓步而来的混血女子身上。


    她脸上带着浅笑,眼睛干净明亮,整个人真实又自然。


    就像一个平常的晴天,没什么特别,却让人心安。


    “副队,511我已经查完房,未发现异常,我们接下来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