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烟尘从上空缓缓铺向地面，像云朵下坠。


    好在墙体足够结实，没有她们预想中大面积掉落的情况，没有高空坠物，只有少数窸窣的彩色小碎粒往下溅。


    她们分头去找周文静。


    林助理对大楼比较熟悉，主动提出带徐知夏上楼找，李群和王红则去其他几个约好的集合地和掩体找人。


    林助理在徐知夏震惊的眼神中硬撬开大厅防弹玻璃，然后一脚踩烂警报器。


    “撬这里，这是坏点。”她很有心得的样子，“这块玻璃是我挑的。”


    一层层找不现实，她们准备往最上面去。但顶楼楼梯破坏严重，电梯也出了故障，爬上99层只怕已经到元宵了。


    大厅外有人冲开烟尘，踏着一地碎玻璃进来。


    “走，拉警戒线了。”


    沈皓说话很快，一身热意，似乎跑得很急。


    徐知夏心口一跳，看了眼时间。


    8点55。


    从上一次和周文静联系到现在不超过30分钟。


    她去抓他的手：“我们回去！”


    沈皓差不多是喘着气笑出声：“你知道我跑多久过来？”


    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很快发动回档。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


    徐知夏看到眼前一花，赶紧抬手一拦。


    高跟鞋被她挥落在地。


    很好，这时间太棒了。


    这次看也没看地上的赵向明，也没去办公室里搜寻，只是飞快地跑向窗帘后面。


    “喂！”林助理在后面喊她，被李群拦住。


    把王红救出来后，她去联系周文静：“你在哪？”


    “我？”周文静那边声音不稳，语气听起来很嫌她烦，“我在爬楼啊姐——从5楼这么高往地上落，我还得接你电话，你知道多危险吗？你们还没好吗？快炸。”


    “爬什么爬，你回去，回5楼等着，我们集合一起下去。”


    “大小姐，你确定要这么折腾一个残疾人吗？”


    “我不管。”


    周文静似乎被她烦到受不了，终于答应了：“行，我往上爬，可以了吧？”


    她的声音颤了下，似乎在上行。


    徐知夏放下心：“好的，我们几分钟就到。”


    说完，急吼吼推着其他三个人进了电梯，然后自己跑向中枢室。


    林助理感觉自己也太被无视了，好歹算半个反派，于是问王红：“她莫非认得我？”


    王红也挺怀疑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认识。”


    林助理眨眨眼，手搭在身前一丝不苟地站着，脸上露出个有点开心的样子。


    “其实，其实我也做了很多事的。”她显得在暗暗期待谁的表扬，“那个核心资料，是我偷走的。”


    “什么？”王红不可置信地回头，“就是你害的我？”


    她们来了5楼。


    “人呢？周文静是不是驴我们？”李群在穿装备，“我们先下去吧，楼里没有下面掩体安全。”


    徐知夏也一肚子不满，急急忙忙落地就去联系周文静。


    又接不通了。


    不对。


    怎么会？


    是她下来得太早，被人抓走了？还是异形又叛变了？


    这次沈皓来得也早了些，他比上次跑得更急，额上汗水在冷空气中微微蒸腾出热气。


    “怎么样了？”他像是累得很，手不自主搭在墙上，喘气声很急，“还回去吗？”


    “回。”


    这次徐知夏更快，按照记忆，应该是比周文静下来得早，或者是同时。她和周文静保持通话没有断过，直到进电梯。这里的电梯是强制隔绝一切信号的。


    落地又失去周文静踪迹。


    徐知夏脸上浮出烦躁，她抓着自己头发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为什么周文静没有记忆，不然就可以问她了啊！


    她抓狂地走了会，很快又等到沈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沈皓黑眼圈都快跑出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再来一次吧。”徐知夏用手给他扇风。


    第三次，徐知夏改变思路，心想这个时间点，所有人包括王红都是安全的，那么就先不要管引爆的事，去找到周文静集合，然后再说。


    没想到周文静自作主张早就下去了。


    人又丢了。


    徐知夏又试了第四次、第五次。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心脏狂跳，肌肉紧张，神经乱蹦，出汗出得比沈皓还夸张。这种紧急时刻一次次的高强度回档，就像打比赛不停去进行那决胜的一个得分点，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身体所有功能全部拉到最大，神经一直保持最高峰，肌肉一直处在蓄势待发。


    比赛不停不停地重复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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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得分高潮点，观众一直在呐喊尖叫。


    奔腾不息，反复消耗。


    徐知夏听到自己耳膜震动，血管在脖子里澎湃啸叫，心跳飚到一下下冰凉的痛，她感觉到生命都在燃烧。


    怎么会。


    怎么可能？


    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能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每一次都从她眼皮子底下把人抓走？


    到底是怎么神通广大的一个人啊！


    她可是有超能力啊！


    不行，别慌别慌，她抱头蹲在地上，捂住耳朵想了很久。


    直到沈皓的喘息声渐渐平息。


    他看着地上这个把自己团成一团，纠结成一把毛线的徐知夏，第一次恨自己变成这样，不善言辞。


    他想要宽慰她，替她想办法，可伸出的手又收回。他们现在急红了眼也找不到任何办法，这小小一个恒安，赵向明已经死去，异形被收服，哪还有什么……


    什么。


    沈皓的动作忽然冻住了，手掌挂在空中，那不像要安慰也不像要收回，他好像被什么定住了。


    像有水灌进鼻腔，溺水感扑了过来。他花了好几秒，很艰难地抵抗着那种沉重的窒息感，说：


    “……是她自己。”


    徐知夏狂揉自己脑袋的动作也一刹那冻住了。


    轰鸣的烟花此刻也失了语。


    说出这句话后，溺水感反而消散。沈皓看着没有任何反应的徐知夏，想到她从前，她小时候，她那些郑重其事许下的承诺，她和周文静。还有他自己。


    他们都或主动或被动地，像座山一样压着她。


    周文静的事，他的事，朋友们的事，大家的人生，还有那个狗屁超能力。不是她需要他们，是他们需要她。


    我们都在挤压她。


    沈皓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快猜到周文静的想法，因为曾经他也一样。


    世界是黑暗和绝望，人生是无尽的海底。


    只是周文静更果决，一腔仇恨发泄完后，便决定把自己和仇恨一起烧成灰。


    “啊！”


    徐知夏忽然抱住头奋力尖叫，拉长音，巨大的尖鸣，像是要把嗓子叫破。第一次听到她发出这种声音，像愤怒、像发泄、像绝望，这种叫声只能来自于绝境。


    沈皓以为她要痛哭。


    下一秒就看到徐知夏猛地站起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