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安的电梯就是快。”


    李群伸手摸向高清金属墙壁，感叹，“还静音。”


    “可不，开门关门超级快，待会你注意看看。咻一下。”周文静抱臂倚在门口。


    徐知夏想象了一下那个咻一下的场景，怀疑道：“是怕大家因为电梯开门太慢耽误工作吗？”


    “……你真是油盐不进。”


    她们按的是顶层。


    面板上提示到楼层了，然而没有停顿也没什么“叮”之类的提示音，在面板显示之后，电梯门猝不及防地一下子打开。


    还真是咻一下……


    咻


    电梯门内外两拨人猛地打上照面。


    那感觉就像在后台换衣服准备表演，幕布突然被一下子拉开。


    没准备好的演员心慌，不小心看到光屁股的观众也心慌。


    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一群人，就这么大喇喇地让人摸不着头脑地遇上了。


    但是画面没有停下哪怕一帧。


    在双方还没看清彼此的时候，徐知夏已经将两个人捂嘴按进了电梯并屈肘按电梯下楼。


    快得让人感觉通了灵。


    实际上徐知夏自己都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快反应，几乎是本能。


    战斗在这个因为站了太多人而显得狭小的电梯间轰然炸开。甚至所有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不能用枪，那是自寻死路，碎弹流弹在这个挤满了人的电梯里跟没长眼的怪物似的，搞不好会自己宰了自己。


    在场五个人陷入焦灼的肉搏。


    李群经验丰富，上去就踹向大块头秦六的腿弯，向后扣他的肩。没想一下子没踹得动，反被对方两个人针对性挤向角落。


    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眼前一晃。


    李群下意识护住胸腹。


    然而发出尖叫的是七仔，她捂着手倒向墙壁，匕首刀尖朝下直直落地，竟插入金属地面两公分。


    匆忙中，秦六按下了报警键。


    电梯门立刻大开。


    没看清是几层，有脚步和呼喝靠近。


    周文静去按电梯，发现驱动被锁死了。


    来这么快！


    李群踹开面前两个人，拉着徐知夏和周文静往外跑。


    “先走，别和那些人纠缠。”


    她曾经翻过恒安公司内部安保线的详细资料，一半以上都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在经过改造之前被恒安以各种手段保下来，什么狠事都干。


    周文静犹豫了一瞬，发出集合指令。


    四周墙体窗缘上蛰伏着的异形同时破窗而入，拦在她们身前。


    安保们没有收到异形被其他人接管的消息，以为是己方的，没有作出防备。


    直到它们忽然调头，寒光朝他们高高举起。


    所有人面如死灰。


    李群脚步停下，似乎也有些复杂。


    徐知夏眼尖瞧见秦六正拉着七仔从墙边跑开，忙抬手就是一枪，刚好秦六正顺着拐角一滑，打中哪里没有看清，他们人也消失在走廊。


    她正要追上去，被周文静拦下，将一枚小小的充气按钮放她手心：“动静太大了，你们快去找王红，引爆器给你，我这边解决了通知你。”


    周文静手里有异形，秦六两人逃无可逃，徐知夏没有多想，捏着按钮，带着李群从保洁专用楼梯往上。


    那条路很狭窄，大概是因为恒安大楼寸土寸金。如果是个高壮一些的大概会翻身艰难，李群此时就很艰难。很难想象王红她们平时带着工具如何上上下下。


    到顶的时候看了眼楼层，95层。顶楼在99层，但只能到这了。


    艰难从小门里挤出来的时候，她们听到了楼下一阵接一阵的枪声，还有偶尔一两声爆破响动，那听起来像是小型炸药。


    在这高入云海的世界塔顶，哪怕踩在最坚实的钢筋水泥上，都有种漂浮感，悬空、俯瞰、不实。


    脚底下在颤动。


    或许是爆炸，或许只是一阵风。最高处最尖处，总是最脆弱的。


    明明走在室内，徐知夏却已经开始恐高。


    恒安集团并不是这一栋楼，而是这一整片区域，这是个建筑群，各种形状设计的建筑楼簇拥着这座大厦，你从地面看，只能看到它捅穿云层，顶端藏在天上。只有当那穿透性极强的射光灯亮起时，才能看见这属于恒安楼顶的巨大的四芒星。


    徐知夏她们现在就站在这颗四芒星下面。


    她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很不安稳，只想快点找到人，然后引爆安置的炸药。


    她想要离开。


    她不想站这么高。


    打开那座办公室大门时，迎面一个尖头形状的武器朝她眼睛砸过来。


    她后退一躲，那武器就被李群劈手抢了下来。


    是一只极高极细的黑色高跟鞋。


    面前站着个光脚的女生，她左手还提着另一只。


    她想用高跟鞋杀人。


    李群一脸“我没空和你闹了”，将人制住。


    走进门。


    中间大块地毯上躺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看起来刚刚断气。


    右手边一整块顶天立地的落地窗被窗帘拉上一小半，角落有一小块不明显的凸出。


    徐知夏走过去，一把拉开。


    对上王红惊疑的视线。


    下一秒，那双眼睛迅速泛红，嘴一扁就委委屈屈地要开哭。


    徐知夏来不及安慰她，去解那束缚带。看起来被大力地揪扯过很久，但是没能打开。


    “你按住她，我来。”李群将那双被她扣住的手交给徐知夏。


    王红终于看清她们推来搡去的人是谁，赶紧说：“林助理是好人，她帮我。”


    “什么好人坏人。”李群心不在焉，手朝椅子下面摸索过去，看了眼她额头，“你被人锤了？”


    “她锤的别人吧。”徐知夏松开手，蹲下身，查看赵向明。


    男人青白色的眼睛半睁，鼻骨横断，白色骨碴从皮肉中穿出，眼睛眉毛眼下插着一些碎玻璃片。整个头脸一片青紫，显然遭遇重创。当然致命伤是被割断的颈部气管以及大动脉。


    “也好，不用……”她的声音低下去，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徐知夏。”


    有人精准叫出了她的名字。


    是林助理。


    徐知夏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见对方一脸疑惑和陌生，林助理也没露出什么好或不好的表情，她好像习惯了总是这副矜持又平静的模样，只是语气带上了起伏：“我……”


    说了一个字，又顿住了，仿佛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


    “我给你送过桔子。”斟酌了一小会，她说。


    这样一句平淡到仿佛闲聊的话，在整栋楼暴躁飘摇的险境中，掀不起一点有关回忆的波澜。


    徐知夏不知道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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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回应这样一条类似白开水的信息，这种小事不可能有什么印象，但是对林助理似乎很重要。


    好在通讯器适时响了。


    “人找到了吗？”周文静问。


    徐知夏：“找到了，赵向明死了。”


    她以为周文静要问一句怎么死的，但是没有。


    周文静只是懒洋洋地催促：“找到就行，你们动作也太慢了。我都出来了，还不炸吗？”


    “姐，我们可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徐知夏捏住手里的引爆器，“炸，等着，我们马上就来。”


    周文静：“直接乘电梯下来吧，人已经清理干净了。”


    “你们要炸了这栋楼？”林助理紧张地上前一步，“这不行……”


    “安啦，炸总枢纽室而已。”徐知夏指了个方向，那是她亲自埋的，“定时5分钟，走吧。”


    “这种高度，掉落物如果砸到人怎么办？”


    “巡安部今天巡防已经将这半片城区全部疏散隔离了，与其担心东西掉下去，不如担心自己掉下去。”


    徐知夏问：“快走吧，你难道不恐高吗？”


    林助理微怔：“还好……”


    “别废话了，走吧，周文静已经在等了。”李群扶着王红，去推徐知夏，“她爱走不走。”


    她知道这林助理是谁，是赵向明这么多年，在全公司最信赖的手下，待遇好得可以说视如己出。


    以赵向明的习惯，可能很快又要添个义女了。而他那些儿子女儿是什么德性……


    李群蹙着眉提醒：“我记得还要绕一段路，你快去，我们在电梯等你。”


    徐知夏不敢耽误，跑向记了无数次的总枢纽室。毁掉这里会造成恒安数据库大断电，几乎就是清洗一空。


    她没有任何顾虑地按了开关，然后冲进电梯和众人集合。


    电梯速度显然被周文静调过，下落的时候甚至让人有失重感。


    天已经黑了。


    她们从五层窗口落地，找到二号掩体，一分钟后，或者更久，头顶快速地亮了一下，比塔尖的四芒星还要亮。接着传下来轰隆隆的闷响，远得仿佛从云层中传来。


    徐知夏抬头，看到一小团烟花从云层中炸开，仿佛遥远的新年烟火。


    啊，新年。


    确实新年了。


    现在是除夕夜了。


    徐知夏背靠着掩体，抹了把眼睛，去联系周文静：“你在哪个掩体？”


    通讯器里嘟嘟地响，她这才发现信号没接通。


    这时候还犯傻。


    她腹诽自己一句，然后眼睛看着通讯器屏幕，再次按过去一次。


    没有接通。


    她握着通讯器，没有动，像是陷入沉思。


    头顶又传来爆炸余波，似乎是牵连到了什么设备，开始一串串地响，炸了足足30秒。


    “你去哪了？”李群不知道没接通，凑过来问，“别不认识路啊，走错路被人抓了谁有空去救你？”


    通讯器发出“嘟嘟嘟”的声响，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几乎听不见，很空茫地闪烁着。


    徐知夏明明抓着通讯器，却感觉手里好像空到不行，连自己的皮肉都没抓到。


    头顶那红色的火光烟尘在空中蓬成一小团星云，像天文课上看过的模拟宇宙小行星爆炸视频。


    爆炸声音遥遥荡开，轰鸣不绝，又热闹，又精彩。


    像一场真正的除夕烟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