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作品:《得过且过的贵妃娘娘

    春阳斜斜地映着御花园的琉璃瓦,满园茶花开得正艳。


    贤妃别出心裁,将赏花会设在御花园的曲廊水榭,碧波荡漾,映照着两岸绿茵间盛放的茶花,粉似云霞,红若流火。流水潺潺,花香袅袅,雅致十分。


    赴会妃嫔或是在席间品茗,或是近前赏花,更多是簇拥着贤妃谈天说话。仔细瞧来,满宫妃嫔,除了闭门思过的惠妃,远在寺中清修的那位,竟都在此处了。


    皇后事忙不到,但她与贤妃向来是姐妹一体,贤妃背后即是皇后。从前宫中,多有妃嫔追随惠妃,如今惠妃拥趸都纷纷参加贤妃的花会。今后宫中风向又是一变。


    只是,贵妃还未到。


    正此时,曲廊尽头传来环佩叮当,十二个宫娥簇拥着金丝软轿迤逦而来,绛紫色锦缎轿帘上金线绣的鸾凤在日光下明晃晃地刺眼。


    “贵妃娘娘到。”宫人高声通传。


    话音未落,软轿已停在沉香亭前,一只缀满南珠的绣鞋踏在猩红毡毯上,贵妃扶着宫女的手下轿来。


    辛冉今天走张扬恶女路线,穿得很是隆重,不找人撑一把实在难以行动。


    她今日着海棠红蹙金广绫裙,裙裾逶迤处金丝勾出的孔雀翎羽随着步履起伏。头戴十二玉钗,钗头镶嵌的明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每走一步,钗环轻摇,珠光流转。


    满园妃嫔皆屏息垂首,独贤妃含笑迎上前去:"妹妹来得正好,这株紫袍玉带今晨才开,倒像是专等着妹妹的仪驾。"


    辛冉顺着贤妃的指引看去,那株紫袍玉带正亭亭玉立于花丛之中。绛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花心处一圈玉白色的花蕊恰似束腰玉带。微风拂过,那朵茶花轻轻摇曳,丝毫看不出昨日才被折断过。


    而更远处,是苍白着脸的花房小宫女躲在朱栏后,紧张地观望着一切。


    贤妃在侧介绍道:“妹妹不知,这紫袍玉带是江南新有的品种,京中还未得见,整个宫中统共就这一株。”


    旁边人凑趣,捧着贤妃:“也就是贤妃娘娘养得起,让我们都能沾光开眼,我听闻这花娇贵得很,每日需用去年的雪水浇灌,夜里需熏染安神香。”


    “丽嫔夸张了,”贤妃转头对辛冉说,“此花雍容,正衬妹妹,我愿以此花赠美人,不知妹妹可喜欢?”


    “我可太喜欢了。”辛冉说


    话音未落,贤妃只见辛冉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已抚上那朵垂露的茶花。"喀嚓"一声,贵妃竟生生将那朵价值千金的茶花折了下来。


    人群中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丽嫔的绢帕掉在鹅卵石径上,被风卷着滚到贤妃脚边。辛冉却恍若未闻,只将那朵紫袍玉带别在鬓边,绛紫色花瓣衬得她眉间花钿愈发殷红如血。


    “谢谢贤妃送的花。姐姐瞧,这花在我发间美吗?”辛冉甜甜假笑,侧脸去问。


    贤妃不语,优雅得体的面容上好似出现一道裂缝。静默几息,辛冉才听到她说:“甚美。你喜欢便是,长在盆中,簪在鬓间,都是一样。”


    贤妃好涵养,不过一会便调理好心态,亲亲热热地拉住辛冉入席。


    远处,小宫女终于松下一口气。在贵人们看不见的角落里,双手合十、转着圈拜遍神佛菩萨。


    更远处,抱着一株茶花的锦衣卫亦没有打搅这场宴席,只是将目光落在花丛中的红裙宫妃上。


    薛照站在远处,将花房宫女与辛冉的神色尽收眼底,一下便推测出内情,猜出是辛冉故意摘花帮助宫女脱罪。


    本来他还想用怀中这株来顶替紫袍玉带,看来是不及他人援手及时。


    薛照笑笑,没有打搅这场宴席,转身离去。


    花会直到黄昏时分才结束,辛冉回到景福宫,珍珠忙迎上来,道:“娘娘,方才薛指挥使来过,留下一盆茶花说是赠与娘娘。”


    珍珠说着,露出身后那盆摆在桌几上的茶花。花开得正盛,玉白花瓣层层叠叠,唯见花心一点胭脂红。


    “呀,是抓破美人脸,这可难得!”辛冉听得人这么说。


    ******


    花会结束,众妃嫔散去,丽嫔特意留了下来。


    丽嫔跟随贤妃回了宫,四下无外人了,才低声道:"姐姐,今日贵妃当众摘花,实在无礼至极。"


    贤妃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心中计较着辛冉的种种行径。然而,她深知贵妃地位轻易不可撼动,且眼下正是需要贵妃来压制惠妃。


    贤妃强压下心头的不悦,淡淡道:"妹妹所言极是,只是贵妃出身将门,性子直率,倒也无甚恶意。"


    丽嫔见贤妃态度暧昧,心中暗喜,连忙表忠心道:"姐姐宽厚,但妹妹实在看不过眼。若有机会,我总要到陛下面前去分说分说。"


    贤妃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妹妹有心了,此事莫要放心上。"


    当晚,春恩銮驾就这样恰巧来到了丽嫔所在的绮春宫。


    两情欢好,殿中的龙涎香愈烧愈浓。丽嫔倚在皇帝肩头,趁机吹起了枕头风:"陛下,今日赏花会上,贵妃娘娘当众摘了那株紫袍玉带,实在有些......"


    皇帝闻言,眉头微皱,道:“贵妃近来性情是有些变化。”


    但为人子,遭遇父母家族大变,性情变化也是人之常情。李珲是不愿面对一张肖似辛胄飞的脸,但他将辛冉当做妹妹疼爱的话却不假。


    皇帝翻身坐起,肃色申斥丽嫔:"你为嫔位,议论贵妃,以下犯上、以卑议尊。吴氏,你当慎言慎行,不要失了规矩。"


    丽嫔心中一凛,浑身冒出冷汗,连忙跪到床榻下请罪。


    皇帝没有理会丽嫔,径直越过她,拂袖而去。


    六宫之中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二更天离开绮春宫,消息三更天不到就传遍了。只是丽嫔羞得闭门不出,无人知晓究竟是何事触怒龙颜。


    辛冉不关心八卦,春日阳光正好,景福宫的桃花开了,她搬了贵妃榻在树下小憩。不远处,小宫女正小心翼翼地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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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那株紫袍玉带。


    此人就是贤妃宫中伺候花草的小宫女,幸得辛冉出手相救,她免过责罚。为报救命之恩,她日夜钻研养花之术,誓要再培育出一株紫袍玉带来。


    她轻轻拨弄着花枝的嫩芽,同景福宫的小宫女道:"娘娘待我恩重如山,我一定要让这花重新绽放。我特地求同乡,在南边来的花匠那寻了一本茶花经……"


    正此时,大门突然响起一阵吵嚷。


    辛冉的左耳传来一阵喧闹——“大哥,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就不道歉!我偏不!”这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倔强,挣扎间衣料摩擦发出窸窣声响。


    她的右耳则飘进宫女们慌乱的低语——“请大殿下、二殿下安。”“呀,大殿下您快放手吧,二殿下要摔倒了!”


    吵嚷声一路逼近,直到她跟前才戛然而止。一道略显青涩却故作沉稳的男声响起:“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二弟有话对您说。”


    辛冉不得不睁开假寐的眼睛。她坐起身来,拂去衣上落花,抬眼看向面前的两位皇子——板着脸、年纪稍长的是大皇子李承熹,眉宇间浩浩然一片正气;被他揪着衣领、气鼓鼓别过脸去的是二皇子李承烨,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不服。


    李承熹见弟弟不说话,一把就将人按跪下去,正声道:“辛家满门忠烈,你身为大颂皇子,自当感念忠臣义举,敬重忠臣之后。可你却做小人行径,偷偷折断贵妃娘娘的花。你若不道歉,我现在就去父皇面前,状告你折花行巫蛊之术。”


    最后这句话就严重了。听懂的人如琥珀已经跪下劝谏:“大殿下慎言。”


    李承烨也不敢再赌气,低着头,嗫嚅道:"贵妃娘娘,是儿臣不好。那天是儿臣为了给母妃出气,才折了您的花。我现在同您赔罪,您就不要计较了……"


    “如意!你这是什么认错的态度!”李承熹很不满地打断。


    辛冉却接口:“好了,我原谅你。”


    李承熹道:“贵妃娘娘不必心软,他做错了事就要认罚,同人道歉要诚心,绝不可有此等态度。”


    “没事,我不和小孩子计较。”辛冉一心只想着午睡,可不愿意陪这两位中小学生斗嘴。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送客的话:“琥珀,今日的透花糍做得好,装点果子给大殿下、二殿下吃,好好送出门,可别再打架了。”


    李承烨被大哥逮到景福宫没有多气愤,他总觉得自己和母妃得宠,贵妃不能将他如何。但他拿着贵妃给的果子,被送出景福宫门的时候,他气得脖子都红了。


    什么!叫做!不和小孩子计较!


    自觉参与夺嫡之争的二皇子,就这么被当做小孩子恶作剧,被贵妃用一碟果子打发了!


    偏偏他身边的傻大哥还无知无觉,“咦”道:“二弟,你冷么?怎地牙齿打抖?罢了,快些回去吧,你看贵妃娘娘如此宽宏大度,下次可不许再这样做小儿行径。”


    李承烨咬紧气到发抖的牙齿,扭头往另一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