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错轨

作品:《高考毕业后和楼下哑巴

    时穗对秩序有神经质的执着,对打乱秩序的任何变化都异常敏感。


    她幼儿园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过家家,每个木制仿真玩偶都有自己要扮演的角色,穿黄色围裙的是母亲,蓝色条纹工作服是父亲,小碎花裙,扎两条小辫的是她,还有三四个个木制小玩偶是朋友,其中有一个男孩是她钦定的结婚对象。这条街道上有家,冰淇淋店,医院,幼儿园还有明清小学。每天早上,父母准时出去上班工作,女孩和朋友一起去上学,在学校里学习,玩游戏,一起吃午饭。一旦这个角色做出的行为不符合既定规范,就应该在她的游戏里被抹杀掉。


    首先调取的是泳池附近的监控,屏幕上显示时穗走后,陈景允在原地待了十几分钟,从相反方向离开,忽然身形一歪,向旁边的泳池倒了下去,不久后有工作人员上来为下午的派对做准备,发现了昏迷的陈景允。


    其余人面面相觑,也没料到这件事会和时穗有关。黎近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你和陈景允当时聊了什么?”


    “工作人员找景允反馈场地有点问题,我就跟他一起去现场。”时穗吸了一口气,面色沉重:“要是我晚点跟他一起离开……也许就不会出现这种事。”


    “这不是你的问题。”林露露安慰。


    黎近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话,这话的真假还得等陈景允醒过来才能确认,她关心的是其他事。黎近吩咐工作人员,“再把监控时间往前调一点。”


    工作人员应了声好,划动鼠标前看了一眼时穗。


    随后,屏幕上显示侍者带着黎近前往休息室,黎近站在侍者身后等待开门,监控镜头没有拍摄到侍者的脸,不久后,陈景允也来了,时间显示两人在里面待了一会,又先后离开休息室。


    “看我干什么?”感受到其他人的注视,黎近的语气变得不自然。


    “那个时间点,你们在休息室做什么?”赵既安皱眉,“那个时候,陈景允应该在迎宾区啊。”


    “就不能允许我们刚好都在这个时间段需要休息?”黎近冷呵一声,“你们该不会误会我和他有什么吧?”


    这一圈里,他们跟时穗的关系更好,林露露上下打量着她,“我们还什么都没说呢,你紧张什么?”


    “不对,我说你昨天早上怎么忽然跟我关心起景允和我们的群消息……”赵既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黎近性子傲,不怎么跟他们来往,平常都是因为有时穗的关系才会参与聚会。次数很少。而昨日早上,她出奇地和自己聊起陈景允。


    “不是,你们有病吧?时穗是我朋友,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顾及大家的隐私,休息室室内没有安装监控,只能调取走廊和宴厅的监控。黎近丝毫不受影响,“没有证据就不要血口喷人。”


    场面陷入一度僵持,姜小度缩在角落里,埋头不语,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清楚知道黎近不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只要自己安安静静地就能安然无恙地待到下船。


    可有道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


    是谁?是黎近的警告么?


    姜小度额头渗出细细的汗,她紧张地抬起眼看去,却怔住。女生浅淡眉眼间流动一股悲思,水盈盈地看着她,随后眼睫垂下,悄悄移开了。


    这个对视只维持了几秒,姜小度却觉得自己的秘密在时穗方才的视线里无所遁形。她低下头,心跳飞快地思考刚才的一幕,她知道了?是怎么知道的?刚才她看向自己是什么意思?如果自己能代替黎近在她身边的位置……


    是啊。是他们先背叛时穗,时穗又做错了什么,要被蒙在鼓里?


    “我,我作证……”


    话音一落,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说话的人身上——姜小度双手搁在身前纠缠,说话的声音打着颤,再次说,“我在休息室的时候,有亲耳听到……”


    *


    警察迅速将游轮包围起来,进行排查。


    陈景允很快醒来,面对警察的询问,捂着头说,“没有……我没看见有人推我下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记不起来,你们别问了!”


    警察在他这找不到突破口,就从这艘游轮排查,最后终于找到原因——水泵之间的电源线没接好,陈景允恰好走在那块区域,触电后,晕眩几秒,就倒在了旁边泳池里。毫无疑问,游轮公司为主要负责方。


    而陈景允也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追究,或许是受到了惊吓,又或许是醒来后知道自己和黎近的事情忽然在朋友间传开来,他醒来就匆匆坐上离开的车。


    主角走了,其他人更没有心思待在游轮上。


    姜小度说完那一通话,黎近不愿在争辩,面色铁青地离开了。


    其实陈景允这行为在这一圈人里见怪不怪,有些富二代玩的比他更花,赵既安只是想不通陈景允怎么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么多个女生不选偏偏和时穗朋友搅到了一块,还好这事没有闹得太大,作为兄弟,他起码替陈景允保住了体面。


    林露露对这些男的本就没有抱有希望,发生这件事也并不意外,跟着时穗走了。


    “小度,谢谢你愿意说出来。”


    姜小度站在最边上,看着人群里的时穗朝自己走过来。


    夕阳晚霞照在她颊上,宛如白瓷上一抹不经意的红。姜小度又闻到那股似有若无的淡淡香味。她牵起姜小度的手,很真诚地邀请,“下次来我家做客吧。”


    姜小度惊喜地点头答应。


    “嗯嗯。”


    *


    其中一名侍者退出人群,在卫生间换好衣服后,将工作衣服都塞进了包里。


    黑色鸭舌帽下是被遮住的黑发,碎碎密密,他整了整帽子,从别的出口下去。


    “林筠,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混进来的?”


    林露露没想到只是随便找个地方抽根烟,还会有意外之喜,她对他有着浓重的兴趣,朝他走过来。


    林筠没兴趣理会,错身要走,她的保镖往旁边一站,堵住前面的去路。林露露勾起唇,“别这么急着离开嘛,我们聊聊天不好吗,放心,我不会把你偷偷进来的事告诉别人的。”


    【亲戚介绍。】


    林露露没多想,拿出手机出示微-信二维码,“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没准将来我有事需要找你呢。”


    黑色碎发下那双漆黑如墨的眼微微瞥了一眼她,迟迟没有动作。


    此时,嘈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逐渐密实的脚步声。这个出口直通停车场,一群人正往这里走来。微风吹起其中人黑色的长发,露在空气中的肩薄纤瘦,司机站在一旁开门,她自若地收起裙摆坐了进去。


    他压低帽檐,向另一边方向别过脸。


    有人催促自己,林露露敷衍地应了几句。


    再次看向林筠,衣领下半掩着青紫可怖的淤痕,她迟疑地伸出手:“你脖子上……”


    林筠垂下头,快速拿出手机扫了码。


    像躲着什么,他错过身快步离开了,完全不想理睬自己。


    而林露露看着那道背影,隐约还记得,林筠上学成绩好像还挺好的。


    “可惜,是个哑巴。”她略微遗憾地说。


    *


    时穗上车后,时母打来了电话,告诉她时父明天回国,让她回家一趟。


    接连一周,除了根据家里安排的行程出行,时穗还会抽空去艺术画廊,珠宝展等相关展览活动,进入专属团队协助处理各类事宜。时父年头设立了以他为名的教育基金,近月的爱心捐赠活动,时穗都有出席。她形象气质好,还经常出入在贫困地区,摄影师给时穗和小孩拍的合照很快就在网上传遍了。网友纷纷都夸赞“人美心善”。


    游轮公司是那场事故的主责,被陈家告上法庭,最后赔了一大笔钱,陈景允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不再和时穗来往,甚至都不怎么联系其他朋友。尽管几个知情人都没有说出去,可“陈景允疑似脚踏两条船”的消息还是在圈子里传开来。陈景允销声匿迹一段时间,赵既安跟他联系,才得知他已经去美国了。每天都有新鲜的事在上演,船上的这点风波很快就被盖过。


    没有人打扰,林筠生活短暂地恢复如初,每天重复一样的工作。


    这两天订水的人很少,林筠傍晚很早就下了班,他跟大爷打了声招呼就往家里走。


    城阳区居住的人多是上班族,为温饱挣扎的普通家庭,还有一些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的老人。尽管是戴了口罩和法式帽,她走在路上,也很招眼突出。


    林筠知道她这周都在忙什么,自然不是时穗告诉他的,电视上会有各种集团千金时穗的报道。他自然也知道,时父回国了。


    关于时穗家里的事,林筠知道的不多,时穗也不会主动跟他透露这方面的事。但是,从她每次从家里出来后,浑身紧绷,难以放松的精神状态;提及父母时,略微蹙起的眉头;在他旁边入睡被噩梦惊醒后,空洞无神的双眼——这些就令他足够清楚,时穗对她的家庭充满厌恶,恐惧,抵触。


    时穗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对方没有说话。


    她也没有挂断。


    街边积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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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雨水,倒映着边上经过的影子,隔着距离的两道影子嵌在水里扭曲交错。墙缝里的粉白色花朵,在风里摇晃不已。时穗垂眼,杂沓而过的脚步声,像潮水远去的呼啸风声,小摊贩的吆喝声在她耳边和手机里同时响起。还有,夹杂其中来自他清浅的呼吸声。


    林筠跟在她身后几米的位置,一个任谁都不会将两人联想到一块的距离。


    直到她转身走上林筠居住的单元楼。


    门啪嗒一声合上。


    最近高考成绩出来,时穗是本市的状元,就连一中都早早在校门口挂上横幅。尽管和时穗的关系不同往日,他还是举起手机。


    【成绩出来了,恭喜你。】


    时穗淡淡扫了眼那行字。


    “陈景允是你救上来的?”


    她冷眼睨向自己,林筠停顿了几秒,慢慢点下头。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时穗愤怒地将包甩到他脸上,金属链条和皮肤发生碰撞的声响,他脸上很快出现红红的印记,有的地方甚至通红渗血,他呼吸略微停滞一秒,手指紧紧蜷曲颤抖着,却只是看着她。


    “我记得,我没有安排你做这件事。”


    时穗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


    这令他忽然想起从前,同样是在傍晚的一幕。


    时穗的弟弟生病住院,和林晴住的是同一家医院,林筠给林晴带饭的时候想到时穗可能没吃,就擅自主张来找她。


    在没有其他人的VIP病房里,她拿着一支装满空气的针筒,准备插入时安的静脉里。


    听见一点动静,她停止手里的动作,抬眼看见了站在病房门口的林筠。


    也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两人的关系骤降至冰点。


    他惊恐于她的蛇蝎心肠,她也疲于虚假的伪装。


    林筠拉黑了时穗的电话,不再和她有任何联系,直到他被莫名其妙的辞退,糊口的工作都因为各种原因没了。


    有个好心的负责人善意提醒,“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接连被几个工作拒绝,林筠灰头土脸地回到出租房里。


    时穗坐在沙发上等他。


    “你为什么最近都没有回我的消息?我早就说了,让你换个好一点的手机。”


    她笑着站起身。


    林筠之前最喜欢看她笑,她笑时眼里会浮现明丽的颜色,小小上扬的唇角上会有光影在跳动,那些澄净的疏离感都消散,整个人会变得更生动。


    察觉到他神情细微的变化,时穗掩唇笑,“你在害怕我吗?”


    “我又不会那样对待你,你是我最喜欢的狗狗呀。”时穗找出今天下午在病房拍的照片给他看。她仰起脸的时候,精致的卷发从肩膀滑落,纯净的琥珀瞳孔里清晰倒映他的脸,她嗓音轻柔,“你看,时安还活得好好的,他睡得很香。”


    “我们接吻吧,像以前一样。”时穗慢慢踮起脚尖,搂上他的脖颈。


    换做以前,他下一秒就捧起她的脸,两人通常吻得难舍难分,忘记时间,只专注于对方温暖的口腔,和紧密的拥抱。可林筠只要看见她就会不受控地想起病房那一幕,他颤巍巍地抬起手,捧起她脸的手像小虫儿一样频频颤抖,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一支空气针筒忽然扎在他右手的静脉上。那双眼睛没了笑意,投射着冷光,她第一次这么盯着自己,一根拇指按在上方像是随时准备摁下,时穗脸色冷沉:“吻我还是去死,选吧。”


    他怕了,再次尝试凑近的时候却被人拽住头发。


    她拽着他的头发的手缓缓往下,轻笑,“这次不给这里,换个地方吻吧。”


    那晚,他第一次给她口。


    从此两人开始不清不白的关系。


    【我不救他,他会死。】


    林筠在备忘录继续输入。


    就算她计划得再严丝合缝,迟早也会被警察查到,到时候她的人生彻底就毁了。再金光闪闪的昨日,在监狱里都会变得昙花一现。林筠命烂,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他不能看着时穗把自己玩进去了。林筠一直觉得时穗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将她带回正轨就好。


    “你在想什么?偷偷上船混进侍者的人是你,在水泵上动手脚的人也是你,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像是知道他所想,时穗笑着走到沙发边上坐下,语气轻飘飘的,将自己撇了一干二净。


    林筠看着她,一种恐怖的猜想犹如毒蛇迅速爬过心头——如果会有暴露的那一天,那个被推出去,被万人所指的人绝不会是她。


    而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