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蒙蒙烟雨弥漫了整座城市。


    窗外丹桂飘香，栾树硕果累累，香樟树郁郁葱葱。迎着微风细雨，飘落在地上，金的黄的粉的，犹如油画的世界，五彩纷呈，美轮美奂。


    余可芒的工位在窗边，剪视频累了，便看看窗外，缓解眼睛疲劳。


    她最喜欢窗外的两颗桂花树。


    丹桂和金桂立于小路两端，树枝繁茂，香气扑鼻，微风拂过，天空飘起桂花雨。


    天气晴朗时，能看到叔叔阿姨打桂花。


    橘色和金黄色的桂花，经过巧手制作，能做出很多美食，桂花蜜、桂花糕、桂花烤奶还有桂花糯米藕等等，光想想就流口水。


    余可芒没心思上班，看着桂花被阿姨小心翼翼拾起来，想象它们被带回家，制作成各类美食，便觉得幸福无比。


    她想给黎樟提点建议，让他趁时节上新桂花口味的菜品。在她吃过这么多家餐厅里，「有樟」是唯一将时节与美食结合得最好的餐厅。


    胡思乱想间，电脑右下角的微信图标跳动起来。


    点开一看，是黎樟的消息：小井煮了桂花红豆沙年糕，下班来吃。


    想什么来什么。


    她唇角微扬，噼里啪啦打字：试吃吗？


    黎樟回复很快：不是。


    啧。


    更开心了。


    她发了个小猫哭泣的表情包，随后又发：晚上要加班。


    黎樟回：正好，我们下班才吃。


    余可芒笑得更开心了，旁边的赵宇霖看到她这副模样，心情略微复杂。


    他所认识的余可芒，是个乐观开朗笑起来很可爱的甜妹，她对所有人都很友善，对他似乎更好点，或许因为两人对美食的看法一致，是最好的饭搭子。


    他几乎没见过她对男人的热情，比美食还高。直到，部门同事在「有樟」聚餐，他发现她的视线停留在黎樟身上的时间，远远大于美食，这让他感到恐慌。


    最让他恐慌的是，他发现黎樟的视线也在不经意间落在余可芒身上，兴许连黎樟本人都没发现。他们很少对视，目光却流连不断。


    不知为何，她会表白失败。


    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机会。


    -


    余可芒下班后，直接去了「有樟」。


    许是下雨的缘故，又或许她下班实在太晚，当她走进店里时，除了两桌客人，再没有别的顾客。


    李露站在收银台，百无聊赖地看着店外。视线触到她时，挥了挥手，朝后厨喊了句：可芒姐来了。


    话音刚落，章绮穿着员工制服，喜笑颜开地跑出来：“快来吃红豆沙。”


    章绮挽着余可芒的手臂，正欲往里走，黎樟单手抄兜，步履闲适的迎上来，看到她以后，唇角微微上扬，嗓音清朗：“来得正好，小井刚烤好年糕。”


    语气熟稔，带着朋友之间的恰到好处，关系拿捏到位。


    “太好了。”


    三人走到里面的位置，小井正将烤得外酥里嫩的年糕放在红豆沙上面，撒上一撮桂花干，桂花的馥郁加上香甜的红豆，整个屋子香气四溢，气氛被烘烤得暖烘烘的。


    众人围在一起，等待小井分发桂花红豆沙年糕。


    “第一碗必须给可芒姐。”


    余可芒恰好站在小井对面，面对突如其来的礼遇，她有些意外，其他人没有意见，纷纷笑着让她赶紧吃。她下意识看向对面的黎樟，发现他也在笑。


    不是简单的唇角上扬，而是眉眼之间满含笑意，整个人仿佛沐浴在温暖的春日阳光里。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她笑着接过来，碗底有些烫，众人挤在一起实在没地方放碗，正思索着将碗放在何处，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给我。”


    手中一轻，眼前被黎樟高大的身影笼罩，莫名生出一种隐秘的安全感，仿佛置身在狭窄的山洞，前面烈烈篝火，闪着温暖的光，身后物资充足，全世界就他们两个人，享受山野花香，鸟雀啁啾。


    黎樟端着两碗红豆沙阔步走向大厅，余可芒跟随他的脚步，坐在落地窗前。


    小雨不停下着，烟雨蒙蒙中，显得店内暖黄的灯火异常温暖。


    在舒适温馨的环境中，吃着桂花红豆沙年糕更是将幸福感提升到顶端。


    经过长时间泡水的红豆，在锅中熬煮长达数小时，煮至软烂，放入清香的黄糖，烤得焦脆的年糕，盛到碗里再撒上干桂花，一碗温暖甜润的桂花红豆沙年糕就做好了。


    颗粒口感的红豆沙，透着一股香甜浓郁的桂花香，口齿留香，手打年糕外酥里糯，口感丰富。


    简单的甜品，经过小井的烹制，极其富有特色，让人回味无穷。


    “小井真是天才，黎老板你好有眼光。”她忍不住赞叹。


    黎樟轻挑眉头：“只是这样？”


    她歪头思考黎樟的话，绞尽脑汁琢磨用词。他被这副认真的模样逗笑，不打算让她烦恼：“其实，我的手艺也不错。”


    “真的？”


    “当然。”


    余可芒无端相信他的话，尤其他说当然的时候，莫名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肯定。


    说起来，她还没有品尝过黎樟的手艺。当时在夜市，她只尝到了小井做的铁板炒饭。她听吃到黎樟做的铁板炒饭的食客反馈，说他不仅人长得帅，厨艺也很好。


    余可芒刚开始还嗤之以鼻，认为这些不过是宣传手段罢了。


    深入了解后，发现黎樟不是自吹自擂的性格，相反的，他是很少说漂亮话却将事做到极致的那类人。


    突然很想尝尝黎樟的厨艺。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说出口了。


    黎樟没有拒绝，看了眼日程安排，跟她说了个具体时间。不是改天、有机会、下次，而是具体到日期的某一天。


    对此，她充满期待，连带着胃口变得极好。


    她望着空空如也的甜品碗，目光锁定在黎樟面前，丝毫未动的红豆沙上：“你还是没有食欲？”


    黎樟没有回答，将红豆沙推到她面前：“这碗温度正好。”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黎樟没有胃口，她是在帮他解决吃不下的食物。没想到，她刚吃了一勺，黎樟便去后厨拿了一碗新的红豆沙。


    这次只有半碗。


    “我吃不下了。”


    黎樟笑了笑，拿起勺子舀了口，放进嘴里：“我吃。”


    不知心境变化还是别的原因，这次跟黎樟吃饭没有上次那么难受，开始变得很享受。


    观念也在不断变化，并非要像她跟赵宇霖那样，食欲相当，饭量一致。跟黎樟吃饭也不错，他对食物有自己的理解，食欲虽然不佳，但对食物的态度，仍像初次相遇那般认真。


    黎樟分明在误导她。


    绝对故意的！


    情绪涌上心头，她此时此刻完全不想跟黎樟说话，闷头吃着甜品。黎樟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怎么了？”


    她垂眸不说话，加快吃甜品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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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可芒，跟我说说。”


    不知为何，每次听到黎樟叫自己的名字，她便有种莫名的情绪翻涌，仿佛等待良久的呼唤，只要他喊一声，她便毫无缘由地应下。


    “你骗我。”她闷闷道，“说什么开烤肉店只是为了赚钱，其实你也很喜欢美食。即使食欲不佳，也很喜欢。”


    “对不对？”


    “对。”


    黎樟将碗里的红豆沙吃完，竟有些意犹未尽，这在以往的日子里，从未有过。


    他坦诚道：“食欲低是天生的，但我喜欢美食。闲暇时，会给家人做饭。开餐厅不只是为了赚钱，我还喜欢看客人享受美食。”


    “那我呢？”


    余可芒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她缓声道：“他们都说我吃相很好，闻杉还建议我做吃播。”


    熙熙攘攘的夜市中，她站在小吃摊前，握着香甜软糯的梅花糕，如获至宝，眸光闪动着点点星芒，珍视地看着梅花糕，每吃一口，便会露出幸福满足的神情。


    本以为只是匆匆一瞥，再次相遇时，他却情不自禁停下来挑选食物。


    黎樟鲜少剖析自我，以前认为没必要，他喜欢着眼当下，过去或未来只是一个时间概念。遇见余可芒以后，他意识到自己在逃避剖析。


    内心的欲念在一次又一次的逃避中，刻意忽视。等到弥足深陷，才后知后觉。


    黎樟唇角溢出笑意：“喜欢。”


    “……什么？”如此坦诚，她竟有些不习惯。


    “我喜欢看你享受美食的样子。”


    “算你有眼光。”


    吃完桂花红豆沙年糕，余可芒打算叫上章绮一起回家，后者告诉她，晚上要回学校练歌，让她跟黎樟一起。


    “我想散步回去。”


    章绮笑道：“巧了，我哥把车借给我了。”


    黎樟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手里拎着牛皮纸袋，立于枝叶繁茂的香樟树下。


    余可芒撑开透明雨伞跑过去，他的脚步放缓，轻声道：“不着急。”


    夜里十点半。


    幽静的马路上，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道路两旁树叶繁茂，桂花的芬芳沁人心脾，夹杂着淡淡泥土香。昏黄的路灯将两道若即若离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们偶尔聊天，偶尔什么话都不说，默默走着。


    余可芒脚步轻快，不知不觉走到黎樟前面。垂某盯着地上的人影，时刻保持相同的速度。


    忽然，人影停下来。


    回眸望去，黎樟站在栾树下，目光沉静地望着她。


    而她，身着浅色棉质长裙，外面套了件针织衫，乌黑浓密的头发长及腰际，齐刘海下的眼睛，又圆又亮，眸光闪烁，带着疑惑，又夹杂些许笑意。


    “走呀。”


    黎樟看着她的脸，视线往上移，透明的雨伞上缀着橘色和金色的桂花，还有绿色的树叶。伞下的女孩，热情洋溢，美好生动，熠熠生辉。


    “好。”


    他快走几步，跟上余可芒。两人聊着天很快进入小区，经过黎樟的楼栋时，她停了一瞬，发现他没有道别，而是跟着她走向小区后排。


    她没有出声阻止，怀着窃喜，蹦蹦跳跳地走在幽静的小径上。


    到达楼下，黎樟将牛皮纸袋递给她。


    “新酿的桂花蜜，放两周再吃。”


    牛皮纸袋中装着两罐桂花蜜，她接过后，黎樟说：“给闻杉准备了一罐。”


    “感谢她的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