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谶语

作品:《大将军对我念念不忘

    紫禁城,乾清宫。


    九重玉阶之上,雕龙漆金、明珠缀映的宝座居于大殿正中央,御座上端然坐着一人。


    其人容貌年过半百,颧骨凹陷,眼珠阴冷斜睨,额头隐约可见青筋浮起,如毒蛛蜿蜒,身着玄黑色十二章纹云缎广袖长袍,苍老的面容与贵气的锦袍竟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贺绍怒意凌然,沉声喝道:“一个个说来,如实禀报,不得有半点隐瞒!”


    大殿中央,冰冷的玉砖上伏跪着十几号人,无不膝软如絮、齿战如磐。


    太监总管江康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如实道:“回禀侯……摄政王,今岁大寒,万物凋敝,各地出现了极端寒冷的天气,因大寒无雪,麦苗尽枯,实乃冬旱之兆,无数百姓因炭火短缺,冻毙于家中。”


    贺绍脸如黑墨,阴沉似水,他这才刚当上摄政王没多久,奏折便如雪花一般纷至沓来,乞求开仓平粜,配给炭火,一个个说得倒是轻巧,不就是盯着他钱袋子看?


    这龙椅还没做热乎,尚未享受几天荣华富贵,居心叵测之人便打起了国库的主意。


    灾情遍地,乱象丛生,一旦开仓赈灾,这国库白花花的银子,经层层剥削,又有多少是落到百姓手中,还不是被贪墨的蠹虫中饱私囊。


    他五指深深扣入龙纹扶手,目光冷冷透着阴毒:“继续说!”


    钦天监监正早已汗透重衣,脖颈上一颗脑袋摇摇欲坠:“因百姓们饱受灾情之苦,坊间便谣传一句谶语,冬无瑞雪,恐、恐奸佞当道……”


    “放肆!”贺绍骤然钳住御座龙首,发出阵阵铮鸣,“这哪是谶语,分明就是有心之人蓄意谣传,含沙射影,抨击本王当政!”


    监正挥汗如雨:“王爷息怒,臣有一法子,可解此困局。”


    *


    汝县。


    今岁初雪迟迟未至,可天气是愈发严寒刺骨,天凝地闭,寒可堕指。


    众人合计出了一个主意,在县城各地广设粥棚,开仓济民。


    苏怀黎与祝无恙住在陈氏府邸,便在府外搭设三四个粥棚,每日辰时,开仓放粥,江枫则在一旁搭建临时的药棚,因寒冬生疮的百姓,也可在药棚领取免费的药膏和炭火,寒燥易引发咳喘之疾,江枫还特意搭配了驱寒生热的温补药材,预防疫病横行。


    季棠回了军营,苏怀黎便让霜月跟她一起过去,一来她没这么娇贵,如今也不需女婢贴身侍候,二来霜月一身本领,留在她身边实属大材小用,倒不如和季棠一起,两位姑娘在营中相互之间也有话聊,偶尔还能搭把手。


    苏怀景依旧朝九晚五在县衙处理政务,陈氏府邸外的粥棚只能解百姓一时之困,好在县衙仓廪盈满,足以让百姓挺过这个寒冬。


    申时,在粥棚的百姓陆陆续续离开,苏怀黎站了一天腰酸背疼,便回西厢房净身沐浴。


    陈府被查抄后,归还了所有家仆丫鬟的卖身契,苏怀景来府邸落脚,也带上了阿忠和阿进,就不曾想过买些下人在一旁侍候,如今慕名来粥棚的百姓越来越多,凭他们几个根本忙不过来,只好找几个义工临时帮忙。


    这几个义工本也是以工代赈、家中贫苦的百姓,苏怀黎干脆就将他们留在府上帮江枫打打下手,安排在厨房煎药。


    苏怀黎进厨房时,丫鬟青莲恰好煎完药,正准备端出去,见主子来了忙施了一礼:“小姐可是饿了?奴婢这就去唤厨娘过来。”


    “不必。”苏怀黎温声拦下了她,“半个时辰前我刚用过一些菜,目下还不饿。”


    一忙起来,一日三餐便也不定时,有时早午膳一起吃,有时捱到下午才能用些点心。


    苏怀黎四处逡巡了一番,这厨房内煎药的罐子少说有十来个,一时间她也分不清哪个是给祝无恙煎药的罐子。


    于是便问道:“祛风寒的药可有煎好?”


    青莲对各类药材都铭记于心,顿时福至心灵:“已经煎好了,正要给东厢房送去呢。”


    苏小姐和祝将军郎才女貌,璧人成双,往那一站众人便知二人是一对。


    苏怀黎瞥了一眼瓷碗中浓黑状的药物,微微蹙眉:“可有盯着他全部喝下?”


    青莲心上一紧:“奴婢不敢!”


    她不过是个送药的丫鬟,听闻以往都是苏小姐亲自给东厢房送药,不过自粥棚开设以来,苏小姐亲力亲为,忙得脚不沾地,送药的活计便交代给了厨房。


    青莲垂眸低首,生怕被看出一点破绽,她每日按例去东厢房送药,有时将军不在,哪怕将军在了,也只是淡淡地扫过一眼,并未有任何动作。


    是以,她有几次都是端着冷掉的汤药离开东厢房。


    苏怀黎端看她这副模样,便知祝无恙没有照着医嘱好好服药,她叹息道:“罢了,日后都由我来送吧。”


    青莲如蒙大赦,恭敬地将漆盘递给苏怀黎。


    东厢房,木门嘎吱响动,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嗔怪埋怨但沁人心扉的泠泠之声。


    “多大人了,怎么还和小孩似的!这不爱喝药的臭毛病究竟是遗传谁的,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给我——”


    苏怀黎推门而入,嘴上还喋喋不休地抱怨祝无恙种种行径,等人走进屋内,抬眸一看,八目相对,面面相觑。


    她呆愣在原地,脸上“蹭”地一下升起滚烫的雾气,讷讷道:“兄长,江大夫,你们在啊?!”


    江枫与苏怀景无意窥见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暗自垂眸,或者假意咳嗽几声。


    没想到苏怀黎平日里如此清冷似水的性子,在将军面前竟是这般“口出狂言”,“肆无忌惮”,反观祝无恙,眸漾春漪,笑染眉梢,哪还有一点深沉凝重之相,可谓惊悚!


    苏怀黎硬着头皮,行至那笑意盈盈之人的跟前,“砰”地一声放下托盘,碗内的药汤晃晃悠悠地溅了几滴出来,这一响,或多或少都掺杂了些许恼羞成怒。


    祝无恙忙拉着人坐在身旁,好声好气道:“莫生气,我这就喝。”


    苏怀黎看着一滴不剩的空碗,心头那点别扭和羞赧还未彻底消去,正盘算着如何一溜烟跑了先,却被人拦下。


    “阿黎,你来得正好,今日我收到京城传来一则消息,你留下一起听听吧。”


    气氛骤然变得些许凝重起来,三人都齐齐看向他。


    奸佞当道的童谣谶语在京中已流传十日有余,贺绍果真坐不住了,钦天监所言,需设坛祈福,求上苍降雪,以慰众生之苦。


    祝无恙缓缓道:“贺绍如今身为摄政王,掌管一国的生计,他必须离开紫禁城,外出祈福,方能平定民怒民怨。”


    苏怀黎微微蹙眉:“我朝历来祈福的天坛设于宫内正阳门外,要如何才能引他出来?”


    “他如今不过是摄政王,尚未荣登大宝,我朝律例,只有天子或是皇太子才有资格在天坛祭天,他若登上天坛,恐遭天谴,只需借用监正之口,将祭坛设在城外即可。”


    只要人出了紫禁城,饶是有层层禁军把守,总能寻得破绽。


    这是他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苏怀黎眸光微亮:“你可有安排了?”


    “嗯,”祝无恙颔首,“我出京后,把焚音堂的暗卫留在京中,刺杀一事,不难。”


    有了这话,苏怀黎心下顿时松快了许多,若能一击毙命,当除心头大患。


    “你们今日都辛苦了,我这就去厨房,吩咐厨娘备一下好菜,今晚我们庆祝庆祝。”


    她喜上眉梢,口吻都轻快了些,端上托盘走了出去,木门轻轻关上,屋内三人不约而同沉下了脸。


    苏怀景眉心紧蹙:“你为何要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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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祝无恙淡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她迟早是会知道的,倒不如让她早些有心理准备。


    他掀起眼皮,黑眸透着浅浅的担忧:“倒是你们,当真要去?此行凶多吉少,你们二人又没有武力傍身,何必以身犯险。”


    江枫却是无比坚定:“花栩与我之间隔着灭门之仇,目下这是唯一的机会能够混入宫中,我自当仁不让。”


    祝无恙心底翻腾起浓浓的纠结,适才他对苏怀黎说的话不假,只不过隐瞒了部分实情。


    他的确将焚音堂的暗卫安插在京城各大角落,可当初他为了保下太子,一路厮杀,数千暗卫早已折损过半,如今只剩不到一千人,如何能抵抗城中数以万计的强兵悍马?他虽有重兵在手,但也无法不声不响地安插入京。


    此行并非为了刺杀贺绍,而是让贺绍活捉刺杀之人,而后工于心计,一步一步瓦解贺绍和花栩的结盟关系。


    他无奈喟叹一声:“明日腊八,我会带阿黎去城中的寺庙施粥,你们尽快离开。”


    晚膳后,江枫把苏怀黎喊道药堂中,挑挑拣拣出众多药材,用油纸包好递给她:“这是给赵煊解蛊的解药,你拿着。”


    苏怀黎手上捧着沉甸甸的药包,讶异道:“这么快就研制好了?”


    江枫道:“算是改良版,但还不够完善,他服下之后,依旧要受经脉逆行之苦,不过此中多味药材可护住心脉,可保他性命无虞,我明日便要回往生山一趟,来回需半月有余,你暂时留着这包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苏怀黎笑意微顿:“你要回往生山?怎会如此突然。”


    “江南独自一人在山上许久,我也不放心他,而且我带下山的医书太少,若要彻底破解蛊虫之术,还得回往生堂翻阅古籍医书,百姓们冬日的用药,我已经交代给了府上的几位义工,还教了他们简单的诊脉之术,有他们在,你不必担心。”


    当初他应苏怀景的请求下山,把江南留在山上,就是预料到会有这日的到来。


    江南日夜与他相伴,他若是无故失踪,江南必然是头第一个发现的,如今想来,当初的决定果真正确,只是临行前没法与徒弟辞别,颇有遗憾。


    苏怀黎抿了抿唇,心底无端滋生一种别样的情绪:“既然如此,那江大夫一路注意安全。”


    她走出药堂后抬首便见到了苏怀景,负手而立,一身月白云纹长袍,在月光下仿佛镀了一层清辉,好似专门在此处等她。


    她踱步向前:“兄长。”


    苏怀景果真是特意在此处等她,手上甚至还提着两个茶包:“今夜冰月悬天,月色尚美,阿黎可否赏脸和我一起喝道热茶?”


    她自是不会推却,两人从厨房取来杯盏,庭院内未曾点上石灯,但霜华泻地,已足够明亮。


    “阿黎,我已知晓你恢复记忆一事,我很开心你能寻回自己的亲人。”


    此前在星城他便多有疑惑,直至他见到季棠,那与苏怀黎何等相似的眉眼,他就算再蠢也该猜到,季姑娘才是与她一脉相承的亲人。


    苏怀黎心底咯噔一声,忙道:“抱歉,是我让他们先别告诉父亲母亲的,顺带着也瞒下了你……”


    苏怀景笑意不减,还似从前那般温和:“你无需道歉,是我该谢谢你。”


    她惑道:“何谢之有?”


    他未言,只是斟下一壶热茶,茶香四溢,恰好驱散了夜晚的寒凉。


    谢她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他占了兄长这个名义,得以照顾她三年,谢她愿意继续用苏怀黎这个名字,真心把苏父苏母当做自己的亲生父母,谢她明知自己见不得光的爱意,还依旧将他视作兄长,敬他重他。


    今夜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若有来日,他再告诉她,为何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