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邪寒入体

作品:《大将军对我念念不忘

    季棠抿了抿唇,这句话她还是收着点说的。


    她去后罩房的时候,原是想着替苏怀黎出一口恶气,反正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黎妹妹性子温和仁慈,定然不会对其出手,但她可不一样,在军营中养成了睚眦必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性情,至今她都清楚记得妹妹落水受伤那一幕,小脸霜白,忍着剧痛清理伤口,冷汗淋漓。


    单凭这点,让那个赵煊十倍百倍偿还都不为过,就是死也不足惜。


    可惜,她还没出手,赵煊就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人就躺在后罩房的一卷草席上,一张脸活似漂白过的旧抹布,透着死灰蜡白的冷光,凑近一看,一身对襟短打没一处是完好的,残缺破损,还飘散着一股水草的腥味,好似从河底爬出来的水鬼。


    白日里见到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季棠冷不丁觉得瘆得慌,未出手教训就忙一溜烟地跑了。


    反正看样子也活不了多久。


    她说出口的语气平淡无奇,可落入苏怀黎耳中就不一样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快死了?


    苏怀黎登时蹙起细眉,眼瞳微微一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快死了,他怎么了?”


    她昨日的确审问了他一番,甚至亲眼见到他蛊虫发作时可怖的模样,可她已经及时让人给灌了药,短短不到一日的光阴,按道理不应该再次发作,难不成解药失效了?


    季棠正思忖着如何与她形容,突然收到对面一记寒意森冷的目光,皮肤表层骤然竖起鸡皮疙瘩,一阵寒风而过,所有话都堵在了喉间。


    祝无恙凉凉地掀起眼皮,漫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


    他昨日特意趁着夜晚浓酽,四下无人之时将赵煊绑至护城河,后罩房里关押着犯人,素日里无人造访,谁知道季棠一时起了心思去那处看一眼。


    看一眼不打紧,却把此事捅到苏怀黎面前,看着她为某人“发愁担忧”的模样,祝无恙眸底闪过浓浓的不豫,心下轻哂。


    见季棠迟迟不解释,苏怀黎眉宇间笼罩了一层薄雾,若真是蛊虫再次发作,那说明解药的时效缩短了,有必要重新研制新的解药。


    “罢了,”她定了定心神,抬眸望着江枫:“江大夫,烦请和我一同走一遭吧。”


    她心下想得简单,目下闲来无事,恰好江大夫今日在府邸,万一是蛊虫引发的新病情,江枫也好及时对症下药。


    可她尚未注意到,一旁的祝无恙眉心拧成“川”字,深不可测的眸底翻腾起惊涛骇浪,他轻轻阖上双目,须臾后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沉寂。


    “阿黎,”他抚上她的手背,嗓音低沉喑哑,“我替你去吧。”


    “若他体内蛊虫发作,定会性情大变,稍有不慎恐伤了你,我替你去瞧个究竟,如何?”


    苏怀黎发觉手背上沁了一丝凉意,抬眸对上一双翻腾着浓浓担忧的黑眸,下意识想到那日赵煊癫狂失控的情状,心尖骤然颤动。


    还是有些畏惧的。


    她点了点头:“好,你也小心些,别被他伤到。”


    *


    后罩房,江枫皱着眉头上下打量面前这具“死尸”,衣布破碎残缺,一张脸冻得发紫。


    他蹲下身,伸手轻轻捻了一下他身上的布料,指尖骤然传来冰凉刺骨的寒意,眉心紧拧道:“他是何时落的水?”


    陈氏府邸位于县城中心,方圆十里地内,只有护城河这一处水源离府邸最近,莫非……


    江枫抬眸,望着祝无恙面无表情、十里冰封的脸,心下顿时了然:“这是你的手笔?”


    他微微挑起一侧眉梢,唇边泻出淡淡的笑:“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人没死。”


    他只不过是将人泡在河里,泡了三个时辰,仲冬时节,浸在阴冷砭骨的河水中,不啻于活活受了刮刑,更遑论足足三个时辰,死亡与寒冷交织的恐惧,足以吓破一个人的胆量,人捞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昏厥过去了。


    江枫双指探了探其颈侧,又放置在鼻息下方,叹了一声:“幸好,还吊着一口气,若是再晚来半日,可就说不准了。”


    他轻瞪了一眼祝无恙:“人要是死了,我看你怎么和苏小姐交代。”


    他不过是一介大夫,每日忙着救死扶伤,一头青丝都快熬成白发了,现下还要为某人做的事善后,想想都觉得自己命苦。


    祝无恙欣然接受他的埋怨:“那就有劳江大夫,送佛送到西,待会若是阿黎问起,还请江大夫替我打打掩护。”


    江枫唤来看守的府兵,替赵煊换去一身早已冻僵的衣物,再给人灌下驱寒的汤药,方才作罢。


    苏怀黎和季棠还在膳厅等着,季棠整日奔波操练,胃口自然比寻常的姑娘家要大一些,苏怀黎看着她胃口很好的样子,也陪着多喝了半碗粥。


    半炷香之后,二人回了膳厅。


    苏怀黎放下手中的瓷碗,问道:“人怎么样了?”


    祝无恙在一旁八风不动,江枫顶着莫名的压力回道:“已经看过了,不过是受了一点风寒,后罩房阴冷潮湿,目下又是仲冬,受风寒也属正常。”


    苏怀黎隐隐有些困惑:“风寒?”


    她虽然不懂医术,但也有常识,得了风寒怎么会是快要死了?


    在八仙桌上风卷残云的季棠,蓦然感受到头顶上方多了几处视线,有淡定的,困惑的,当然,还有一道凉凉的目光。


    季棠忙咽下口中最后一块糕点,又端起水杯给自己顺了顺,方才解释道:“许是我晨起时睡意未散,眼花看走了眼,江大夫医术高超,说是风寒,那一定是风寒。”


    她悻悻地埋下头,又继续拾起银箸,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糕点,直至上方一道令人脊背发冷的视线挪开之后,她才得以松一口气。


    饶是她再蠢也该知道,赵煊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多半是拜这位祝将军所赐,不过她乐意看这人受点罪,也是毫无负担地瞒下实情。


    季棠这一说,苏怀黎心仅存的一点疑惑也消散了,她抿了抿唇:“那让人往后罩房添点炭火好了。”


    天寒地冻,她的西厢房炭火燃得足足的,感受不到一丝冬日的严寒,既然答应了救人,也不差这点炭火。


    这话江枫不敢接茬,毕竟他隐约能察觉到,身旁这位将军对赵煊有着深深的敌意。


    话音刚落,膳厅突兀地响起一声喑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听得人一阵心惊。


    祝无恙右手握拳抵在唇下,止住咳嗽声,喉咙滚了滚,嗓音夹杂着一丝沙哑:“抱歉。”


    苏怀黎眉眼间顿时又笼上薄薄的担忧,牵过他的手,猝不及防地碰到透骨的寒凉。


    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手紧紧捏着,愁绪难忍:“怎么会这么凉?你快让江大夫看看,莫不是也受凉感染了风寒。”


    见她一双清眸氤氲了忧色,清水涟涟,祝无恙不禁牵起唇角,眸底的阴翳也驱散干净。


    他压下喉心的痒意,淡道:“我没事。”


    江枫心念道,倒也不用演技这么好吧,但他还是装装样子,伸手抵在祝无恙的手腕上。


    指尖停留了片刻后,江枫的脸色骤然难看了许多,苏怀黎见状心跳险些跳漏了一拍:“江大夫,这风寒很严重吗?”


    江枫沉了沉呼吸,这何止是风寒,再这样折腾下来,怕是一条小命都要折腾没了!


    脉象浮紧,紧绷如冻僵的弓弦,邪寒入体多时,如今这具身躯,已是强弩之末,势穷力竭。


    江枫难以言状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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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然叹了声:“随我来吧。”


    而后忙阻止苏怀黎的步伐,“苏小姐止步,将军身患风寒,极易传染他人,你还是暂时避一避为好。”


    *


    午时三刻,祝无恙才从府邸临时搭建的药房中走出来。


    身体情况如何他自己最清楚不过,约莫是那日从河底寻回折花剑之后,没及时饮药驱寒,这才落下病症。


    江枫在他面前长吁短叹,嘱托万千,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最后还是江枫“威胁”他:“你再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我就只好将实情如数告知苏小姐。”


    他沉声应是,一踏出药房的门,便见到苏怀黎那张忧心忡忡的脸,一颗心仿佛浸透在酸水里。


    他怎么舍得让她担忧?


    “江大夫不是说了,你得离我远一些,若你因我受病,我万死难得其咎。”


    话虽然这样说,但祝无恙还是不忍心松开她的手,见她眼眶微红,又抬手用指腹轻轻擦拭眼尾的一点湿润。


    “乖。”他轻声道。


    他的身体并非感染了风寒,但邪寒入体,离他远一些总是好的。


    苏怀黎无助地摇了摇头,表示不愿意,嗓音微微哽咽道:“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


    不知为何,她心底总是不踏实,隐约察觉他这次并非感染风寒那样简单。


    两人几经生死,稍有些风吹草动,她一颗心便是晃荡不安,一时间,心头的愁绪如大山一半倾轧而下,直让她喘不过气。


    祝无恙拿她没办法,只好喟叹一声,将人揉进怀中。


    得了风寒就得及时服药暖身散寒,苏怀黎亲自到小厨房煎药,看着祝无恙一滴不漏地喝完才算放心。


    他喝完药后,恰巧苏怀景也从县衙也回了府,如今他肩任县城民生政务,身上的担子一点都不比在刑部的时候轻。


    正好人齐了,苏怀黎便把所有人唤到东厢房,轩窗半开着,祝无恙坐在背风处也不会受凉。


    她事无巨细地将赵煊口中吐露的实情告知诸位。


    如今,花栩是贺绍身边的顶级幕僚,手上操控着阀门大族的命脉,但除了亲自豢养的死士,他手上并无兵权。


    贺绍重用他,也忌讳他功高盖主,是以,禁卫军统领徐繁死后,贺绍任人唯亲,提拔的干将都是贺氏一族的血脉,如今的新统领则是他的亲侄子贺承,听闻贺承手握禁军,便在京中肆意横行,暴戾恣睢,所到之处,百姓闻风丧胆,就连高官家的长子出言顶撞他,都被施以鞭笞之刑,祸害之人不知凡几。


    观贺绍那头,以公主年少为由,如今自诩摄政王,入住皇帝的乾清宫,却不敢踏出紫禁城半步,城内有禁军把守,城外却如同虎窝狼洞,各路人马对他虎视眈眈,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赵煊对贺绍所知不多,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只知他整日往返钦天监,钦天监监正也成为乾清宫的座上宾,但无人知晓贺绍暗中谋算什么。


    苏怀景轻哂道:“他无非是想给自己登基寻一个正当的理由,而不是被扣上谋反篡位这项罪名。”


    起兵前,他一心只想着杀了皇帝,自己便能大权在握,可等到皇位触手可及之时,民间的风言风语又成了他心头大患,他得到的越多,就越是害怕失去,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若非如此,怎么会一心占卜问道?


    世人皆受“天人感应”的思想钳制,若是能占卜出他身上有真龙天子的征兆,这个皇位也能坐得更加稳当。


    祝无恙啜了一口茶,敛眸道:“今岁冬日大寒,却迟迟不见降雪,若非妖邪作祟,祸乱朝纲,又怎会出现此等大凶之兆。”


    贺绍躲在紫禁城中不出来,可他偏偏要让人心甘情愿地踏出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