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鬓边花

作品:《入情

    街道一阵喧闹,镇国公主的仪仗进城了。


    车架两侧的侍女们高举着明黄色的旗幡,旗幡顶上缀着鸾凤雕像,凤喙中衔着一长串和田玉连环。车架前后还各有九对镂空琉璃灯,映得长街金辉灼灼。


    车轮碾过官道,伴随着阵阵号声。


    “这公主好大的阵仗。”江云川忍不住出声。


    他身旁有一百姓听见,笑了笑:“这才哪到哪呀,公主就是因为不愿过于耗费人力物力,已将镇国的仪仗削去半幅了。”


    “说到这儿,我们这些百姓也准备不了什么,公主爱美,那便备些鲜花迎接公主。”说完,他从竹篮中抓了一把鲜花塞到江云川手里,道,“小伙子,你也来。”


    那百姓挤去前列,又从竹篮中抓出一把鲜花,向公主车驾方向掷去,嘴里高喊着“公主,公主”。


    江云川看着手中那几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片刻后拿了一朵,举到半空中,比了又比。


    正对着师尊的垂髻。


    百姓们把公主的马车掷成了花车,而他只想把这花戴在师尊头上。


    “诶——”江云川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栽去,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小伙子,对不住啊,没踩到你吧?”那人弯腰致歉,又继续从人缝中往前挪了一排。


    林观月闻声,微微侧了侧头。


    他手中的花,此时恰好别上她鬓边。


    江云川好不容易稳住脚步,一只手虚虚环住林观月,一只手仍停留在她的面旁。他的耳尖迅速漫上薄红,一直延到耳垂。


    太近了。


    他骤然惊醒般弹回了手,僵硬地直起腰,双手背在身后,几根手指搅在一起,已微微发汗,心脏砰砰直跳,他觉得有些震耳。


    自己刚才离师尊不过一拳的距离,她是不是也听见了,这些蠢蠢欲动的心思。


    江云川下意识想后退一步,却发现身后已被百姓们堵得严严实实,他只好站在原地,硬着头皮对上林观月的目光。


    “此处人多,你也小心些。”林观月神情淡淡,只说了这一句,便转过头,继续看着缓缓驶来的马车。


    江云川看着她的背影,以及鬓边那朵花,不知是她真的没发现,还是视而不见。那花挂得有些不稳,一晃一晃的。他站在她身后,悄悄伸手,用指尖轻轻地把花往髻中推了推。


    师尊,你就应该把那花摘下,扔在地上任百姓踩过,再怒斥自己僭越。


    而如今,这花却在她的鬓边,好好地被正午的日色沐着。


    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念头不经意间被纵容,一寸一寸晦暗在阳光下疯长。


    马车已行至他们正前方,忽然车帘被一水葱般的手指掀起半边。百姓们更加激动,个个踮脚望去。


    车中那人眉黛如画,秋水明眸,绾起高高的飞天髻,发间缀着成套点翠,累丝上嵌满东珠。只有髻旁斜插的一支小小的木制步摇略显突兀。


    公主身旁还有一人,正将茶盏递过。她回头,木珠坠子随步摇晃动,轻擦过那人的肩头。


    茶雾朦胧间,公主沿着那人含笑的目光,低头就手抿了口茶。


    车帘在此时被放下了。


    “请问,镇国公主旁边那人是谁?”林观月对身旁一女子道。


    女子听后有些惊讶,她高喊之后的嗓子还有些哑:“咳咳,你居然不知道?那是驸马呀!”


    “据说两年前的鱼灯节,公主偷偷出宫放河灯,刚把河灯推到河中去,不知怎的,却又后悔了,想把它追回来。那河灯一路向下漂去,正巧漂到驸马脚边,被驸马捡了起来。”


    “公主沿河追来,她站在桥上,与驸马遥遥相望……”那人脸上满是甜蜜,“漫天孔明灯,鱼龙照鹭京。哎,这场面,光是想想我都……”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与她同行那人打断:“你又去买了什么话本看?明明就是在两年前的一个大雪夜里,驸马被人追杀,情急之下躲进了公主回宫的马车。后来便一直待在公主身边,他们日久生情……”


    “才不是这样,你这也是从话本上看来的吧!”前一人反驳。


    那两人争执不下,但有一点她们并无异议:“两年前,公主认识了驸马,从此喜结良缘,形影不离,恩爱非常!”


    “只是。”其中一人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他们会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在每家每户挂上红绸,再铺十里红妆……不,十里也不够,必得从宫里延到宫外,还要绕上这鹭京城三圈!”


    “谁知,他们无声无息就把婚礼办完了,我还是某天看到告示才知道公主招了个驸马。”她有些惋惜,“所以,如今的话本里,都会给他们补上一场盛大的婚礼。”


    林观月点点头,然后看着那马车逐渐远去。


    那两人追着马车一边走,一边又就着话本里真真假假的故事辩论起来。


    人潮追逐着马车而去,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渐渐远了,原本拥挤的街道顷刻间空出一片。唯有林观月和江云川仍停留在原地。


    林观月的目光又随着那马车往前走了几米,江云川就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江云川。”林观月突然开口。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这半个多月里,有无数人唤过他。


    大师兄会用那粗旷的嗓子招呼他去弟子院喝酒:“江云川,你今天可不许再找借口推脱,我们就等你一个了啊!”


    药阁弟子们会在他取药时登记下他的姓名:“江云川,取止血药粉一盒。诶,我说你呀,你师尊又不在,何必这般拼命地练剑,这已经是你领用的第三盒了。”


    偶尔许随意还会神神秘秘地把他拉到一旁:“那个……江云川,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就是……帮我把这盒药放到弟子院东边第五个房间的第二个窗台上……谢谢你!”


    掌门、长老们严肃地唤他,一些陌生弟子好奇地唤他,入情剑苏醒时不耐烦地唤他……


    江云川。


    这三个字,从林观月的唇舌间吐出时,平淡到几乎没有语气,但偏偏叫人心弦一动。


    “嗯,师尊。”他好想听师尊再多唤他几遍。


    “你跟我来。”林观月带着江云川向前走去,先说着关于捉妖的消息,而后又问了他近日练剑的情况。


    “……剑法入门你已基本掌握了,既来了凡间,便随我一起历练吧。得些实战技巧,对你日后参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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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鼎会也有帮助。”


    他能留下了。


    “届时我在人前该如何称呼师尊?”江云川突然想到此事。


    林观月从前都是只身一人前往凡间,从未考虑过身份问题,为了方便探听消息,对外都一应称作“初来此地投奔亲戚的表小姐”。


    他们年龄相仿,若仍以师徒相称,难免需要解释许多,既耽误时间,又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便作姐弟,仍是来此地投奔亲戚。”林观月估量了下江云川的年纪,随口道。


    姐弟。这层关系好像比师徒更近了一些,那比姐弟再近一些的关系是什么?


    江云川心里浮上一个答案。


    也罢,还是不说了,他怕师尊真恼了自己。今日,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贪心的人有时也要学会知足。


    林观月带着江云川进了柳玉楼。她刚回头,准备再交代几句。耳后半寸随即传来一句少年音:


    “姐姐。”


    只见江云川不知何时已换了一身衣裳,束起高马尾,着银鱼白鹤氅。他在林观月身侧站定,眉尾一扬,漾开明媚笑意。


    “你平日常着深色衣装,怎的突然换了件浅色的?”林观月盯着他上下看,终于发现自己究竟何处不习惯。


    “我想着,凡间姐弟的衣着大多相似,所以换了与师尊同样颜色的衣服。”江云川眨眨眼,解释道。


    “师尊不喜欢吗?”


    “是吗?”


    “弟子不敢说谎。”江云川绽开一缕笑,接着道,“师尊许久不入凡间,从前大抵也没有留意过这些吧。”


    话音刚落,他远远瞥见一个人向林观月跑来:“观月娘子!观月娘子!”


    怀意也不顾他人在场,拉起林观月的手,几乎喜极而泣:“观月娘子没事就好了,我那日便不该留下观月娘子独自离开……”


    江云川的目光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


    这女子是谁?师尊凭什么允许她如此亲近。


    怀意定了定心神,此时才发现林观月身旁多了一人,问到:“这位是?”


    “我们是姐弟。”江云川趁机往前走了一步,怀意也因此松开了握着林观月的手。


    还没等怀意张口,便又有一人向他们走来,一边走一边道:“意娘,林观月她不会有事的,而且你兄长不也说过官府今日便会——”


    “你你你!”知桓乍然看见江云川,下意识别过头,有些心虚起来。


    但他转念又想:自己那日把江云川击落山崖时,已忍痛将自己这俊朗无双、帅气潇洒、英姿绝伦的脸用黑布遮住了。林观月没那功夫碎嘴,江云川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就是那“罪魁祸首”。其实说到底,这都是师尊小野山人出的主意,他勉强算个“从犯”……


    知桓瞬间自信起来。


    怀意见状,问到:“桓郎,你们认识?”


    “认识认识,当然认识。他叫江云川,是林观月的……”知桓听见江云川的传音,“弟弟。”


    怀意笑了笑:“那也是一家人了。你们既然是旧相识,我便不多介绍了。”


    说到这“一家人”,知桓才想起来:“意娘,怎么今日没见到你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