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想

作品:《入情

    江云川立在门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地牢阴冷,他每说一个字,面前便绽开一朵雾花:“师尊!师尊可有受伤,有没有……”


    他正想走得再近些,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林观月突然睁开的双眼,迈出的步伐忽然一滞。


    “你不是应该在仙宗准备问鼎会吗?”林观月坐在阴影里,神情平静,她的视线落在江云川身上,从他鬓边的薄汗扫过,最终停在他微微颤抖的指尖。


    “你来这里做什么?”


    三日前,千山殿中。


    江云川练完剑,正愁眉苦脸地把音铃捧在手里看了又看,他叹了口气,思索着今日该与师尊说些什么。


    对了,与他一同入仙宗的许随意不顾师兄师姐们的阻拦,在药阁长老笑眯眯的邀请下进了不入药阁。


    江云川对着音铃说着这件事:“师尊,你知道吗,后来那些师兄师姐们哭丧着脸,送了他好些生发的灵药,说是他一定能派上用场——”


    他还未说完的半句话突然在喉咙里哽住了。


    他想起自己今日去斗武场,听见赵莞灵朝着与她对练的沈逸道:“我不去,你知道我来青云仙宗就是想拜‘千山剑仙’为师的吧。”


    想到这儿,江云川立刻切断了音铃,他有些后悔。


    自己不该给师尊提起有关收徒之事的。


    他自私地希望凡间捉妖这漫长的两个月能引开师尊的注意力,自私地希望师尊能够忘了赵莞灵这个人。


    只有他和她,他们两个人待在千山殿里就很好。


    江云川的眼睫颤了颤,抿着唇,唇角向下压着,喉间轻轻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师尊会收其他的弟子为徒吗?


    下次见到师尊的时候再问吧,或是永远不要问,就这样拖下去,拖到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拖到必须要面对的那日。


    他心烦意乱,起身慢慢走到主殿,推开了左边那扇窗,捻诀点燃了窗后放着的烛台。


    微风吹过,那烛光晃了晃,晃出他心里的思念,随着这阵风无限蔓延。


    江云川又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像师尊离开后的每个夜晚,凝望着那扇窗。窗后没有师尊的剪影,只有他掩耳盗铃的,空荡荡的心。


    数尽更漏。他捻诀熄灭了主殿的烛火。


    还有四十一天,师尊就能回来了。


    江云川刚推门回到东偏殿,便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信。他展开信纸,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字句,眉头瞬间敛紧,视线停留在关键的几字上,眼神越发凝重。


    信纸不自觉地被捏得有些皱。


    师尊有危险?师尊怎么可能有危险。


    她的境阶那么高,剑法那么精妙。即便在凡间不能随意使用法术,想必师尊也完全能应对。


    自己就算按照信上所说,去了,又能做什么呢?说不定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陷阱,利用自己这些微妙的心思,等着他自投罗网。


    他还是依照师尊的话,待在仙宗准备问鼎会吧。自己刚破了练气境三阶,离筑基境还有好远……


    江云川这样想着,脚步却不自觉地动了起来,从走到跑,越来越快,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站在了掌门的青云殿前。


    “什么!你也要去?”掌门从睡梦中醒来,怀疑自己仍在做梦,“不行不行,快回吧,该睡觉了。”


    “掌门!”江云川生生压住心里的焦急,恳切道,“师尊有危险,我必须去!”


    “她既是你的师尊,又岂会需要你救?”掌门神色未动,“若她真有危险,魂灯也会有反应。”


    掌门一挥手,空中浮现出林观月魂灯的照影。


    火焰仍熊熊燃烧着。


    “可是……”


    “你如今修为尚浅,你该做的,是留在这里,让她放心。”掌门打断他的话。


    江云川垂下眼,握紧袖中被攥得发皱的信纸。


    让她放心。


    她放心了。可是他呢,他又如何放心?


    江云川从青云殿出来,夜色深沉,月光跟着他的步伐,照得他的影子时长时短,忽明忽暗。他一路穿过长廊,走下台阶,经过空庭。


    他的脚步停住了,然后往仙宗门口望去。


    一层结界覆在门上,浮光流转,将内外隔得分明。


    江云川目光落在结界上,久久未移开。夜色更深了一分。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想出去吗?”


    江云川猛地回头。


    那人立在不远处,身影半隐在树后,从头到脚被一件黑色的披风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见衣饰,也辨不出身形。他总觉得那人有些轻飘飘的,似乎下一秒就要融入这深深的夜色里。


    江云川的眉头往下压了压,脚步却没有移动,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没有轻易开口。


    “怎么,你不想出去吗?我可以帮你。”


    那人看了江云川一眼,又道:“我劝你不要想着杀我。惊扰了宗门倒是其次,只是你师尊,她不喜欢杀人。”


    江云川腰间佩剑闪烁的光芒暗淡下去了,但只两三秒,又亮了起来。


    “那又如何,只要我能瞒住她,师尊面前,我还是那个听话的徒弟。”


    那人针锋相对:“你真以为能永远瞒住她吗,若有朝一日,她知道了,你又该如何?”


    江云川不敢想。


    所以他会仔细地,拼尽全力地,戴上“好徒弟”的面具。


    他正想往树后走去,只听那人提高了声音:“你想好了,你杀了我,今晚便出不去了。”


    你不担心她吗?


    你不想见到她吗?


    你真的无所谓吗?


    “我要怎么做?”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那人笑了一声,语气轻松了些:“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帮我将一个人、一封信带到凡间鹭京城的官府去。”


    “到时候,你自然能见到你的师尊。”


    江云川应下,只见那人将一块令牌扔给了他,随后便消失了。


    江云川拿着令牌,没有片刻犹豫,向门口奔去。他将令牌卡入凹槽,那结界便从中间破开了一条缝。


    下仙阶,入凡间,他一路未曾停歇。


    风声呼呼地从江云川的耳旁窜过,所有的景物在身后被迅速拉远。他的心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叫嚣着。


    从江云川离开千山殿的那一刻起,他始终未曾寻到,也未曾寻过答案——


    他来这里做什么?


    此时,江云川站在这里,面对林观月的疑问,他答不上来。


    “我……”江云川张了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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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停住了。


    林观月缓缓站起身。这时,只见一名守卫急匆匆赶来,对着江云川说:“小子,你也跑得也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喊你,人就不见了。”


    他喘了口气,抬眼看了看江云川,接着道:“这么着急做什么,又不是晚一秒就不放人了。”


    说完,守卫转向林观月,语气缓和了些,他帮林观月卸下手上脚上的镣铐,道:“林姑娘,官府已经查明真正的凶犯,你可以出去了。”


    “凶犯是谁?”林观月问。


    那守卫卸下最后一根铁链,道:“还能是谁?当然是郭家那人。据说上头知道他还是今年的探花郎,当场震怒,斥责了好些官员,说什么有才无德,为官治国之类的……哎,我也不懂这些,只是偶然间听知府大人提到的。”


    “好了,林姑娘,你们跟着我一道出去吧。”说完,又看了一眼江云川,“小子,可别再乱跑了。”


    林观月在长廊中走着,突然闻到一间牢房中散发着淡淡的血味,她往那牢房扫了一眼,却是空的。


    这守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解释道:“这里本来关的是一个杀妻的酒鬼,结果三日前,他不知怎的,在牢中自戕了。”


    “守卫去给他收尸时,他的眼睛仍瞪得老大,死不瞑目呢。这酒鬼生前还一直嚷着自己冤枉,我看他就是该!”


    林观月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去。江云川跟在林观月身后,心乱如麻,他如今才有一些后知后觉的恐慌。


    他自作主张来此,会让师尊讨厌吗?他又该怎么解释自己如何破的宗门结界?师尊会让他立刻回仙宗吗?


    十九天的思念聚在他的眸中,爬上林观月的衣裙,爬上指尖,爬上脖颈,爬上侧脸,爬上一瀑黑发。


    他看不够,他也不想走。


    他们已经出了官府。


    “师尊,我……”江云川的声音有些颤哑。


    下一刻,他的手腕却乍地被林观月抓住,她搭上他的脉,打断了他的话:“练气境三阶。”


    平心而论,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这般修炼速度已是极快了。


    “不够。”林观月松开手腕。


    林观月没说让他走,也没说让他留,他便装聋作哑地一直跟着她。


    他们走在街上,迎面撞来一个小孩儿。


    “哎呦!”那小孩儿揉了揉额头,看了他二人一眼,道了声抱歉,又跺着脚着急地往回望。


    只见一个妇人挎着篮子,匆匆跑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拉着小孩儿的领子,对着他们道:“对不住,对不住。”


    她平复好呼吸,然后转头训着那小孩儿:“你急什么急,这么长一条街,差你这几分钟?”


    那小孩儿掀起眼睛,诺诺地看了他们一眼,又对着那妇人嘟囔着:“怎么不差……晚了就怕看不到了……”


    这时,他们身边又有好几人匆匆路过,脸上满是兴奋。


    “请问,大家这么着急,是要去做什么?”


    那妇人扯住急得团团转的小孩儿,对他们解释道:“前头官府刚贴了告示,说是镇国公主的车架已经到鹭京城外了。这不,大家忙着去看公主呢!”


    那小孩儿已急得眼泪汪汪,撅着嘴,扯着妇人的衣裙。


    “诶,对不住啊,我们先走了。”说完便被小孩儿拉着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