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得自己匆忙间来不及思考，错过了许多看起来新奇有趣的岔路。


    却没有想到来时路已不再是原本的单调形态，而是变得草木葱茏、鲜花盛开、蝴蝶翩翩。


    漆树在蜿蜒的轨道上长得茂盛，树冠完全遮住轨道，成为一条空中的绿野仙踪。


    相比之下，那些未选择的岔路美则美矣，却显得生命力欠缺，只有漂亮元素的堆积。


    ---


    春羽的住处在比较偏僻的郊区。


    所以天气晴朗时，夜空中可以找得到星星，数量不多，但也足够照见情绪，被看见，更主要是被自己看见。


    这才是变化的真正开始。


    而不是遇到罗越的那一天、那一刻。


    今晚星星尤其繁盛，光芒温和，好似一颗颗小贝壳。


    空气里有植物香气，是土地、夜晚和生机混合的味道。


    “怎么突然来了？”春羽先开口。


    其实她本想说好久不见。


    不。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很高兴再见到你。


    罗越望着天空，好看的下颌线如同流行划过的轨迹，语气安定温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好像是在对很亲近的人娓娓道来：“就是突然觉得，必须要来一趟。”


    “嗯。”春羽轻声回应。


    她很理解，因为她也是突然觉得应该再和罗越说说话，所以才再次发送好友申请。


    巧合？


    命运召唤？


    星空如同一块柔软的毯子，即使没有人说话，也觉得熨帖。


    春羽突然想到曾经罗越也是像这样开车到他的楼下，不做什么，甚至不要求见她一面。


    那时他只是单纯地希望自己能好一点，可以获得向外的力量。


    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后来又发生过什么，那都是一生中很珍贵的宝贝时刻：有一个人为自己真诚的花过心思、付出过时间和耐心，没有要求，不要回报。


    但那时她还太虚弱，从罗越身上汲取到了温暖和支持，就忍不住想要把自己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交给他来承担。


    “一个正确的人，应该帮我疏导和化解，一次又一次地坚定选择和支持我。”


    春羽带着释然的笑，语气坦然，“那时候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天然地以为就该每天都聊天。”


    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紧紧将罗越抓在手里，越来越看重那些罗越应该做到，但没有做到的事情：


    日常频繁回应自己，和自己聊天。


    主动想要见面。


    甚至推进关系。


    却忽略了他已经做到的事，再也感受不到支持。


    “对不起，”罗越说，“那段时间公司有些事不太顺利，心思很乱，抱歉没有在你需要的时候继续给你支持。”


    春羽摇头，“你已经给了很多。”


    “带了个小礼物给你。”罗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是盲盒玩具。


    “谢谢你。”


    包装盒上画了9款不同形态的小女孩，最后还有一个单独的剪影轮廓，写着幸运款。


    春羽想无论拆出哪一只，都可以放在房间里那盆真正的春羽花盆里做造景。


    “拆开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罗越说。


    春雨内心划过一丝奇怪，但还是按照罗越的话，当场拆开了包装盒。


    非常精美的站在花苞喷泉上跳舞的女孩，她做出向上飞舞的姿态，身穿芭蕾舞裙，后背两枚翅膀由水凝结而成。


    “哇——！”


    春羽非常意外，声音中充满惊喜，“居然是幸运款？！”


    “说明你是幸运之星。”罗越说。


    “你才是呢，毕竟是你挑的。”


    虽然她平时很少买这种玩具，一下子抽出幸运款，心情如同一朵不断盛开的花，而且这个小女孩做工精致，真的很漂亮。


    好希望自己也能像她一样，有一双翅膀，完美无瑕。


    罗越解释，“我平时很少买这些，上次陪我妹妹去买，想着你应该会喜欢，才挑了一个，是你的幸运经过了我。”


    你的幸运经过了我——


    春羽在心中默默重复，其实不管这幸运花落谁家，有个人为了让你心情好一点而花费心思，就已经是自己的幸运了。


    想要摆在书桌上每天看着。


    感受爱，而非索取爱。


    ---


    路牌上依次出现他们曾路过的选项：


    第一次交流，请注意礼貌：


    a.你好，可以问问你有多高吗


    b.你好，感觉你很喜欢小狗，是吗？


    林茉选择了b。


    一件埋藏在心底的事即将对你揭开，请注意倾听：


    a.我已经经历过很多事，很厉害很可靠，可以保护别人


    b.如果可以，尽量不要再抛弃我，如果不得已，请认真告别


    b。


    ......


    第一次发生矛盾，聊天突然陷入沉默，请认真选择：


    a.等待对方回复，焦虑不安，充满猜测，最后爆发


    b.持续发消息，表达自己，直到对方有所反应


    这两个明显都是错误选择，但是无奈必须前进，所以林茉当时选择了a。


    ......


    最后，路牌停止变化，停留在最后一个问题，这是新问题：


    还要继续吗？


    空中出现两枚泡泡，一枚写着“继续经营”，另一枚是“筛选下一位”。


    看着这个问题，林茉忽然从心底好奇江砚的想法，你想选哪个：


    “你想选什么？”


    “当然继续。”江砚说。


    继续经营。


    【恭喜您成功修复谎漆镯】


    【解锁成就：爱久见人心】


    巨大麒麟崽突然又开始吐泡泡，但这次不再有真假对话，也没有水泡攻击，泡泡化作灿烂烟花，似乎在为这个happyending庆祝。


    烟火绚烂盛放，恍惚中林茉好像看到星空下有两个人正靠在一起看星星，女生手上还拿着一只小人摆件。


    身影有些眼熟。


    ！


    是之前在寻找漆镯时的两个人，看来他们已经重新沟通，进展顺利。


    繁华褪去，漆佛殿里，江砚视角残留着一段买卖双方的聊天记录：


    -价格你定，要确定是隐藏款，包装完整。


    -确定，这是概率很低的幸运款，很多人想收都收不到呢。


    ---


    “你说，”林茉说，“刚刚的故事，是不是就像马明远一样，真的有两个人分开又和好了？”


    江砚可以确定，“是。”


    分开又和好。


    五个字就能概括的再寻常不过的情节，可林茉真的体验过其中的心痛、纠结，看到来路化作滋养的森林，还是觉得荡气回肠。


    “真好啊，希望出去以后能再遇到他们，听到他们的好消息。”


    漆镯修复完成，接下来只剩下最后一件——漆心秤。


    前两件的经历都很新奇好玩，林茉有点迫不及待。


    ---


    可万万没想到，一睁眼她正处在自己此生最恐惧之处。


    这里漆黑又明亮。


    手术床这一小块地方有灯光照射，其余地方是一片未知的黑，明晃晃的灯好似无数双眼睛，机械地亮着、看着。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会被注射一种液体，然后应该陷入一无所知。


    但陷入昏迷的前一秒，会传来一位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巨大哭喊，她想要看看，但无论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那哭喊甚至可以穿透药物带来的昏迷，随后有人将小孩强行带走，她不能动，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切开她的皮肤。


    直觉告诉他，要逃走，快逃！


    手术床周围的漆黑如同死亡的气息一样包裹她、禁锢她，仿佛她没有躺在手术床上，而是在棺材里。


    这么多年来她总是大同小异地重复这个梦境，就像有人常常梦到自己在被追赶，心理医生猜测这或许和压力或童年经历有关。


    但无论分析多少次，再遇到还是一样恐慌。


    她看着头顶如同监控一般的手术灯，心脏在颤抖地大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不能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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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注射那种液体。


    现在！赶快逃走！


    可是她被束缚住，无法挣脱，只有头部可以左右转动。


    巨大的恐慌能量让她难以安静。


    “嘶——”


    头部转动间，林茉忽然感觉到耳边被什么东西硌到。


    什么东西？


    手术床上有什么东西？


    螺丝？药瓶？


    不，不是。


    林茉内心如蒙大赦，茉莉核雕！江砚送给她的耳钉！


    顿时感觉到全身的束缚一松，整个人圆滚滚地从床上滚了下去，掉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四周黑暗应声而散。


    取而代之的事一片梦幻粉紫，嘭润发亮，好像整个世界的背景板是一只巨大气球。


    在她面前有个小人，如同童话故事里的精灵，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圆形物品，两只手臂勉强合围住。


    小人头戴由鲜花和粉色爱心漆珠编织而成的花环，坐在一杆失衡的天平横梁上——哭泣，天平左边是棉花糖般的洁白云朵，右边是齿轮咬合的转盘。


    江砚呢？


    难道哭泣小人就是他？


    不会。


    江砚不是用哭泣表达情绪的人。


    地上散落着核桃坚果和彩色糖果，如同森林里的蘑菇。


    去看看哭泣小人。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林茉就发现了不对：


    腿呢？


    下意识想用手臂撑住身体，又发现了不对：


    手呢？！


    ？？？


    ！！！


    一个阴冷的想法从心底钻出：


    会不会是，刚刚在手术台上被切掉了？？


    越想越有道理，难怪感觉是从手术台上滚落下来。


    那她现在！——


    岂不是——


    林茉难以继续想象，也无法接受自己切掉四肢的样子，若果真如此，还不如直接死去。


    “姐姐——”


    突然听到有声音在呼唤。


    江砚！


    是他的声音。


    有熟悉的人，就有了牵绊。


    恐惧如同劈头盖脸让人无法呼吸的暴雨，林茉不想让江砚看到自己这种模样，下意识想要躲，一用力，便又咕噜噜地滚动起来，直到撞到了一个皱皱巴巴的坚硬物体。


    “姐姐，你在这里吗？姐姐——”江砚又喊。


    有了掩体，思绪冷静许多，林茉开始朝声音来源张望，这一望，又不太对。


    奇怪的哭泣小人、云朵、齿轮、糖果、坚果......


    哪有江砚？


    ---


    但的确是江砚的声音。


    这才意识到，自己对江砚的声音已经很熟悉了，音色、声调、语气......


    这个世界上，江砚应该就是她最熟悉的人了。


    但还是找不到人。


    视野中只有哭泣小精灵和一颗不知为何蹦蹦跳跳的糖果。


    “姐姐，你在这吗？”幽灵版江砚又开口，声音听来焦急许多。


    糖果毫无章法地跳跳跳。


    就那一颗糖果在跳——


    在、说话——


    一个离奇但又合理的可能性逐渐浮现，并且越来越强烈：


    江砚、就是、那颗...糖？果？？


    不知为何，江砚被封印在了一颗糖果里面！而且还是一颗粉色闪闪包装的猫爪糖！


    “江砚！”


    这个结论过于离奇、过于震撼，以至于林茉完全忘记自己的残缺，冲了出去，对猫爪糖果喊话：


    “是你吗？”


    猫爪糖果跳跳跳，转了个圈，“姐姐！”


    林茉：！


    ！！！


    ？？？？


    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猫爪糖果朝她跳过来，一弹一弹，不知道里面是棉花糖还是Q弹水果软糖。


    糖果、猫爪、粉色，这些词语和江砚联系在一起...


    想想有点好笑。


    然而这点喜悦的小火苗刚刚冒头，立刻又被浇灭。


    糖果一边跳一边说：“姐姐，你变成核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