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小平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给阮姣姣磕了一个头。


    阮姣姣看着渡小平这幅坚决的模样，不再多说。


    “你想清楚了，就是踏上修仙之路，你能起死回生，寿元长存，你也不想踏入修仙之路？”


    “是。”渡小平脊梁挺得笔直。


    阮姣姣点头，她尊重渡小平的选择。


    “那你跟我一起去见仙长，说明情况。”阮姣姣对着渡小平道。


    渡小平脸上闪过一丝抗拒之色，抬头对上阮姣姣殷切目光，他眼中闪过迟疑，缓缓点头。


    云雾如水珠，扑倒渡小平脸上，他的眼还未彻底睁开，一道圣光便打在他的身上。


    “仙长，我把人给你带过来了，你们谈谈？”


    说完后阮姣姣把渡小平推到盘坐在地的仙长面前。


    大殿里空空荡荡的。


    长长地叹息声响起。


    “小平，看着你，本仙就想起了幼时的自己。想要踏实对完过一生，刻苦做事，为了一天能多个几文钱，以为自己努力，就能吃饱穿暖，现在想来本仙当时的想法太过幼稚。”


    “不是富商之子，却想要钱财万贯，不是官员之后，却想受人尊重，不是名门之徒，却想一步登天。”


    “小平，你是本仙的血脉，若你得到本仙的继承，他人就会来窃取本仙多年积攒的法力，这不是本仙想看到的。”


    “来吧，少年也是你应得的。”


    站在宫殿的阮姣姣脑中出现一荒山，她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仙长把地址告知与她，下意识地便将脑海中的位置记录下来。


    她正想抬脚进去大殿之时。


    从她的手腕出飞出一道身影。


    ‘“猴小八怎么从雪山之巅飞出来了？！”


    “什么情况？”


    远处那上蹿下跳的猴子，直直往仙长手下那道光柱扑去。


    那光柱淡金色，中心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真气徘徊。侯小八直冲那光柱中心而去。一种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速度。


    猴小八怎么未经她的许可就能离开雪山之巅？


    猴小八为何直冲那光柱而去？


    这究竟是侯小八的主意？还是那仙长的手段？


    阮姣姣无从得知。


    她站在宫殿之外，从她的视角看去。那少年面前的光柱大半都被横插一脚的猴小八吸引而去。


    猴小八在进入光柱之后，他的身体不断被压缩、拉伸。像是有一道无名的力量揉面团似的捏着他的脸，他的身体。


    地面开始出现震动，一道威武恢宏，像是从远古时期传来的声音响彻云霄。


    “此后猴心性坚定，心思过多，踏入修道之后，还需回望初心，悟心，悟空。”


    这几个字连成句，如惊雷般震入阮姣姣的耳中。


    话还没完。


    那声音接着道：“此猴原籍为雪域之巅秘境第五族旁支，位列第八。名猴小八，现为师替你改名，为悟空。”


    “考虑此子，心性不定，心思多疑。现为师将你放逐到人间境，从石子开始悟天地之德行，历九九八十一难，去吧。”


    声音停了。


    阮姣姣瞪大眼睛看着浮在半空中，还在打瞌睡的猴小八，哦，不，现在应该叫他为悟空了。


    他还在睡着，无数的碎石在他身边凝结，无数的碎石包围着他，一层一层，密不透风。到最后他已经完全被大小不一的石粒包裹。


    石块无限缩小，投掷天空又忽的落下。


    她耳边传来一道石子落入水滴的声音，她甚至可以想象那道轻而恍若不见的涟漪。


    金光乍放。


    猴小八消失了。


    那仙长也消失了。


    渡小平也消失了。


    这一幕发生在她们三人眼前，除了斩璎，阮姣姣和莫藏龙眼底皆闪过震撼之色。


    相比见多识广还算沉稳的莫藏龙，阮娇娇直接惊掉了下巴。


    “斩璎，你看到了吗？你看到那束光柱，你听到那恢弘的声音了吗？这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我们修仙界之上还有更强悍的大能存在吗？”


    一个个疑惑如雨后春笋般在阮姣姣脑子里冒出来。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莫藏龙抚须给处在迷蒙中的阮姣姣来了一句。


    阮姣姣缓和下情绪，把脑海里的荒山轮廓调动到莫藏龙和斩璎面前。


    “斩璎，你记得这里吗？”


    阮姣姣把荒山的光幕给斩璎看。


    斩璎沉默片刻：“我……我想……我好像知道我的头颅在哪里了。”


    荒山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的多，荒山之上黑雾环绕，整座山体呈现焦黑色，犄角旮旯之处冒出几挫绿色，像是男人脸上抹这深红色胭脂，极其不协调。


    荒山周围是一片破败的村落，原本黄暗的木头都被黑雾腐蚀，蛛网包裹着大片破落的窗户。


    斩璎先一步飞身下去，黑雾被她冲破。


    阮姣姣带着莫藏龙紧随其后。


    只要斩璎得到头颅，记忆回笼，那鬼道岂不是手到擒来？


    阮姣姣这么想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比她想象的简单的多的多啊。


    阮姣姣跟着斩璎的身影，来到山脚下。


    刚一踏进，一座座小坟堆映入眼帘。


    坟堆前没有石碑，寒酸的立着一块充满裂痕的木头。大多数小坟堆上都是些枯萎的小草，除开坟头之外，坟堆与坟堆之间长着密密麻麻的墨绿的草。


    走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腥臭味。


    斩璎的身影飘荡，最终停在一处土堆前。


    阮姣姣姣注意到斩璎所处的位置正好位于这一片小坟场的中心。


    头骨很快在土地之中冒出。


    看那头骨轮廓曲线，斩璎生前应当是个美人胚子，头骨之上还有被蚁兽虫啃食的痕迹。


    如把萝卜般，斩璎用术法一点一点把头颅从泥土之中拔出来。


    灰暗的灵力不断从斩璎手中释放而出，她的脊背崩的像一根弦，她的灵力由暗黑色变为浅灰色，浅灰色变得灰白色。


    她阴白的手抖了抖。


    阴霾的天落下毛毛细雨，打在斩璎身上。凡事雨点所落之处，大红衣袍之上，皆像是被酸雨腐蚀般，冒出点点烟雾来。


    一开始，阮姣姣还以为是天公不作美，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雨愈下愈猛。


    噼里啪啦的雨声从天空泼下，伴随着电闪雷鸣，伴随着雷花撕裂。到最后，在阮姣姣眼中，这片雨幕几乎被白茫覆盖。


    要知道，她所处之地不过距离斩璎三尺。


    雨幕中，斩璎隐忍的闷哼声时远时近，阮姣姣心急如焚。


    鬼魂怕雷电，这斩璎会不会被劈死？


    万一她被电死了，那自己之前所有的功夫不就白费了？！


    阮姣姣连忙摸索着前去助斩璎一臂之力。


    “斩璎、斩璎……”


    “啊！该死的天道！”


    一声惊鸣叫响彻云霄，阮姣姣被这尖锐的声音吓的后退一步。


    这和斩璎平时面前的声音不一样呀！


    阮姣姣心里万分不解，可事到如经，也容不得她想太多。


    霜寒之力放出，白雾中紫光闪烁的频率，果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下来。


    可一声惊雷炸响，一道紫的发黑的雷电落到阮姣姣脚下，成功止住了她前进的步伐。


    云雾中斩璎的身影渐渐被雷鸣吞噬，她的凄惨的身世摆在阮姣姣面前，阮姣姣不禁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命苦之人。


    许是捧水相逢，阮姣姣不忍心看斩璎魂飞魄散，在被下一道巨雷击飞之前，她将身体里全部的力量送至斩璎周围。


    或许，就像当初她一样，但凡有一个人能稍微出手，斩璎的命运就能被改变吧。


    阮姣姣重重的落到泥地之中，泥浆迸溅，鱼腥味钻入鼻尖。手掌心火辣辣的痛，泥水滴落，从她的脸颊滑落，倒映出远处斩璎的身形。


    “轰隆！！！”


    “轰隆！！！”


    “轰隆！！！”


    三声巨响，在天地之间回旋。此方天地被照亮。


    云雾大开，阮姣姣往天空看去。


    隐隐约约一道人影站在天端，待到她眨眼看去之时，那片苍穹又被黑云遮盖。


    斩璎的头骨不偏不倚地立在脖子之上。有了头颅的她，浑身上下散发出全然不一样的气质。


    内扣的肩膀利索的敞开，半步一顿改为大而化之的粗捏步伐，玉手把玩着肩头的湿发，吊儿郎当的哼着小曲。


    阮姣姣说不出来，就是看起来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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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很是别捏。


    “咚！”


    “咚咚！！”


    “咚咚咚！！！”


    三道钟声落，金光大亮。


    一古卷在阮姣姣眼前缓缓摊开。


    金色的字体在洁白的布帛上显现。


    “刀淬雌，后更名为斩璎，生性狠毒，自私自利，薄情寡义，残杀多人，十恶占九，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后残魂逃出，以万人性命为祭品，成功夺回尸身，意外获鬼道传承。落修仙界，记忆紊乱。”


    “六岁，因刀大哥残疾，用石头砸死刀家大哥。”


    “七岁，因与刀家二哥言语冲突，翌日抗死刀家二哥。”


    “八岁，因饥荒杀掉刀家三哥，后刀家四姐发现，暴露，死掉刀家四姐。”


    “次年，此女每隔一月暗中杀害同村孩童一命，共计十一名，直至刀母怀孕，期间多次想对刀母腹中孩子下杀手，暗中谋划十五六次陷阱，刀母皆有惊无险度过，不知出何种原因放弃。”


    “九岁，此女所在的村庄孩子数量日益凋零，她遂加大杀人犯范围，以她的染血秀花帕为媒介，一旦捡到她的绣花帕，不出三日便会被她抹杀。”


    “死状奇惨，皆分尸。”


    “十二岁，残忍杀害家中年仅三岁小弟，用起白骨磨成粉末，撒白粥之中狂饮而至。”


    “同年，杀害爹娘，使其尸身暴晒于荒野。”


    “此番歹毒女童，应为天收。奈何女子天命厄运，寻常之术难以杀之。派旱魃，旱九州，以天下百姓之命为压铸，强行封锁此恶人。”


    “女童甚恐，寻阴亲，套人魂。用血祭之术，换得八面人身体。”


    “一番波折。女童最终被捕。传阎王之令，打入十八层无间地狱，受三百年折磨，抽起筋骨，磨其魂魄，魔其神魂，挖其眼珠，剁起舌头，割起耳朵。死无葬身之地，终身无投胎可能。”


    “女子不甘，残魂逃出其地狱。再次启用血阵，以千万人之命，换得其身体。”


    “未果，失败。”


    “上天察觉其女子恶毒，不因为世上之物。强行扭断其头颅。女子气绝而亡。”


    “百年前，女子残魂复苏。记忆混乱。”


    “被弑神殿所捕，历经毒虫撕咬之痛，百蛊虫之斗，最终成为寄宿体。”


    “此女乃仙神下凡，众生欠其因果，如今大劫以过，过去苦难以偿还，修得正果，天庭收，天神归位！”


    “迎接我等月阴神。”


    最后一个字出现在金丝白底的布帛之上。


    刹那间，百鸟齐鸣，草木疯长，乌云见日，烈焰绽放。


    野草叶花越长越高，一度盖住了阮姣姣的膝盖，腥臭味被花香替代，她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所以布帛上的这人是哪个幼年丧父丧母丧哥丧姐丧弟的斩璎。


    这是她从斩璎嘴里听到的不一样呀？这何止是不一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卷轴缓缓合上，远处斩璎的身影渐渐升起。


    她身前的草已经蹿到她腰前了，她用手扒拉开盈绿的草，伸手挥开小飞虫，急忙大喊。


    “斩璎、斩璎，你还没给我鬼道功法！斩璎、斩璎，鬼道功法！斩璎……”


    “你是神仙，不能说话不算算数的……”


    一身红袍的斩璎低头看了阮姣姣一眼，阮姣姣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斩璎的身子越飘越高，越飘越高，她身周飘着无数鬼怪，左为善右为恶，后为喜下为悲。


    烈阳变幻，弯月升起。阴气狂涌。


    最后的最后，她的身体被吸入云层之中，一切恢复原样。黑云再一次覆盖在头顶。


    天地重新归位平静。


    “月阴神也不讲道理！”阮姣姣一把身前的草揪起，泄愤似的呸道。


    “莫老头，你在哪儿？功法我没搞到。”


    阮姣姣三两步，走道莫藏龙身旁。却发现老头居然枕着一块石头睡着了。


    听到叫喊声，莫藏龙迷迷糊糊睁开眼。


    一本黑皮书从他的身后掉下。


    “莫老头，你也真是的。你怎么不把你占卜的玩意收好。”


    阮姣姣捡起书来，吹吹灰。她还诧异刚刚下雨，这书怎么没被打湿。


    鬼道两个繁体大字便跃如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