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儿了。瓜熟蒂落，哭声嘹亮，原来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是那么的奇妙，也是那么的痛苦。”


    “是一个男娃的，我看他有几分像大哥的模样。我早上去镇上把我绣的绣花卖了，中午带着小弟去给田里的爹娘送饭，直到晚间我做饭，绣花。”


    “三年如一日，我感觉我好像我孤零零的活了三年，渡过了漫长的一日。”


    “我十二岁那年，我吃上了第一口白粥，虽然是小弟剩下的来的，我也很开心。”


    “那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一日，可上苍像是嫉妒我好似的，自那以后天越来越热，太阳越来越红。”


    “温度越来越高，一个太阳，两个太阳，三个太阳，四个太阳，五个太阳……八个太阳。”


    “天不下雨，无雨可下。我期盼着，期待着，盼望着，总有一天会好的，总有一天会下雨的，我们总有一天会活下去的。”


    “同年，爹死了、娘死了。”


    “我知道我撑不住了，我等不到那一天了，我把弟弟托付给一家稍显富裕的人家，代价是和那家的少爷结阴亲。我看着我身上被套上婚服，看着我的脸上被染上胭脂，看着棺椁合上，看着的泥土覆盖我的身体。我……”


    “不知过了多少日夜，我被人挖了出来，我的头被残忍地剁下，我身体被灌入毒桨，我疼、我挣扎、我大叫、我求助，那些青面獠牙的厉鬼拿着刑具，一刀刀在我身上劈下。”


    “一年、五年、十年……”


    “这些年，疼痛与折磨，早就磨灭了我为数不多的人性。”


    阮姣姣听着斩璎声音平静地说出这一切，心底不知是悲凉，还是无奈。


    她现在是明白斩璎当时所说的话了。


    “上天好歹是公平的，你失去了很多，但同时你不是也获得了一份巨大的机缘吗。”


    阮姣姣刚像继续安慰几句，眼神瞥像远处的庞然大物，错愕出声：“前面那是什么？”


    覆盖苍穹的黑石浮在空中，入眼可见，全部都是黑石。


    飞船慢慢靠近，阮姣姣惊觉这居然是一直深蓝色的巨大的鲲。


    一双巨大的羽翼平直，额间有一枚金色的宝石，明亮幽深如海水的眼珠，眼珠是她们飞船的数十倍之大，他飞在半空中，俯视着大地。


    “太大太大太大太大了，这是我在修仙界这么久以来，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鸟。”


    她们的飞船已经到达了鲲的羽翼旁，阮姣姣站在鲲背之上的那一刻，还有些不可置信。


    脚下和土地一般无二的松软感，不断刷新着阮姣姣的对修仙界的认识。


    大片浮云如被褥般盖住鲲背之上，云层之上还有着一座座充斥着古朴之色的宫殿。


    放眼往去，每一座宫殿互不相同，各具特色。


    有的宫殿建在大树之中，有的宫殿单纯是一个小草茅屋，有的宫殿门口还蹲着一两头虎视眈眈的野兽，有的宫殿是石头打造而成，有的宫殿是纯银，有的宫殿是金子……


    阮姣姣搀扶着莫老头，走上鲲背之上。


    “古人云，琴川之城飞千里，无人可寻，速度奇快。原来是这个意思。”


    莫藏龙睁大他那双失去光芒的眼，呢喃着。


    “莫老头，这里这么多宫殿，我们是挨家挨户的去问吗？还是我们直接去最里面的那个宫殿？”


    阮姣姣等着莫老头拿主意，准确来说是等着莫老头手上的挂盘指示。


    “阮姑娘，老朽来之前，占了一挂，卦象显示为下下签，但同时老朽也从卦象中解读出了我们尚有几极大机会遇见此次贵人。”


    “但阮姣姣这一次我们能否化险为夷，和你息息相关。”


    “和我息息相关？”阮姣姣听的云里雾里，完全没搞懂莫老头话的意思。


    她是在光幕里听说过琴川，可那是白毛老头的地盘，她又不是镰刀女，又不是白毛老头想收的弟子，这能和她有这么关系。


    “那老者是乘鹤仙人。”


    额，对对，她印象里那老头屁股底下是有一只瘦不了几的白鹤。


    “莫老，刚刚是不是你在我耳朵边上说话？”


    阮姣姣环顾一周，除开身旁二人外，无一外人。


    “怎么了阮姑娘。老朽方才并未开口。”


    “奇了怪了，那我脑子里刚刚的老头音是谁？”


    “什么声音？”莫藏龙看着地上的卦象，问道。


    “挺突然的，我当时脑子里正想着事儿了结果突然一道声音说，他师傅是乘鹤仙人。”


    阮姣姣感觉莫名其妙的。


    “不过，话说回来，那老头最后找到和他心意的徒弟了吗？”


    阮姣姣这句话刚落，她眼前就凭空出现一条石子小路。


    她擦擦眼睛，确定面前真是一条小路。


    一步踏上去，站定几息，并无异样。


    一步接着一步，阮姣姣像被一双手牵引着。


    阮姣姣每向前走一步，她身后的石子便自动消散。


    斩璎见状立刻，紧跟阮姣姣的步伐。


    待到阮姣姣再次抬头之时，她已身处一大殿之前。


    那大殿每一处都是纯白，四根柱子孤零零地立在四方，中间有一小小茶桌，旁边放着三两蒲团。


    说是大殿，倒不如说是陋室更为贴切。


    “姑娘，在外站着干什么，你且过来吧。”


    一道声音贯穿阮姣姣的身体，一刹那，她身体的疲惫一扫而空。


    像是睡了十万八千年般精神充沛，提神醒脑之声和她在光幕中所听到的声音，一般无二。


    不仅仅是阮姣姣听到了这道声音，身后的斩璎和莫藏龙也听到了。


    莫藏龙头顶花白的发丝，竟然在一瞬间，重新变得乌黑，萎靡的精神头也跟着好了不少。


    斩璎则更为神奇。


    她那原本断掉的头颅，竟在这一刻缓缓先出来原形。


    五官看不大清，可发髻发簪之类的挂饰已经一清二楚了。


    原本斩璎正在缓慢地凝聚的头型，在老者声音停下来过后，如雪花般缤纷散落。


    不过是，便已经变回了原样。


    阮姣姣率先反应过来，上前几步，保证她和坐着地上的老者有一定距离，掀袍躬身道。


    “乘鹤仙人，您好，自上次一别，您几乎毫无变化，您的功力似乎比上次更加精尽几分……”


    那白袍老人眉毛都掉的没几根了，听着阮姣姣的话，他仅剩的几根眉毛动了动。


    “你们此前起来的目的，本仙已知道，本仙可以帮你，但本仙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被打断话语的阮姣姣非但没有半分不恼，而是一脸期意的问道。


    她总感觉这仙老头说话的态度，有些不像她记忆中和蔼可亲的样子，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乘鹤师尊飞升仙界已有一万年之久，而本仙作为他坐下侍童，也等了一万年，一万年的时间足以让天地巨变，足以让本仙老去，本仙身体已经坐化，现需你们帮本仙完成，半仙最后的愿望。”


    老头盘坐与蒲团之上，动也不动。


    阮姣姣和莫藏龙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里诧异与疑惑。


    “帮助本仙寻找一名能继承我衣钵的弟子，本仙便会告知你们的所寻之物在何处。”


    阮姣姣眼神一亮，挫着手，自顾自坐于仙老头对面的蒲团之上，娴熟地给仙老头倒了一杯茶水。


    “额……仙长，寻徒弟一事快不得，您要不要就近看看呢？”


    “比方说我？坐您徒弟，我悟性不错的，而且我也是第一个来次的有缘人，您看？”


    阮姣姣指了指自己。


    “你？不行，气运强盛，一波三折，命格太好，不适合。“


    “那……莫老头怎么样？“


    阮姣姣见看向莫藏龙。


    “他能掐会算，卜的天下大事。”


    “不行，为情所困，甘为地龙，不合适。”


    “那……刘春花，刘春花，你知道吗？她一定行，她坚韧不屈，没有什么困难能打倒她，而且她还手握大权，她总可以吧。”


    “不行，资质太差，先天无力，后天努力，平庸之徒，不合适。”


    “那长离殃？”


    “不行，虽正官食神，大智若愚，可惜情路坎坷，不合适。”


    “那斩璎？”


    “不行，此人杀孽颇深，应是天命所收，与本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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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缘，不合适。”


    “那徐怀清？”


    老者的话语一顿，似在思考。


    片刻后道：“不行，此子气运滔天，可惜被多重孽障束缚，永远逃避初心，不合适。”


    “谢道钰？”


    老者中间停顿的时间更长了。


    他叹了开气：”不行，虽贵为掌权者，且法力无边，可情缘难断，情深不寿，不合适。“


    阮姣姣瘫软在地，她无话可说了。


    一个头更比两个大。


    “我这儿说了这么多人，你都不喜欢。那您想要什么样的徒弟呢？您好歹有个指示吧。”


    阮姣姣可算知道这仙张为何找徒弟找了一万年了，这么挑刺的人也是百年难遇啊！


    “仙长，你老实说，你是是不是心里早就定好了人选，可那人不从与你，你就恼羞成怒揪了一个替罪羊上来受苦。”


    阮姣姣捏着腿对着仙长道。


    “其实……本仙是理解的……人格有志，他身而为人，岂会拘泥于修仙大道？”


    一听这话，阮姣姣精神了，她噌的一下坐起来。


    “敢问是何人入了仙长您的眼？”


    “渡小平。”


    “渡小平？”这怎么听着像一个路人甲的名字？


    阮姣姣顶着十二分的不解和斩璎看着眼前的茅草屋。


    莫老头本来也想赶着来的，但被阮姣姣劝下了，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老头子，过来有什么用？


    “如果仙长传送的位置不错的话，这就是渡小平的家。”


    茅草屋用篱笆围了起来，栽种的绿怏怏的小青菜规整地卧在土地里，一只干瘦的鸡在圈起的土地上咯咯咯叫着。


    茅草屋上的稻草发黄发黑，稻草门摇摇欲坠。


    “你要到到俺屋里喝口水吗？”


    一挑着摞柴的瘦小男子摸了把汗，对着阮姣姣腼腆一笑。


    “可以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阮姣姣对着虚空中透明魂体的斩璎使了一个眼色。


    阮姣姣捧着拉手的泥碗，水底还漂浮着黑色的不知名石子。


    她小心翼翼地缩了缩身子，不是她看不起茅草屋，实在是这方寸之地实在太小，受不住她太大幅度的动作。


    “渡小平，你不用准备饭菜了，我是仙家派过来的，我此次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为何不愿成为那仙长的弟子？”


    她对着土灶旁忙碌的身影道。


    渡小平是一个有些营养不良的干瘦少年，驼背站着才到阮姣姣的肩头。


    他眼睫毛长长的，时常垂眸遮住他游离闪躲的眼，或许是他经常咬唇的原因，他的嘴巴虽红中惨白，却是肉嘟嘟的。


    寻常人家遇到足以改变命运的机会，总是不懂得珍惜。这也让阮姣姣想起了曾经的镰刀女，旧人在侧她不免带了些怜惜之情。


    “凡人的寿命终归是有限的，等到有一天你六七十岁，五六十岁终了的时候，你忽然发现人的一生怎么那么短暂？你想拥有更长的时间，更长的寿命去做更多想要的事，可是蓦然回首却发现已经没有机会了，已经没有任何可能性了。”


    “现在这个修仙的机会摆在你眼前，只要你选择了这条路，你就能获得很多很多东西，在修仙者I漫长的一生中，凡人的寿命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机会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也不是人人都能碰到的，现如今你得到了这个机会，你就应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获得它……”


    阮姣姣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或许是她不想再一次看到镰刀女那类的人们重蹈覆辙，或许是为了她能够从仙长口中得到关于头颅的消息。


    总之阮姣姣絮絮叨叨地说了很长时间，说到最后看着少年木木的表情，她都有些想放弃了。


    “修仙？修仙又能怎样呢？在姑娘你的眼中修仙是天大的荣耀。可于我而言，套上那些不必要的衣服只会让我觉得倍感厌烦。”


    “我只想平平常常的活着。了然于世间，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去。幼时我曾有过英雄梦，但那些不会属于我一个平凡人的。”


    “姑娘，你不能因为你选择了这条路，而把这条路的因果强加在我身上。”


    “抱歉，姑娘，您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