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最终避险-女儿

作品:《须臾自在法则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阿琉亚激动地说。


    “别跟着我。”穆玛赶走她。阿琉亚身上残留着索非娜的气息,简直是对他一再的侮辱。


    阿琉亚像没听见,紧跟着,讨好地献上五彩零食,喋喋不休地问:“你为什么也在这里?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他们说这里是云照,不在六国。云照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我还在到处打听,要怎么回安德洛所去找你,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吃吗?”


    穆玛加快脚步。阿琉亚紧追不舍。


    “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跟着我?”穆玛怒斥。


    “我们是朋友呀,我有事要告诉你——”


    “谁跟你是朋友?”


    “我们都是寄种人,不就应该互相帮助?”


    “谁告诉你寄种人就是朋友?”


    阿琉亚不解:“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是。”他说,对她怒目而视,“当然不是。”趁她发愣间隙,快步走出很远。阿琉亚回神,又赶上去,她也生气:“你这老头怎么这样,我都说了有事告诉你,我想帮你——”


    穆玛无比厌烦,都快小跑起来:“你能帮我什么?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我知道啊,你想回家嘛。回你的故乡。我知道。”阿琉亚说。


    穆玛迟疑,放慢脚步,侧头看向她。阿琉亚友好地笑。穆玛问:“你有办法?”


    “嗯!”她重重地点头,拉住穆玛说,“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穆玛还在迟疑,但阿琉亚力气很大,拽起他就跑,根本不给反驳的机会。


    “我的女儿莱茵,我很对不起她。”泰西喃喃地说。


    餐厅外是一片竹林,他们坐在二楼露台上,竹林在桌边投下一片阴影。五千多年前还有四季,云照承袭了那时有序的气候,次记月正是夏日。天气晴朗,不算太热。阳伞外大片的蓝天上染着小朵淡淡的云。


    “血友病,你知道吧?一种凝血异常疾病,受伤后极难愈合,不小心的话,一个小伤口就会送命。”泰西说,“她的情况和血友病类似,但并不是生理层面,而是精神层面。难以形容,我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痛苦异于常人地敏感。不仅是她所经历的,哪怕只是她所见的、听闻的,他人所受的苦、经历的创伤,都会深深地刻印在她心里,无法愈合。并不是共情,而是无法拒绝地重历。”


    “她不喜欢这里。人人都痛苦不堪。他们的伤会愈合,可她不会,只会一天天加重,让她不堪重负。没人理解她的感受,连女神岛也无法确诊她生了什么病。有时我也会想,或许只是太惯着她,把她养得太娇气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人世苦难都让我的女儿去承受,这太可笑了。人人都说莱茵是个聪明、灵慧的孩子。问题就在这里。我情愿我的孩子呆呆傻傻,不要那么清楚地感知痛苦。没有人知道我的恐惧。她终究要离开的,我早就知道。我竭尽全力地爱她,做我所能做的一切,也没办法把她留下。这种感觉真是……”


    “后来芙路思告诉我,他们的寄体检查报告中有标注,莱茵的感知敏锐度是常人的十倍以上,难以维持日常生活。”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和丈夫的人生都可以算世人向往的模范。他们身体健康,婚育前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为什么会把这样的厄运降临到她的女儿身上?


    她不能原谅自己,给她生命并非给她生命,而是给她牢笼,给她苦难。如果可以,真想剖开胸膛,打开颅骨,让她一窥究竟,想让她知道,这真的不是妈妈的原意,自己想给她的是一切美好,想让她看见,是多么渴望把她留下。


    可她还是走了。


    煎熬了十二年,还没长大,就选择结束。


    或许她才是一叶障目那个人。后来泰西明白了。这个世界原本就很烂,烂得多姿多彩。她不知怎么,好运地走在了极窄的一条看似理想的道路上,就以为走的是康庄大道,以为只要按流程步骤,人人都能得到标准答案。


    女儿死了,生离死别,痛苦总是难免的,熬过去,日子总要过。她当然知道,也打算努力接受。


    又不知怎么回事,从某一刻起,所有的秩序就崩塌了。


    他们去选墓地,莱茵的尸首暂存在医院。等再次回医院,莱茵不见了。有人把她偷走了。


    “阿琉亚并不是寄存在莱茵身体里的第一个人。”泰西说。此时说起这些事,已经可以轻描淡写。


    “起先他们并没有把她改得面目全非,我在利斯遇见她。我说莱茵还活着,没有人相信我。说实话我自己都不信。但她就是莱茵,妈妈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呢?”


    于是她一直找。机缘巧合之下,泰西得知了所谓“寄种人”之事。甚至历经多方辗转,最终找到了芙路思,请她帮忙更换持有人。但寄种人事务是辛尔敏全权管理,名义上芙路思是他的顶头上司,也无法插手。而辛尔敏对她的请求置之不理。


    芙路思给了她一枚“夜钻”,那是进出云照的钥匙。


    当时,莱茵的持有人就在云照。


    “她说她也有一个孩子,没办法对绝望的母亲无动于衷。”


    盛大的生日宴。活泼的、活生生的小孩。尼奥不怕生,泰西将他抱起来,他在泰西脸上亲了一口。欢声笑语。


    这个孩子倏忽就长大了,像个大人,神情阴郁地坐在一旁,听这些过往。看他全手全脚,高个子,长相出众,教养也好。于是很难不去设想,如果她的莱茵还在,如今该是什么模样。


    可莱茵已经走了十五年了。


    泰西花了好几年才找到那名控制人,当然不是好沟通的类型,又花了很久,才从那人手上要到了莱茵的所有权。那期间,“复生”的莱茵又死了一次,才变成了阿琉亚。


    泰西愤怒至极。她的孩子,她辛辛苦苦生育、照料的,捧在手心的宝物,被当作破烂,随意改造,任凭他们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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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


    这股愤怒同样指向占据莱茵身体的阿琉亚。那时她甚至不再想留下阿琉亚,不想再要控制权,只想收回莱茵的身体好好安葬。他们从墓园回医院,人生拐了一个巨大的弯。


    她和蒙罗离婚了,因为莱茵的事。这事不能怪他,是她自己太执拗。听说他一直在等她,泰西想,自己从来没有不再爱他,他们只是有了一些分歧,或许把莱茵安葬好,一切就该回到原路上。


    可好像是命运不想让她这么做。那是一个雨天,大雨冲垮了半边山。她原本约见的杀手没能按时赴约,倒是阿琉亚径直闯进她的落脚处。泰西在科时亚有一些资产,彼时滞留在她的一间医馆。


    阿琉亚受了重伤,扛着一名伤得更重的伙伴,掏出所有钱财请医士救助她的朋友。等待时,她在医馆待客区的椅子上睡着了。似乎还在经受“命盘”的惩罚,被疼痛所困扰,但实在太累,还是睡着了。


    泰西那时已经走到她身前了,她不缺武器,她有利落的手枪,或锐利无比的刀具,都能让阿琉亚安详地快速离去。很显然最终没能下定决心这么做。


    医士完成了救治,她醒来,扑进病房内。她的伙伴没有醒,发着高烧。后来也一直没有醒。又过了一段时间,他死了。


    阿琉亚好像并没有很伤心,木木地把他带走,找个地方埋了。


    她还到医馆里看病,她自己的病还没有看,她伤得也不轻,而且已经感染发炎,变得更糟糕。医士责怪她没有早一些处置,她倒觉得不好意思,傻笑着并不说话。


    她在村子里打零工,小村子没有活计,就没有钱治病。她的伤肯定要处理,泰西干脆让人叫她留在医馆里,一面帮忙一面治病。泰西没有再露面,但听伙计夸赞,说她干活卖力,说她指望着救活每一个病人。说她自述,她的朋友总是死去。说她说“不知为什么,用尽全力,也没办法留住他们”。


    科时亚的雨季漫长,她和泰西都被困在垮塌的山里。泰西想,等天晴,等天晴了再杀她。


    再后来,雨季终于结束了。天晴了,泰西没有杀她。她拿到了阿琉亚的命盘。


    “芙路思曾经说,他们修缮莱茵的大脑和神经系统时,修补得有些过头。所以新人变得有些呆呆傻傻。”泰西笑着说,“阿琉亚不是莱茵,我当然知道。没有人比我更知道。有时我会想,神明让她回来,是不是对我的弥补?我不能判断,到底是惩罚,还是弥补?这些事,有太多不甘和不服,可没办法改变的事情,人们就只有接受,又有什么别的办法?我想,如果把她当作,莱茵的遗体捐献,救了另一个需要身体的小生命,是不是会更好接受呢?”


    尼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也不需要回答。


    他正襟危坐。原以为是来接受审判,原以为阿琉亚也会在。想到这里,问:“阿琉亚怎么不在?”


    “现在她就是个傻子。”泰西说,又说,“我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