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闻笛思春(六)..
作品:《我该上位了》 沈书渠挂掉电话又在书房待了一会,单手撑着下颌看员工与项目变动,指尖无意识捻了捻。
温家是重工起家,历经两代成为当时国内首屈一指的龙头企业,一般来说根深蒂固的老企业不会轻易改革,至少变革不会太大。
当年徐若辅带领的团队是温氏的重点项目,相当于整个企业都在供养这个新技术,不可能以经费不足叫停。
二十年来,温氏经历了超过七次改革,从重工变成了如今的能源再生,除了还剩一个名字之外已经完全脱胎换骨。
如今提起温氏,恐怕没几个人会知道温怀瑾。
抹去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其实比想象中简单,只需要掩盖他的功绩,送走认识他的人,很快他就会散于烟尘。
这就像一种寄生,死去的动物尸体中生出真菌,缓慢而有序地吞食养分,最终将它完全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沈正兴靠着这个养分,铸造了如今的沈氏。
沈书渠拿起手机,找到郑程电话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又放下,转而给叶缘发了条消息。
—去查一查温老的尸检报告和生前的病例,越细越好。
沈安回到家,习惯性跟客厅里的余欣打了声招呼。
沈正兴要求他必须十一点回家,而余欣每天都会在家里等他回来,陪他吃完宵夜再上楼睡觉。
余欣搭着披肩坐在沙发上,面上全是显而易见的焦虑。
沈安喝了一肚子酒,摆手让人把宵夜拿下去。
“你不吃爸爸会不开心的,吃一点吧。”余欣陪他一起到了餐厅,看他皱着眉把东西咽下去,伸手给他擦了擦嘴。
“爸爸在楼上等你。”
沈安悚然抬头,下意识闻了闻自己一身的酒气,“不能不去啊?他看见我喝酒又要骂我,我都多大了他还那么管我。”余欣焦虑地看着沈安,保养水灵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心里一阵阵的犯愁。
“你弟弟还小指望不上,你争争气,将来沈氏到你手上就不用处处受制了,千万不能落在沈书渠手上啊。”
余欣最近总有一种感觉,沈正兴开始关注沈书渠了,他那么爱温若桥难保不会因为她而改变主意。
“你这段时间在锦盛,拿到他的头发了吗?”
“我没机会进他办公室,就去那一次还让他给我砸成脑震荡了,他就是个疯子。”
沈安想起来就烦,沈书渠看着矜持端方,其实心狠得要命,要是跟他顶嘴或者哪一句说得不对,下一秒他就会让人死在跟前。
余欣叹了口气:“好吧。”
“你让我找他头发干什么?妈你要搞扎小人啊?”
余欣一指头戳在沈安脑门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我是怀疑他不是你爸爸亲生的。”
他有多爱温若桥是有目共睹的,她当年也是见过沈正兴会开到一半回家看摔倒的妻子,还在她生日的时候亲自挑礼物。
一切都是从温若桥生完孩子之后变了的。
沈安没见过温若桥本人,但有一次进了沈正兴的书房不小心打翻了相册摔破了玻璃,差点儿被盛怒之下的沈正兴掐死。
他恐惧之余瞥见了那张绝美的旧照片,他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女人,像一株清冷又艳丽的花。
那张脸和沈书渠有九成相似,但沈书渠更冷淡锋利,总是带着一股折不断的冷傲,而她温柔温暖,像个优雅的公主。
沈安断然反驳:“不可能,他们长那么像,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
余欣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你觉得沈书渠身上有一丁点像你爸爸吗?”“太太,二少爷,已经十一点半了。”佣人过来提醒。余欣立刻住了口,起身说:“上楼去找爸爸吧。”沈安若有所思,进书房时沈正兴正背对着他站在书架前找一本书。
“爸。”
“这几天在锦盛感觉怎么样?”
沈安吃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只能谨慎道:“锦盛比想象中更赚钱,陆闻轻是锦盛的摇钱树,只要有他在大哥就永远有底气。”
沈正兴没转身,如有所思地念了遍“陆闻轻”,“那看来,你大哥还是很依赖他了?”
沈安并没注意到他的“还是”,老实道:“对,当时他肯定是看准了陆闻轻能火才抢这个公司,不过我查过,陆闻轻的合约还有不到一年。“
“员工怎么样?”
沈安:“大哥很会笼络人心,整个锦盛上下都对他特别衷心。您让我去做副总,其实就是个摆设一点实权也没有,什么都得他来拍板,他简直就是锦盛的皇帝。”
沈正兴放下书,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安心道凭那张脸吧,沈书渠长了一副很会勾人的样子,跟谁笑一下谁的魂就没了,肯定会很听话。
“他比你有脑子,也比你知道人性的弱点在哪里。”
陆闻轻从没坐过经济舱,深夜航班座位比想象中更加狭窄。
他两条腿完全没有地方放,只能委屈得摆在座位下。
他帽子口罩遮得密不透风,但一进机场还是被认出来,过安检的时候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简直要将航站楼都掀翻。
足足十一个小时的航班结束,落地平洲的时候眼底的暴躁压都压不住,上车把口罩一摘,浑身上下都是低气压。
活活翻了一下司机带来的早餐,找出一杯热拿铁递给他:“喝一点吧,您从昨天早上就没吃东西了。”
陆闻轻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没胃口。”
活活啃了口香喷喷的包子,一边嚼嚼嚼一边转过头来说:“谁让您名气太大了,身材又好,浑身上下哪儿都是辨识度,就算穿麻袋也会被认出来,这也没办法呀。”
陆闻轻一掀眼皮,“继续。”
活活呆了下:“继续啥?”
“数数我有什么优点,一句一万块。”
活活立即咽下嘴里的包子,一门心思拨算盘:“长得帅,身材好,顶级演技,全球唯一十二奢在身,史上最年轻大满贯影帝.……”
活活一边数一边记账,夸到最后脑子一热:“世界上最配得上沈总的男人…….
“这句十万。”
司机扑哧一声笑了,“总算听见自己爱听的了。”
活活脑袋上飘过问号,咬牙切齿道:.……陆老师,我是您追沈总这个play里的工具吗?"
车在锦盛门口停下,陆闻轻从正门进去,整个大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他漫不经心瞥了眼,眼底没带什么感情。
电梯门合上,大厅顿时骚动。
“我还是第一次见陆影帝,比银幕上还帅,气场好强。”
“怪不得说陆影帝不带情绪看人的时候像看狗一样,我差点就要喊Daddy了。”
“不对呀,陆老师不是在国外参加一个什么大秀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看起来好凶,像是要捉………”
“你们说他是来找谁啊?哎活活,你过来呀,请你吃点心,来呀。”
活活面对一张张八卦的脸,努力压下天降横的喜悦,笑眯眯说:“不知道呀,陆老师可能是想上班了吧。”
“.….
沈书渠刚从会议室出来,正在翻《深渊》的演员名单,听见敲门以为是叶缘随口应了声:“进。”
她一直没动,沈书渠也没抬头,“让你查的资料怎么样了,除了病例之外把他当时的主治医生和家庭医生联系方式也找出来。”
“怎么,哑巴了?”
沈书渠放下文件抬头,微微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吃粥,顺便送点慰问。”陆闻轻微微俯身注视着沈书渠,一双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像一头疲倦等待捕猎的狼。
沈书渠心脏麻了一下,喉头无意识一滚。
“手拿过来,我看看。”陆闻轻走到他旁边,居高临下朝他伸出手。
沈书渠迟疑两秒,把手递给他,修长苍白的手放在陆闻轻宽大的掌心里有一种很合衬的美感。他手和人一样凉,陆闻轻握着他的手很轻地捏了捏指骨:“这儿有感觉吗?”
沈书渠呼吸一窒,有,很麻,很痒。
“疼?”
沈书渠轻轻摇了下头:“不疼。”
陆闻轻一路从他指尖试到掌心再到手腕,温热的体温一点点渗透,爱抚一般的暖昧燥热不断考验沈书渠。
偏偏陆闻轻什么也不知道,无辜的拇指在他掌心里停留了一瞬,揉得他心口发烫几乎想要抽回来。
“有感觉吗?”
沈书渠指尖蜷缩,又被陆闻轻一根根抻平,不紧不慢揉着他的指腹好像随时准备插进他的指根与他交握。
沈书渠嗓音沙哑,低声提醒:“没有,陆闻轻,我手真的没问题,你不用检查了。”
“你的话不可信,你这张嘴太会撒谎了。”
陆闻轻看向沈书渠的眼神很有侵略性,声音虽轻,但有一种宣刑般的提醒:“以后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 验证,你可以考虑要跟我撒多少谎。提前告诉你,我不太喜欢别人跟我撒谎。”
沈书渠躲开他的注视,抽回手自己揉了两下,“我没有撒谎,医生说按时吃药一周就能好。”
“没说你手。”陆闻轻半靠在他的办公桌上,随手拿了个文件翻了两下,“成年人也有喊疼的权利,没有人规定长大了就不能有情绪。”
小时候其实也没有喊疼的权利,除了温若桥也没人在意他疼不疼,或者说除了温若桥所有人都很想看他疼。
沈书渠敛眉笑笑,反问他:“你小时候会喊疼吗?”
“想知道?”沈书渠想知道他的童年、少年、青年一切没有见过的时光,他一定是人群里最耀眼的那一个。
小学成绩一定很好,初中也许会跟人打篮球,高中大概会收到很多人的追捧,他想见每一个阶段的陆闻轻。
他们之间的回忆太少了,不够他一遍一遍的重温。
陆闻轻伸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下:“等你学会诚实的时候再告诉你,沈总,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是有明码标价的,我不做赔本生意。”
沈书渠很少被人做这样亲昵又居高临下的举动,顿时愣了下。
叶缘正好进来送东西,猝不及防看到这个场景险些一跟头栽倒,当即别过头:“我来的不是时候哈,我先出……”
不,她来的正是时候,沈书渠立刻叫住她:“等等。”
叶缘抱着文件和一份黑咖啡,恨不得眯着一只眼走路,“陆老师。”
陆闻轻没看她,淡淡应了:“嗯。”
叶缘放下东西,轻咳一声说:“沈总,宁迟的经纪人来电问您能不能再给他一次试镜的机会,他一定会好好演,还说如果您愿意要的话他可以削减一半的片酬。”
沈书渠擅自扼杀了宁迟的试镜机会,这件事还没告诉陆闻轻。
他思忖着,如果陆闻轻开口,那他……陆闻轻:“不能,让他滚。”叶缘错愕:“啊?”沈书渠也吃了一惊,陆闻轻当时不顾危险救他,据说对他也很好。陆闻轻端起沈书渠的咖啡喝了一口,被苦得皱了下眉,“有我在的地方,就没他这个人。”
叶缘和沈书渠对视一眼,发现他也懵,小心道:“他得罪您了?”
活活正好带着餐食进来,探头说:“我能进来吗?”
沈书渠说:“进来吧。”
活活把食盒放在桌上,打量着几人的表情接替陆闻轻解答:“"那个,我知道。"
“那次拍戏在雪山上,环境特别恶劣,还有几个演员高反进医院输液了。宁迟是新人没有助理也没自己的经纪人,剧组也没准备他的化妆间,我看他一个人啃冷盒饭挺可怜的,跟陆老师说能不能叫到我们这里来。”陆闻轻咖位大,剧组待遇自然是最好的。
活活有些内疚,小声说:“他一直很守规矩,结果杀青的时候突然跟陆老师表白。”沈书渠静静看她,活活被盯得寒毛直立,立即举起三根手指发誓:“陆老师平时都在里面的休息间,几乎没跟他说过话,我跟化妆师一直都在的,他可以作证!”
叶缘没过脑子,脱口说了句:“陆老师不是不顾危险救他……”活活感觉一道无形的利箭要冲着她后背刺来了,火速道:“当时那个道具砸下来陆老师顺手推了他一把,同时还推了另一个男演员,是他自己想多了。”陆闻轻双手环胸看沈书渠,从那张冷淡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惊讶和不怎么明显的怒意,不由得玩味。“他跟陆老师表白,说、说不在乎名分…….”活活小心翼翼地看了沈书渠一眼,无比诚恳道:“陆老师让他滚,警告他自己结婚了,还跟尤微姐说不允许他团队提到自己的名字,也不允许用这个电影炒作。”陆闻轻摆了下手让活活出去,一并把蒙圈的叶缘也拉走。
沈总,我以为协议结婚也是合法婚烟,受法律以及道德约束的合法关系,婚姻存续期间我不会跟任何人有感情。”陆闻轻随手将文件放下,微微俯身,眸光定定看向沈书渠:“你呢?”沈书渠眼神迷茫,像是没听出话外之音。
陆闻轻受不住内心的诱惑,伸手在他脸上蹭了蹭,拇指缓缓摩挲下移,在他喉结上停顿了下。
“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让他委曲求全的,我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给他献祭的念想。”
沈书渠微微仰着头,迎向他的角度像极了在索吻,那双唇和平时一样苍白但又很饱满,很想让人将它吮吻出血色。
陆闻轻伸手摘掉他的眼镜,直直看向他的眼睛,语气里不自觉就带出了几分诱哄与强制:“沈总守法吗?”
“什么法?”
“一夫一妻制婚姻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