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五十五章

作品:《姑娘最是离经叛道

    许欢言心中细细剖着,也将利害疑点纷纷点白讲与翠玉,可不知她被谁迷了心窍,竟一门心思认准了那厮!


    那厮若是个可靠的,便是游商也无妨,可这怎么听都是个骗子啊!


    简直气得她一窍生烟二窍冒火!


    嘴都说干了,也不见她有半分转变,反倒冷了脸,两人最后落个不欢而散。


    许欢言气的直喘气,茶盏也不用了,拎起茶壶就是灌。


    末了,又重重砸下。


    不行!心中怒道:绝不能眼睁睁瞧着阿姐入火坑!


    这般想着,便决意去找那杜文探探底。


    杜文住处并不隐秘,十分好打听。不过一刻钟,便已明了。


    事不宜迟,得到消息便匆匆赶去。不成想,竟扑了个空。


    “那掌柜的,您可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许欢言站在柜台前,不死心地追问。


    “诶呦,这我可不清楚。”掌柜百忙之中敷衍着,手中算盘拨的噼啪响。


    许欢言也知问不出什么了,索性也不再问,只点壶茶,坐在一旁干等:“没事,他总会回来的不是?我就在这儿等着。”


    “得嘞,客官稍等。”掌柜美滋滋地收下三枚铜板,总算抬了头。


    许欢言择了个正对门口的桌子,真真如不动钟般坐了一下午。


    日暮西沉时,有一对男女并排进来,言笑甚唤。


    男子她不认识,可女子她识得,正是翠玉不假。


    忙不迭起身,不待她迎过去,翠玉便率先开口:“阿言?你怎么在这儿?”


    许欢言讪讪笑着,还没想好推辞,只听她兀自笑道:“我知你是来寻杜郎的。你放心,杜郎他对我真的很好。


    你担心的那些我们都商量过了,他也发誓保证了不会。”


    “宽心吧阿言。”


    翠玉牵过她的手,轻轻拍着,“杜郎与我两情相悦,他已发誓此生非我不娶。阿言,莫要多虑了。可好?”


    许欢言掀眸,静静瞧着她与身后人,半晌才应好。


    话毕又问:“爹可曾应允?”


    翠玉愁了眉,只讷讷道:“爹会应的。”


    闻言,许欢言瞬间了然。


    许是爹爹也看出杜文不可靠,这才没轻易允下。


    也是,他若真心待阿姐,又怎会徒留翠玉一人去说服爹爹呢?


    只是阿姐如今......


    许欢言扶额,心中连连叹气。


    近日事多,一时间,只觉脑袋生疼。


    罢了,索性此事爹心中也有计较。


    当前最要紧的,还是新技法的事情。如今还有三日便已过一月,时间经不起耽搁。


    眼下,还是以创新技法为先吧。阿姐那边,若她一意孤行便只能多为她备点嫁妆,望日后能过得好些。


    这般想着,心思总算安定下来。


    此后数日,她便沉心研究新技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一开始,裴江遥来时还会说几句话;可后来,瞧着屋内堆积成山的木头残次品,他不敢说话了。只每日来时多带些零嘴糕点,还有一壶下火茶。


    日子渐渐过着,转眼间,已七日有余,他再来时,竟连椅子上都没了空位。


    他想了想,怕打扰她,索性也不坐了,只拎着零嘴碟子,蹲在她旁边吃。


    又过了五日,他进门时险些滑倒。好不容易扶着门框稳住身形,低头一看,原是一个木雕残次品。


    唉~


    无奈叹气,默默揣进袖子里。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捡,袖子处的褡裢塞得都要爆出来,可瞧着眼前一大堆,默了默,又往怀里揣。


    最后,他是抱着一怀的木雕,蹲在许欢言间隔五人处吃完的。


    这一次,出来的极快。


    无他,只因一肚子气。


    气归气,可木雕还是要捡的。


    第二日来时,裴江遥带了个空篓子;离开时,满载而归。


    明日当可以近些了。


    他盯着谈葫背后堆起来的篓子,心道。


    翌日,他拎着食盒,满心欢喜而来,却在门口摔了个大马趴。


    还没来得及生气,只见眼前忽地出现一只满是木屑、泛黄的手。


    心中一喜,顿时什么都忘了,只呲着大牙搭上去。


    人还没站稳,正拍灰时,只听见一道磕巴干涩的女声:“明日、带块、玉、料来,要桃、红色。”


    他方要应下,只听见她又补充道:“不用太大,小块就行,省些银子。”


    “好。”不禁失笑,可话音方落只瞧见她离开的背影。


    清瘦,皱巴。


    这一日,零嘴是皱着眉头吃完的。


    第二日来时,他身后跟了呼啦啦一群人。每个人手里都端了不少东西,看的荆霜满水二人目瞪口呆。


    一行人从日头正当时等到伸手不见五指,门内才有人走出来。


    打头的是自家二少爷,后面跟着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只见那团不知名东西浑身挂满木屑,身上衣服也被木屑染的看不出颜色,此刻正拿着根桃树枝又蹦又跳,癫笑不止。


    虽然开春有一段时间了,可夜间难免泛凉。


    一阵清风飘过,不觉痕迹,却激起浑身疙瘩,只教人汗毛直立,拔腿欲走。


    有胆小的,甚至都打起了哆嗦。


    裴江遥起初还没注意,直到一声响亮的“扑通”,他才回过神来。不免失笑,忙安抚道:“别怕,这不是鬼,只是个野人罢了。”


    话音方落,便是谈葫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二少爷,你当真不怕许小师傅撕了你的嘴?”


    “闭嘴!”裴江遥瞪他,忙转了话头让人将一直备着的热水、皂荚等一众沐浴所需都送到隔壁屋子。


    随后他推着野人似的许欢言进门、夺下玉雕、迅速转身、关门,一气呵成。


    末了,还忍不住打趣:“快洗洗吧许小师傅,都能止小儿夜啼了。这,我就先替你保管啦!”


    许欢言一头雾水地进了门,闻言倒是难得没反驳,只轻“哦”着沐浴。


    待她再出来是,好似换了个人。


    春日夜寒,沐浴过后的水汽凝在风里,勾在眼角眉梢。她出来时,一头长发半绾,还散着热气。


    朦胧之间,恍若仙人。


    可她自己不觉,只伸着手问他要玉雕。


    “啊?”陡然回神,裴江遥轻咳两声掩饰失态,随后催促着众人退下,这才扯着她进屋,边走边道:“急什么,总不会丢。


    你头发都没绞干便出来,当真是嫌近日蜜饯吃多了,不喝点药不开心是吗?”


    “什么跟什么?”


    许欢言嘟囔被他一把摁在椅子上,那人也不说话,只一声不吭地拿着帕子绞发。


    起初,还会扯的疼,渐渐地,她竟就那样靠着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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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醒时,是在乌衣巷自己房间里。


    一睁眼,就对上翠玉促狭的笑,“还说和裴二少爷没关系呢,昨夜,可是他送你回来的。”


    “啊!”许欢言惊坐起来,此刻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瞧她这傻样,翠玉忍不住抱怨:“还是阿言你好命,昨儿裴江遥送你回来,爹竟然还笑呵呵的;


    哪儿像我,不过前几日和杜郎看戏,回来时被爹遇个正着,他就逮着我一顿骂,甚至还让我们别再联系了。


    唉——”


    翠玉满面愁容,一叠声地叹气,末了似是想到什么好点子,忙拉着她的手,笑道:“好阿言,不若你帮我劝劝爹?”


    “我?”许欢言指指自己,连连摆手:“我不行,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其他事情或许还有转圜余地,可婚嫁一事,绝无可能。


    阿姐,你不若就听爹的吧,爹毕竟比我们年长,看人也准些。”


    “阿言!怎的你也不帮我!”


    翠玉撒开手,别过身子,低声嘟囔:“杜郎真的对我很好,为什么你们都不信!


    我只是想嫁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为什么你们人人都要阻我。”


    说到最后竟带了哭腔。


    许欢言听着,默了半晌才问:“阿姐,你当真想嫁给杜文?”


    “嗯,”翠玉点头,抬手抹了脸才道,“我这一生,非他不嫁。”


    “好。若杜文从此以后能留在渭南,我便帮你,”


    “他一定会的,我这就去找他!”


    翠玉说着就跑了出去,许欢言半坐在床上,笑看着离开。


    希望一切顺利吧。


    心中暗道,随后起身洗漱。


    今天日头不错,踩着灿阳出门,心情也格外的好,一路上竟忍不住哼曲儿。


    万般俱籁时,总有人要煞风景。


    “你个贱蹄子,教你多久了还不会!床榻之术学不会,唱曲儿唱曲儿也记不住词,如今竟连个舞跳不好?!这个手,这个手要是再别不过来晚饭也别吃了!”


    声声谩骂,尖锐入耳,许欢言听着,忍不住走近。


    是一座小宅子,简陋的门上无任何标志,一扇薄木门之后竟是数不清的孩童。


    虽只是门缝,但仍不住心惊。


    都是半大的孩童,瞧着不过七八岁的模样,都瘦的可怜,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似得,


    许欢言瞧着,没来由地心酸。


    她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只是自己比他们幸运罢了。


    没再多停留,三步并做两步离开时,步伐更加坚定。


    一定要名扬天下,一定要赚很多银子!


    这样,才能给她们一个遮风处;这样,她们才有自己选择人生的权利。


    步伐虽渐远,耳后哭声却是不断,有讨饶,有议价,也有嘶吼,种种种种……


    那是她们撕了心肺最后的反抗,即便如此,仍不敌那一抹红印。


    契成那刻,她仿佛丧失所有气力,嘶吼渐歇,紧随着,是刺耳的拖拉声。


    这一刻,地面就似那剔骨不见血的刃,世界归于平静时,只余木门嘎吱餍足,仿佛在说,真美味。


    许欢言不敢回头,她也不敢停,只快步走着,渐渐地跑了起来。


    要快!再快!更快点!


    她们等不及了。


    日上三杆,正值盛时,她却没来由地犯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