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五十四章
作品:《姑娘最是离经叛道》 此后数日,大家都干劲十足。
便是许欢言也没有终日埋头书案,偶尔也会出门走走。
正值春日,万物复苏的时节,有时看的烦了便会出门走走。
虽自小在渭南长大,可城内外风景却是不曾好好看过。
这日午后,她收拾个小包袱,背着就往城外走。
远远地,裴江遥就瞧见了她。
本想喊她,可又不忍打扰。
这几日来,她总是愁眉苦脸地把自己藏在书海里,屋内或雕坏或雕到半途而废的木块也已堆得快有一人高了。
有时夜深极静时,甚至还能听到里面压抑的唾骂嘶吼。
可第二日,她又会笑着向大家问好。
人前她总是装作若无其事,只有夜晚,才会透出几分焦急脆弱。
有好几次裴江遥都想不管不顾地冲进去,可理智又死死将他摁住。
他清楚地知道,她不会喜欢的。
许欢言从不轻易言败,只要未成定局,她都不会放弃。此刻,只是需要一个地方静静罢了。
这些,裴江遥都清楚,可他又忍不住担忧。
是以,前几次她出门他都远远跟着,唯恐她会想不开。
可几日下来,瞧她眉宇渐展,瞧着房中半成品的木块越来越多,他反而有些迟疑了。
他不清楚,该不该跟上。
几日出游,她明显有新的想法,若是自己跟着不小心暴露,会不会扰乱她先前思绪呢?
定定站着思索许久,眉头几经拧转,终还是选择尊重。
如果她开口,他自然会跟上;可她既然选择偷偷出门,还是不打扰的好。
虽是这般想,可心终仍不住担忧。
店内没什么人进出,他索性搬了椅子等在门口,看着天渐渐黑沉、黑透,又渐渐明亮、澄澈。
天边第一缕阳光洒在眼睑,刺得人生疼。
守了一夜,本憋着一口气,可最终还是捱不过,打了瞌睡。此时陡然惊醒,只捂着眼睛遮阳。
半晌,混沌的脑子才清醒几分,意识到已是第二日了!可她,还没回来。
砰!
再也坐不住,一个激灵猛地站起,椅子被掀翻,倒在地上吱呀吱呀地叫唤,他充耳未闻,只大步往前,四处张望着,心中满是懊悔。
早知道,昨日便跟上去了,阿言不会出什么事吧?她之前从未一夜不归......
越想越是后怕,忍不住锤腿。
事已至此,再多抱怨也无用,还是先将人找到为妙。
彻夜未归,此事不仅关系到她生命安全,还有女子声誉。
此事不可张扬!
裴江遥默默想着,抹了找人帮忙的念头,只自己去找。
脑中细细回想着她昨日离开时与往日的不同之处,最终决定,去郊外找。
往日她出门时,可不曾带包袱。
昨日既然带了,想必要去的地方不近,既如此,那便不可能在城内了。
只是郊外也不小,找起来,颇为费力。
日头完全露出地平面时,裴江遥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处地方。
抬头望着参天的山峦,认命般低头,可转瞬又抹了汗,阔步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双腿早已无力,身上衣衫也被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抬眸望着近在咫尺的山顶,心中竟有些犹豫。
目光沉沉地盯着看了许久,才敢踏出。
漫天神佛在上,信士裴江遥日后定通读四书,只求她一定要在这儿,一定!
最后一步在祷告声中迈出,再抬眼时入目的只有漫天光霞。
脸上顿时一僵,慌张寻找时,却听见一道女声:“阿遥?你怎么来了?”
闻声回头,只瞧见不远处有个人头从草堆里探出,此刻正睁大眸子看他,眼中满是讶异不解。
再也忍不住,猛地跑过去跪着抱住她,低声埋怨:“你去哪儿了?怎么一夜都没回来,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许欢言愣愣地由他抱着,可随着力道越来越大,忍不住推他,“阿遥,你抱的,太紧了。”
“对不起对不起。”裴江遥急忙松手,拉着她打量半晌,见她无恙才松了口气,有闲心问其他:“阿言,你怎么一声不吭地跑到这儿来了?”
许欢言扭头,看向天边,笑道:“我是来找春天的,这儿不美吗?”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此时日头已跃出地平线许久,高悬空中,漫天金光挥撒,描出一片锦绣春日。
不知哪儿发生了什么,竟有大片林鸟惊飞,披着霞光骊叫着冲向天际,片片翎羽闪烁,五光十色,说不出的绚烂。
裴江遥瞧着,不由扭头,看向身边人,应道:“美。”
她没有回头,只闭着眼重新躺下。风从耳边钻过,一旁的低草簌簌颤动,似在伴舞,欢快极了。
许欢言阖眸听着,唇角笑意更甚。
她不知,一旁有双炙热眸子紧盯着,似要将她面容笑意、一颦一动都铭入心底。
方才的话,他没说完。
此景确美,可她,更美。
裴江遥贪婪垂眸,一双眸子舍不得移开半寸。此时,他竟忍不住感慨,此时此地,幸好只有他一人。
幸好。
幸好只有他看见,幸好,她不曾发现。
可庆幸过后,又忍不住神伤。
为何,为何她没有发现呢?
眼睫不住颤动,有些低落,还不待他抬眸,只见那人忽地睁眼,盯着他道:“阿遥,我知道新技法要怎么做了!”
少女眸子璀璨,眼底好似迸出万丈光芒,不待他开口又急急出声:“玉雕为何就非要那般白净无暇呢?
人间有四季,玉雕自然也该有。若说往日如冬日雪,为何就不能有春日语呢?
毕竟春天这么好看,不该只留这短短数月。”
她喃喃着,伸手去探,风从指尖穿过,又不舍般绕了许久才堪堪离开。
许欢言抬眼,透过指缝瞧这漫天春色,心中难得畅快。
春风无声,悄然卷走心头愁闷,日头渐甚时,两人才慢悠悠下山。
他们不知,翠玉、荆霜、满水都要急疯了。
玉迎春内,几人商量着要不要去报官。可转念一想,为了二人清誉,这官怕是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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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玉双手紧握,急得直打转,荆霜也急得拧帕子。
满水向来性子急,不过几个时辰,嘴角竟急出了燎泡。
翠玉和荆霜瞧着,真真是哭笑不得,笑也笑不畅快。
正思虑着何处去寻时,翠玉眼尖,一眼便瞥见门口有人。
许欢言一露面,就被三人团团围住,转瞬,便被拉进了里屋。
翠玉一把将她摁在椅子上,脸上是藏不住的担忧:“阿言,你去哪儿啦?店里可是遭了匪?你没事吧?”
“啊?”许欢言一头雾水,由她转着四处打量,许久,才觉出味来,不禁失笑:“阿姐,想什么呢。
我只是去山上看日出罢了,旭日初生,黄霞遍地,可好看了!
你们真该都去看看。”
“不是就好。”翠玉长舒口气,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后怕道:“一早来铺里,看见门大敞着,还有把椅子掀在地上,我还以为于老贼狗急跳墙,绑了你欲毁你清誉呢。”
”怎么可能。”许欢言失笑,“光天化日,他还不敢那么放肆。”
“话可不能这么说,”翠玉拧眉,十分不赞同:“他们那种人,谁知道逼急了又会做出什么丧心事,你还是小心点好,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知道啦知道啦,”许欢言抱着她,软声嗔道:“有阿姐在我身边提防着,我还怕什么?”
“我又不能守你一辈子。”翠玉垂眸,脱口而出。
“?”
见她这般诧异,翠玉又道:“我终是要嫁人的。”
话落,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好似下了某种决心。
“阿言,”翠玉抬眸,顶着她迷茫的眼神,娓娓道:“我要嫁人了,这事儿爹也知道。之前你不是问我那些水粉是谁送的嘛,是一位游商,他姓杜,单字一个文。”
“游商?”许欢言拧眉,“贩卖胭脂水粉的游商?”
“嗯。”翠玉点点头,笑着开口:“他少时父母双亡,一个人搏了许久才得一糊口门路。
挺不容易的。
而且他待我极好!我们初遇是一个雨天。那日我应裴老夫人之邀,去与李员外家的公子相看,回来路上恰好遇见他货物撒落,我便帮扶一二,送他回去,他也赠我口脂答谢。
许是有缘,此后便常常遇见,一来而去就熟络起来,再后来——”
说到这儿,她忽然一顿,只抬眸瞥她,后又别过头,低声嗫嚅:“后来,你就都知道了。
总之,我们是两情相悦。他说待他将手里的货物全部卖出便会来提亲,届时我会随他去京都、域外.......
总之,他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许欢言听着,久久不语。
特别是瞧她面色微红,咬唇羞怯时,眉心更是狠狠一跳。
游商、少时父母双亡、此后便常常遇见,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若是少时父母双亡,那哪来的本钱采购货物?既无本钱采购,又谈何游商?
还有,为何初遇过后便常常遇见?怎知不是他蓄意算计呢?
越想,许欢言心中越冷。她只觉自己的傻阿姐恐被歹徒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