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月生
作品:《夫人,你的马甲掉了》 子时,本该万籁俱寂的杜府此时却一间接一间屋舍的灯亮起。
藏峰居的婢女一波又一波地进进出出,捧着的清水没过多久就被血水取而代之。
一碗接一碗的参汤灌下去,周冉一丝清醒的迹象也无,身下羊水几乎流尽,血也不断往外涌,垫着的被褥晕出了一大片痕迹。
三个稳婆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力。此妇人这个样子,华佗降世也是回天乏术。
杜罗衣在外间等的心焦,不过才七个月,为何周冉会突然早产?
姚老太太久违地来了藏峰居,带着她那串不离手的佛珠,手里边盘着边念念有词,“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保佑我孙子能平安降世......”
稳婆颤着步子出来,三人眼观鼻鼻观心,却无一人敢开口。
一向沉稳的杜永也按捺不住,厉声问,“如何了?”
见稳婆还在颤颤巍巍却一声不吭,姚老太太尖声道,“快说!”
一个胆大的婆子抬起了头,“大爷,怕是不行了。周姨娘清醒不来,便用不了劲儿,这样下去孩子也会被活活憋死,怕,,,,,,怕是会一尸两命......”
“不行!我千盼万盼,我孙子可不能连娘胎也出不来。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给保住!”姚老太太思索片刻,眼冒精光,“开肚,把孩子剖出来!”
三名稳婆面面相觑,以往也有过这样的先例,不过太过凶险,刀刃要是偏了一毫一厘,后果都不堪设想。
没等她们回禀,便听到了一声怒斥。
“不可!”杜罗衣目瞪欲裂,她顾不得什么狗屁的礼义廉耻,什么见鬼的尊老爱幼,指着姚老太太怒声道,“你把我姨娘的命当草芥吗?这么想要孙子你便自己去生,不要来祸害我姨娘......”
“啪”,一声脆响,杜罗衣半边脸被打的通红。
杜永收回发力的手,万分痛心,“罗衣,不可这么跟祖母说话。”
被扇的那半边脸过了片刻便高高肿起,杜罗衣只觉得眼睛充血,耳朵也在嗡嗡地叫,可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爹,衣儿求您,求您。求您看在姨娘跟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您救救她,”杜罗衣双膝微弯,就这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见杜永还是不吭声,她心一横,把头往地上叩去。
这一声响动让杜永眼神微变,杜罗衣眼看有机会,便乘胜追击,“父亲,孩子还会再有的对不对,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姨娘的命啊父亲。”
她四处瞟了一下,看到不远处的稳婆,便爬着去抓住刚刚回话那个稳婆的衣角,“你说,如果现在把我娘肚子里的孩子流出来,我娘是不是还有救。”
眼前的女孩原本梳得精致的发髻早已散落,刚刚磕头的额角和白皙的半边脸都已红肿,眼睛被泪水糊满,稳婆不忍心,“是有这样的先例,姨娘现在胎儿虽然已有七个月,可要是把孩子流掉,姨娘未必不能活......”
“万万不可,”姚老太太将佛珠中中拍在桌上,“永儿,你膝下单薄。时隔多年好不容易又有了个孩子。要是今日真把这孩子流掉了,你年岁也慢慢大了,谁又能保证你将来一定还会再有孩子呢?”
姚老太太假意抹眼,“与儿和润儿看样子资质也是平平,咱们杜府可不能没落了啊......”
在一旁躺尸的赵元倚和萧锦莫名其妙挨了一枪:你才资质平平!你全家都资质平平!
杜永闭上了眼,片刻后出了声,“剖肚,保孩子。”
他不敢看杜罗衣,把身子转了过去。
稳婆得了号令,就算再不忍也要依着主家的令行事。杜罗衣从地上爬起来,准备跑进产房,她一定不能让周冉被剖肚,一定不可以。
姚老太太一个眼刀使过去,几个小厮上前,抢先一步把杜罗衣钳住。
杜罗衣拼命挣脱,又哪里敌得过几个正值壮年的男子。
她只能抱着所剩无几的希望再次求杜永,“爹,爹爹!衣儿求求您,我求求您,让姨娘活着好不好?姨娘跟了您十几年,她那么怕疼,那么爱哭,拿刀剖她的肚子,她得有多疼啊爹!女儿求您了!”
她没有等来杜永的改口,只听到了里头稳婆开始下刀的口令。
“不要!住手!我求求你们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姨娘......”
杜永朝其中一个仆从点了下头,男子一个手刀,朝杜罗衣后颈劈去,杜罗衣便晕了过去。
梦里光怪陆离,杜罗衣看见姚老太太狞笑着,在周冉肚皮上用力划了一刀,杜永伸手往里掏,掏出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块。
“不要!”她听到自己的嘶吼。
杜罗衣醒来时,发现自己安然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九月的天已经微凉,可她浑身却像从水里捞起来般。
天色昏黄,屋里亮起了烛火。后颈、脸颊传来的钝痛提醒她,一切都不是梦。在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会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死了。
泪水延绵不断地从眼睛两侧滑落,陷进身下的高枕。
白芷听见声响,从外间进来,看见她的那一刻,泣不成声。
“小姐,您昏睡了两日,姨娘她已经入殓了......”
躺在床上的女孩依然一声不吭,只是泪水掉落的更急。
白芷心里焦急,“小姐,您起来吃点东西吧。姨娘在天有灵,也不希望您因为她熬坏身体的......”
“墓地在哪?”杜罗衣张口说话,这才发现自己的声带嘶哑的不像话。
“在郊外的庄子上,和周老太公的墓挨着,这是大爷的意思,”白芷忿忿地说,“老太太还说,姨娘死的不光彩,让所有人都不准声张,对外只称是难产去世,连灵也没停,直接就葬了。”
“呵,好一个不光彩......”她艰难坐起来,倚着床头,白芷见状连忙上前,把枕头垫在她腰后面。
杜罗衣拿起床头放的水喝了一口,嗓子舒服了一点,“孩子怎么样?”
“七小姐虽是早产,但幸好身体目前并无大碍,现下在睡着,乳娘看着呢。”
“是女孩?”杜罗衣只觉讽刺,“杜永和姚氏如何说?”
白芷第一时间震惊于杜罗衣对老太太和大爷的称呼,转瞬又觉得这是他们应得的,“老太太和大爷,面色不太好,老太太听到是女孩后拂袖就走了,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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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嘱了乳娘好好照顾七小姐后,也走了。”
一瞬间,变态的快意涌入了杜罗衣的脑海,可是很快又被悲凉取代。
姨娘,你痛不痛?
周冉住的主屋已经被封了起来,杜罗衣看着门口贴着的符纸,轻蔑一笑,上前把它揭掉。
跟着周冉那批下人在她昏迷这两日已经被遣散得差不多了,杜罗衣忽然想起了什么,“褚妈妈呢?”
褚妈妈向来是寸步不离跟在周冉身旁的,为何偏偏那晚,周冉生产之时,褚妈妈却不在?
“褚妈妈,她过身了,”白芷不忍道,“姨娘去世第二天,褚妈妈觉得自己护主不力,便也自行了断了,尸体已经被她儿子领回去了。”
“什么?”明明看似很合理,可杜罗衣总觉得不应该这样的,到底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周冉为何突然发作?第一个发现周冉出事的人是谁?褚妈妈那个时候到底有没有和周冉一起?
褚妈妈虽然和周冉主仆关系还不错,可她有孩子,孩子在乡下当时私塾先生,且已经娶妻。她曾经和周冉说好,等再过几年儿媳妇有了孩子,她便回家含饴弄孙享福去了。
可说不定褚妈妈知道周冉是被剖腹身亡的,一时接受不了便跟着去了也有可能。
杜罗衣只觉得有人用一根丝线牵引着一切,可她却连半分源头和破绽都没有办法找到。
“六小姐,”乳娘匆匆忙忙地跑出来,“七小姐已经哭了半个时辰了,奴婢实在哄不好,烦请您过去看看吧。”
杜罗衣脚步微顿,她还没有见过这个孩子,梦里的那团血肉令她胆寒。
可这是周冉心心念念的孩子,是她的......妹妹。
杜罗衣第一次迈进了这间屋子,女孩的脚步很轻,但奇迹般的,原本啼哭不止的婴孩瞬间止住了哭泣。
杜罗衣俯下身子,小小的人儿也咕噜着大眼睛看她。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像周冉。
“七小姐有名字了吗?”
乳娘福了福,“还没呢,大爷未曾来看过七小姐,也没赐名。”
她看了小孩这么些天,除了大太太来过一趟,敲打了她一番,就只剩二小姐来过,让她要是缺什么就跟她说。
“就叫‘月生’吧,杜月生。”
月光从窗沿洒了进来,为万物披上了光泽。
月生,愿你光风霁月,生机勃勃。
承平二十三的隆冬格外冷,耗时大半年之久的北乌之战终于有了结果。
北冥胜了,不过这胜的代价太过惨烈。
主帅沈寄言被箭矢贯穿了身躯,幸得捡回一条命,可昏迷不醒。五万大军出征,三万英魂都葬在了寸草不生的战场。
圣上下了命令,举国上下为死去的将士们悼念半年。
这半年里,禁止一切除日常起居外的娱乐活动,以告慰为北冥献祭出生命的英灵。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1]这一年的祈福节,再不复当年的红妆盛宴,锣鼓雷鸣。
只是城中的那条河,多了许多泛着亮光的莲花灯,随着盈盈的河水飘荡到下游,像是在为谁指路,盼谁归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