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眼惺忪的石头老大在稻草床上悠悠醒转，期待了一晚上的他还是没等来亚当的托梦，倒等来了一脸惶恐的旅店老板：


    “大人，外面有一队士兵在找您，您看……”


    “什么？！”


    糊里糊涂的石头瞬间清醒过来，亚当发力了？


    虽然很想问问老板后门怎么走，但看他这副表情应该是已经把自己卖了。


    男女奴隶们在早晨的嘈杂中苏醒，依次走出大通铺。得知这一突发情况的他们先是面面相觑，接着便纷纷看向石头，等待着首领的决断。


    “安静，不要慌。”


    石头故作镇定地开始穿衣服，同时询问旅店老板，


    “有说是什么事吗？来了多少人？”


    “没说，来的人还不少呢……还有辆伯爵家的马车。”


    旅店老板连忙说道。


    听着不像是来抓人的……石头思忖到：


    “他们只要我去？”


    “是这么说的。”


    “那好吧……”


    石头看向紧张的众人，下令道，


    “你们都留下，隼跟我去一趟……带武器。”


    虽然真打起来肯定打不过，但带上队伍里的最高战力总会让石头感觉安心点。


    “好了，带路吧。”


    石头拉紧腰带，


    “让我们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


    一队士兵在旅店门外等候，看热闹的人群则把声势撑的更大了。石头快速观察着他们的装备与服饰，嗯，比昨天在城门口见到的卫兵要强得多……是精锐。


    “伯特·艾尔爵士。”


    高坐马背上的骑士对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伯爵大人有请。”


    看来真不是抓我来的，石头想到，用这辆豪华马车来当囚车未免有些太奢侈了。


    “真叫我受宠若惊……”


    石头行了个礼，准备走向马车。


    “请等一下。”


    骑在马上的家伙用手虚拦了一下，


    “您不能带着武器去见老爷。”


    “好吧，我理解。”


    石头解下佩剑交给一旁的士兵，然后指了指跟在身后的隼，


    “她也需要吗？”


    “我很抱歉，爵士。”


    骑士冷冰冰地说道，


    “老爷并没有邀请您的女伴，您可以让她在旅店等候。”


    “她不是我的女伴，她是我的侍从和护卫。”


    石头抬起头，无奈地说道，


    “总不能让我一个侍从都不带吧？”


    “让一个女人来保护你？”


    骑士的脸上露出一种鄙夷与奚落的混合体。


    “这是我的自由，骑士。”


    石头摊开手，


    “我不记得王国有哪条律法规定，女人不能当侍从了。别忘了，我们还有女骑士呢。”


    没错，这个世界还有女骑士。在之后会被大女主打破记录的唯一一名女性骑士就是掌权的公主殿下，虽然疑似有点因人设法了，但法律就是法律。国王都点头了，你还敢有意见？


    “哼……”


    骑士一时语塞，


    “尽逞些口舌之利，不知道你怎么能被……”


    “好了，托马斯叔叔。”


    马车里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就让他带上那个女……女侍从吧。”


    “遵命，小姐。”


    骑士无奈地点了点头，又看向石头，


    “她可以跟着，不过侍从不能和主人一起乘坐马车。要么跟着马车跑，要么骑马……如果她会的话。”


    “呃……”


    石头和隼对视了一眼，努力憋住笑意，


    “没问题，给她一匹马吧。”


    ·


    “闹剧总算结束了……”


    石头缓缓坐下。车厢内似乎喷过香水，空气里有股柠檬和露水的味道。别说，这鹿皮坐垫的质感还挺舒服，下意识地就让人放松。


    “您觉得这是场闹剧吗？”


    坐在对面的大小姐饶有趣味地问道，


    “可我却觉得挺有趣呢。”


    “泰蕾莎小姐。”


    石头对她恭敬地行了个礼。


    “您看起来不是很惊讶……我还以为能吓您一跳呢，真不好玩。”


    泰蕾莎撇了撇嘴。


    “我看到马车上的黑鹰徽章了。”


    石头解释道，


    “在尚贝里，只有萨伏伊这一只最威严的黑鹰。”


    “其实不止一只，我们还有好多远房亲戚呢。他们的家徽都或多或少和鹰有点关系。”


    泰蕾莎笑着说，


    “不过您说的最威严是对的。在尚贝里城内，目前还没有谁家的马车敢比我更亮眼。”


    “所以其实是您想见我，而不是伯爵？”


    石头试探着问道。


    “不不不，的确是我的父亲要见您。”


    泰蕾莎故作神秘地说道，


    “我只是顺路接一下您而已。然后，我还要送您一件礼物。”


    “礼物？”


    石头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我保证是一件礼物。”


    泰蕾莎伸出一根手指，


    “一件让您得到伯爵器重的礼物。”


    我现在能下车吗？石头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关于领地内肆虐的魔兽，我有一个想法……”


    泰蕾莎把窗帘拉得更紧了些。


    听完泰蕾莎那套“分封闲置土地，招揽自由骑士讨伐魔兽”的计划，就连石头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泰蕾莎觉得他一定是被自己的巧思给震撼了，而石头想的是：


    莫非亚当真的发力了？这套计划对他来说简直是想瞌睡就送来了枕头。本来他还要想办法寻找那些完全失联的地区建立根据地呢，还要担心贵族的态度，现在有了这套“打魔兽，爆封地”的好政策，石头老大完全可以合理合法地拥有根据地。


    而作为这个世界上，目前唯一掌握着净化秘密的先觉者，那些魔兽肆虐的领地就不会再那么鸡肋了。


    “怎么样？说说您的评价。”


    泰蕾莎忍不住问道，不知为何，石头突然变得热切的目光让她有些担忧，


    “让女士等待可不是绅士所为。”


    “哦……当然，当然。”


    石头回过神来，连忙抑制自己的兴奋，


    “我认为这个方案还是有一定可行性的。”


    “一定？”


    泰蕾莎对这个评价不太高兴。


    “是的，这或许有助于改善局势。但还要考虑到难民北逃带来的影响，魔兽肆虐的土地未必那么有吸引力。”


    石头解释道，


    “当然，我相信有足够多的亡命徒会对此趋之若鹜，但他们能起到多少作用以及可能的破坏，这些都还值得商榷，或者说有待调查。”


    “您说话的口吻可真不像一位骑士。”


    泰蕾莎的发言让石头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倒像位什么学者。”


    她补充道。


    “我只是为您的方案提供客观的评价。”


    石头松了口气。


    “不。”


    泰蕾莎似笑非笑地指了指他，


    “是您的方案。”


    “我……我不明白……”


    石头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带，佩剑不在那里。


    “这就是我说的礼物。”


    泰蕾莎正色道，


    “一个能缓解伯爵烦恼的好方案。我向您保证我的父亲会赏识并奖励提出这个方案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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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您为什么不自己提出来？”


    石头转动着手指，


    “一个来路不明的雇佣骑士难道会比他的亲女儿更可信？”


    “他当然更信任我，但我的父亲绝不会认真地考虑我的建议，甚至不会让我的方案在两只耳朵之间停留。”


    泰蕾莎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


    “因为……”


    “因为你是个女人？”


    石头神色复杂。


    “您这不是很清楚嘛。”


    泰蕾莎盯着他，


    “有些时候我会羡慕男人……你们似乎总能理解彼此，哪怕从一个流浪骑士到堂堂伯爵，你们也能达成短暂的共鸣。可我理解不了大多数的女人，不理解她们为何如此软弱……如此愚蠢。”


    “没什么值得羡慕的，我也常常理解不了某些男人们为什么总是脑袋空空，还充满短视、偏见与自欺欺人。”


    石头皱了皱眉，


    “但那又如何？世界本就是由庸人组成的。”


    “是吗？那我们还挺相似的。”


    泰蕾莎的笑容有些扭曲，


    “生活在一个充满蠢人的世界上。”


    “我猜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做不到互相理解。但不能简单归咎于愚蠢，那……算了。”


    石头主动转移了话题，


    “我很好奇。您凭什么就认为我就不会轻视女人提出的建议？因为我更讲礼貌？”


    “您知道吗？昨天我本打算将我的方案假托于神官之口。不过在遇到您之后，我就改变了主意。和您的聊天确实很愉快，这一点不是客套。”


    泰蕾莎站了起来，缓慢地向他靠近，她的眼睛注视着他，就像一团深邃的漩涡，


    “我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都把自己的目的置于其他条件之前……而且，我能从你身上嗅到野心的芬芳。”


    听到泰蕾莎的话语，石头感到一股触电般的异样穿过他的脊髓，让他下意识地为之一震，令他的血液短暂冷却，旋即沸腾。


    “仅此而已？”


    他下意识地问道。


    “当然不，但那是最主要的一点。另外，我也需要一个有见识的人，足以承载我的计划。而昨天的交流……权当是某种考验，让我相信您能够满足这一点。”


    泰蕾莎直白地说道，


    “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资金的流浪骑士会更好控制。背叛的代价与损失也更容易承受。别误会，伯特·艾尔，我不反感你的野心。只要你仍然对我有用，我就让你有机会实践你的野心，填充你的欲望。只要你还有用，我就容忍你的各种小心思……哪怕是那些最最狂妄的幻想，我也允许。”


    “最狂妄的幻想？”


    石头愣了一下。最狂妄的幻想，指完成产业革命和社会革命，把封建迷信的残渣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实现普遍公平正义，建立起一个温和的进步政权。


    “最狂妄的幻想。”


    泰蕾莎几乎快贴到他的脸上，目光有力地宛如实质。他甚至能感受到她那夹杂着兴奋与紧张的吐息，像炭火一样灼热。


    哪怕是幻想娶了我、篡夺萨伏伊家的一切，我也允许……她想到，我会拿自己的一切作为诱饵，我会把自己也当作筹码押上赌桌。


    要么一无所有，要么应有尽有。


    要么生如繁花，要么死如烈火！


    “在马车停下之前，你还有一点时间用来做决定。”


    泰蕾莎把窗帘拉开一条小缝，清晨的阳光斜着照到她的头上，宛如一顶金织的王冠，


    “我要你效忠于我，而不是萨伏伊。”


    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在那张脸上读出令自己满意的结果。泰蕾莎从中体验到一种快感，权力的烈火在她的血管里熊熊燃烧，把她兴奋的脸颊烧出红霞。


    “跪下。”


    她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