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蕾莎走向七号静修室。七是她的幸运数字，作为尚贝里城里数一数二的捐款人，这间静修室一直为她预留着，里面的配置摆设也一直维持着她的喜好。


    按理来说，这间静修室不会有别人能使用。


    但泰蕾莎听到有说话的声音隐约从紧闭的门后传来，由于隔音效果太好，她即使把耳朵贴上去也只能听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


    “主父啊主父，您卑微的子嗣向您献上敬意，我盼望您的注视，祈求您的倾听……”


    “给个痛快话，投降不投降？现在倒戈卸甲、以礼来降，还不失封神之位，到时候组织把你解释成真神的化身，给你留点祭祀，比照民间信仰待遇。可你要是不配合，那就别怪我进行破除迷信特别行动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泰蕾莎被自己听见的亵渎之语吓了一跳。怎么有人胆子这么大？即便是泰蕾莎自己，说是不信亚当，但在人家的神殿里也是谨小慎微，都不怎么敢想自己那套弑父杀兄、抢班夺权的计划，就怕举头三尺有亚当。


    而里面那个男人……听起来应该是男人，他在干什么？他在威胁主父？！主父在上，他不要命了？！泰蕾莎下意识捶了一下门……不好！尽管她反应过来之后，已经努力地收着力气，但门还是被敲响了。


    里面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令人尴尬的沉默仅仅维持了几秒钟。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向她靠近。


    泰蕾莎连忙后退，不由地有些慌乱。


    咔啦——


    雕饰精美的木门向后打开，一张写满了疑惑的面孔从黑暗中探了出来：


    “谁？”


    ·


    “这是怎么回事？你都来了一个月了，不知道静修室七号间是给伯爵的女儿准备的吗？”


    年长的神官一边快走，一边训斥着身旁黑色头发的年轻神官。有人不小心占用了泰蕾莎小姐专用的静修室，这显然是安排有问题。即便身为亚当的神官可以轻视女性，但他也不敢轻视泰蕾莎的父亲和钱。更别提她的哥哥也在这里，要是卡洛大人怪罪起来……


    “抱歉，大人……没人跟我提过这事。”


    黑发神官抱着一把长剑，气喘吁吁地跟着。


    “没人提，你就不会自己问？”


    年长的神官瞪了一眼，不过他也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于是又换成一种更平缓的语气，


    “唉，我就知道又是他们在搞鬼……你是从下面上来的，贝内托，你和他们不一样。这种小细节那就更得注意……知道吗？”


    “您教诲的是。”


    贝内托把头点得更低了。


    “一会你记得给伯爵的女儿道个歉，态度好一点。泰蕾莎对主父的事业很重要，那些贵妇人加起来也抵不上她一个给我们的奉献多。”


    雷诺神官忍不住多嘱咐了几句。贝内托是前不久由下级神殿推荐上来的助理神官，也算吃苦耐劳，就是出身太差、性格又有点木讷，因此总被其他人排挤。


    “是，大人。”


    贝内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怀中的剑，加快脚步，他已经听见了前面有人在说话。


    “您认为魔兽的出现具有某种规律性？”


    “只是一种猜测，或者说我宁愿相信这样。但我并没有可作为证据的数据，不知道那些大人物是否有对此进行过统计。”


    “很独特的角度……所以您干脆就从北方跑到萨伏伊来？那还真是充满了勇气……我还以为魔兽的消息把人们都吓跑了呢？”


    泰蕾莎掩口轻笑，


    “早些年也有好多年轻的骑士到南方来寻找机遇，还有游人和行商，车队络绎不绝，堵在城门口的队伍能从早排到晚，现在就……您都看到了。”


    “变得萧条不少啊。”


    石头跟着感慨了一句，


    “不过入城费也没见少了我的。”


    “您真幽默。”


    泰蕾莎咯咯地笑了几声，


    “再说您不是已经把全部积蓄都捐了吗？何必计较这些，伯特·艾尔爵士。”


    “是伯特·艾……艾尔就艾尔吧。”


    石头靠在神殿的护栏上，故作惆怅道，


    “我只是打算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泰蕾莎好奇地问道。


    “呃……当年……”


    也许要编个浪子回头的俗套故事？石头正想着怎么能把泰蕾莎搪塞过去，神官们的到来正好替他解了围。


    “泰蕾莎小姐，很抱歉我们的安排出了纰漏，打扰了您的静修。”


    年长的神官率先走上来致歉。


    “这不算什么，雷诺神官。”


    泰蕾莎双手提起裙角，行了个礼，


    “而且我和艾尔爵士也聊的很愉快。”


    两位神官对视一眼，明显地松了口气，石头却觉得他们有些紧张过度了。这位泰蕾莎小姐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娇蛮霸道的大小姐，而石头老大也不可能给他们贡献一幕“公主又怎样，我可是男人”的打脸丑剧。


    “与您交流真让我受益匪浅，艾尔爵士。”


    泰蕾莎转身与他告别，跟着年长的神官而去，


    “可惜我的兄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如果还能有机会的话，我期待与您的再会。然后我们可以继续讨论您的那些独特的想法，还有……”


    “还有我在静修室产生的小小幻听。”


    泰蕾莎有意在“幻听”这个词上咬了重音。


    早知道就不对亚当放嘴炮了，这下被人抓到把柄了。不过这个把柄其实也不是很重要，毕竟石头老大的那些“亵渎之词”疑似有点过于“亵渎”了，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而那位大小姐的要挟也多半是玩笑性质。


    不过，泰蕾莎此人的确需要额外关注。


    她身上看不出什么思想钢印的迹象，居然还真的关心那些现实问题，而不是情情爱爱……正常到显得有些异常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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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原著里的南方和萨伏伊领完全是背景板，石头也判断不好。


    “伯特大人，没想到您能和泰蕾莎小姐聊的这么融洽。之前真是太吓人了，全怪我……不小心给您安排到了泰蕾莎小姐的专属房间。”


    贝内托神官一脸愧疚地说道，


    “不过这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怎么说？”


    “您还不知道吧，泰蕾莎小姐是萨伏伊伯爵唯一的女儿，一向深得伯爵宠爱。您这次能和她搭上关系，以后的前途一定会很光明的。”


    贝内托一脸羡慕地解释道，


    “您瞧，主父已经看见了您的虔诚，祂一定会保佑您的。”


    “希望如此。”


    石头一边有模有样地摆了个祈祷的手势，一边看向神官怀中的宝剑，


    “净化仪式已经完成了？”


    “啊，对……差点忘了。”


    贝内托神官手忙脚乱了一阵，才把宝剑交给石头，


    “大神官亲自为您做的……毕竟之前从来没人提过这种、这种要求。”


    “这种要求？”


    石头干脆地拔出宝剑，净化并没有制造出多少肉眼上的区别，硬要说的话，看起来更反光了，


    “从来没人要求给武器做过净化吗？”


    “是的，一般都是护身符、圣徽或者发簪之类的贴身物品净化，没有武器。接受过净化的物品就代表着主父躯体的延伸，而武器是用来杀戮的，难道我们能让主父之躯蒙受腥秽的血污吗？那未免太不敬了。”


    贝内托神官严肃地解释道，


    “不过既然您说是想把家传的宝剑作为装饰品挂在墙上，那应该就不算破戒。再加上大神官对您的虔诚之心极为欣赏，所以才破格为您的剑做了净化。”


    石头知道自己给的金子其实并不算多，这些神官们之所以对他的要求如此上心，其实也是想拿他作为一个宣传的例子：快快来学习虔诚的伯特骑士。毕竟对神殿来说，捐出全部财产这种事情越多越好。


    石头其实很想看看所谓“净化”的过程，他想弄清亚当的神力在这个过程中究竟发挥了什么作用，以及能否批量制造净化武器……不过今天提的破格要求已经够多了，再多提就有点不礼貌了。只要先和神殿打好关系，等石头老大发达起来，之后还能慢慢挖墙脚嘛。


    比如这位贝内托神官。虽然没有明说，石头也大概猜出了是怎么回事，又是勾心斗角的办公室政治。有人希望引发自己和泰蕾莎小姐的冲突，从而让贝内托倒霉……嗯，看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估计也没胆子去报复。


    披着见习神官袍的贝内托一路将他送到外面，石头老大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神殿高大的石柱，转身走入人群，不复见踪影。


    估计要不了多久，虔诚的伯特·艾尔骑士就会在尚贝里城出名了。至于号称捐掉全部财产的伯特爵士为什么还带着两辆马车……大胆！奴隶们的集体财产关我艾尔老爷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