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刘楠果然就打来了电话。


    “你们聊吧，林雪原说他马上回来了，那我先走了。”凌婧宜心领神会地起身。


    “嗯，你去找时曜对吧？”


    过了几天，时曜的情况稳定之后，郑婕媛就安排他转院，转回了明德疗养院。


    凌婧宜回头朝她笑了笑，露出小小的梨涡，转身就带上了门。


    “雨凝……”她接通了电话，刘楠的声音显得有些无措，支支吾吾的，“你发这个给我做什么？”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话音刚落，她的眼角又再次变得湿润。


    在她醒过来之后，对于天台的事，对于她之前发生的事，刘楠一句话都没有问过。


    他几乎每天都很准时地过来陪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但他不问，并不代表她不想说。


    出事前她总是爱逃避，不想说的事能瞒则瞒，甚至不惜撒谎。


    现在的她终于明白，逃避没有办法解决任何问题，无非是让掩盖着的矛盾继续积累，等待最终爆发罢了。


    林雨凝想过主动开口告诉他，但不是时机不合适，就是有时候确实开不了口。


    趁着采访的机会，终于可以让他知道了。


    她边说边擦了擦眼角的泪，“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的话，我们可以……”


    后面那几个字，终究是说不下出口。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几秒。


    虽然只有几秒钟，却漫长得犹如几个世纪。


    “你是不是……后悔了？”林雨凝握紧电话，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打破沉默。


    眼泪再次顺着脸颊滑落。


    虽然有过片刻的失落，但这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后悔，我当然后悔了！”


    没想到他说得那么直白，林雨凝一怔。


    “我后悔当时没有了解你多一点。后悔你默默藏着那么多的事，但是我一点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你说什么呢？我没有怪你……”她露出复杂的笑容，“如果真的要怪，那也该怪我。”


    如果她当初不把自己隐藏得那么深，把自己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演变到这个地步。自己也不会被迫从天台跳下去？


    “这……这不能怪你！”刘楠只恨自己嘴笨，本来很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但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我们都别怪自己了！发生了的事情没办法改变，我们以后做好就行。”


    “嗯……你说得对。我们都别再怪自己了。”林雨凝舒了口气，嘴角重新绽开笑容。


    -


    虽然时曜也住在明德疗养院，但他所住的区域距离林雨凝所在的9区还是有点远，在大湖的另一边。虽然这里有电瓶车，不过它们出现的时间神出鬼没。与其在那里等着吹冷风，还不如直接走路过去热热身。


    走到食堂门前，凌婧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皮肤白皙的少女戴着一顶鸭舌帽，不知道是不是阴影的缘故，她的眼周似乎有些乌青。


    凌婧宜抬起手，朝她打了个招呼。


    “不要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姜渝皱了皱眉，“我只是这几天没睡好。”


    “没有……我只是想谢谢你。”凌婧宜当时确实没有想过，来的人竟然会是姜渝。


    “不用谢我，我又没有帮到你们什么。”姜渝自嘲地笑。


    虽然凌婧宜脖子上的痕迹已经淡了许多，但细看还是能看出来那浅浅的痕迹。


    她当时真的以为凌婧宜和另外一个女生已经被送走了，知道真相后才觉得脊背发凉。


    祁景一开始被抓的时候，她也曾伤心过。但随着越来越多的调查报道披露，她只剩下恶心。


    沾上这么一个人，都能算得上是她的人生污点了，想起来都觉得晦气。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会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什么了，另一个女生也恢复得不错。”


    再一次共患难后，她跟赵梓茵的友情突飞猛进，两人偶尔会在线上交流案情，后来则慢慢发展到了各种日常小事。


    “也对，还有人下不来床呢。”姜渝无奈地笑笑，“你是去找他吗？估计得晚一点了。”


    门铃声响起，时曜放下手里厚厚的书，抬手按了一下床边的开门键，“等你好久了……”


    话说到一半他就止住了，因为来人并不是他要等的人。


    时曜拉下头顶的耳机，不动声色地坐直，“妈。”


    他的身体还在恢复期，头上的纱布已经拆了，但手还打着石膏，腿也还没痊愈。


    “让你失望了吗？”郑婕媛轻哼，走到了床尾，“来的不是那个女孩。”


    临近春节，虽然公司的事情闲下来了，可郑婕媛转而又得去处理一些人情往来和人际关系的事，所以并没有来得很频繁。


    虽然不是经常来，但她也大概知道，凌婧宜几乎每天都会抽空来这里陪他，有时候也会去看林雨凝。


    郑婕媛来的时候也问过医生，这段时间林雨凝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估计寒假结束之后就可以重新回到学校上课了。


    “你说过以后我跟谁来往你都不会管。”


    “我现在哪里还管得着你。”郑婕媛扫了一眼床头柜，上面放着一盒鲜源草莓奶，还有一本厚厚的《算法导论》。


    近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的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郑婕媛嘴角动了动，最后只是把视线挪开。


    “你知道了吗？祁景已经进去了，大概率是出不来了。”


    郑婕媛轻笑，走到了窗边，拉开了窗帘，看着窗外的花园，以及远处的大湖。


    今天虽然有些微风，但撼动不了湖面分毫。大湖的湖面很平整，掀不起一丝波澜。


    就像某些人和事，就如一丝拂过的微风，搅不动什么风浪。


    “所以啊，你现在已经不需要管我了。”时曜嘴角划出笑意，露出奇怪的笑容，“反正祁景已经对你造不成威胁了。”


    郑婕媛和祁景之间的暗流涌动，在这个家族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奶奶喜欢祁阿姨，也更偏疼祁景。


    祁景倒也对奶奶恭恭敬敬，关怀体贴。不过时曜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毕竟他对自己的亲爸也不怎么尊重。


    他知道妈妈确实在奶奶面前受过不少委屈。她总是刻板地认为是郑婕媛拆散了自己儿子的家庭。祁家的人估计也是这样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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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的。


    所以郑婕媛对他的要求极为严苛，希望他争气，在奶奶、爸爸和其他亲戚面前表现得完美，别叫人看轻了。


    虽然郑婕媛没有明说，但时曜能猜出来，她除了想要证明自己，更是担心本应该属于他们母子的东西会让祁景夺了去。


    这或许也是郑婕媛和祁景互相视对方为眼中钉的根本原因——他们都认为对方夺走，或者想要夺走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郑婕媛抱着手臂，眼里添了点笑容，“那也是多亏了我的好儿子。”


    当时在饭桌上听到时曜提起永昌摄影的事，郑婕媛便开始让秘书去查，发现摄影行的法人跟恒泰集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再继续往深了查，就让她挖到了更多指向祁景的证据。


    得知祁景被拘留之后，她立马让律师把收集到的证据匿名递给了警方。如果警察继续深挖下去，估计不仅是祁景，连带着恒泰的其他高层也会受到牵连，必然会有一场大震荡。


    是的，她要那些人后悔。


    她要让那些当初看轻她，并且认为祁景比她更适合获得管理权的人后悔。


    她不会让祁景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时曜重新躺在床上，重新拿起了床边的书本看，“也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你要是真有那么多时间，不如多学一下管理，以后也好跟着你爸多学习。”


    时新明也来疗养院看过儿子几回。他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责备，但郑婕媛知道他还需要点时间消化处理这件事。


    时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继续翻着书。


    “过两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反正你也住这里，到时候一起去奶奶那里跟她吃顿饭。”


    “不去，我下不了床。”他眼睛都没有转一下。


    自从不再扮演好儿子好学生之后，他觉得生活舒坦多了。


    郑婕媛瞥了一眼床边的拐杖?和电动轮椅，冷哼一声，“你真当我对你的情况一无所知呢？”


    “没必要吧？我去了也只会惹她老人家不开心。”


    况且大家做了什么，彼此也心照不宣。


    当时在宴会上给他下安眠药，让祁景用他的手机威胁小婧。如果没有她老人家示意，祁景怎么敢在她的生日宴上做这种事？


    当时奶奶是以她自己的名义，把他和祁景都喊上了二楼，说是有话跟他们说。


    现在想来，劝说他们要多顾及兄弟情谊，互相照应是假，帮助祁景给他下药才是真。


    更别提同意祁景的人在林雨凝的房间里装窃听器，还把小婧的行踪传出去，让她落入祁景的手里，遭受了那样的对待，还差点死在那里……


    如果没有她的授意，祁景怎么敢做这么越界的事？


    他可以接受奶奶更偏心祁景，但没办法接受奶奶为了祁景三番四次伤害他和他最重要的人。


    这么一想，现在自己和妈妈把她最宝贝的孙子送进监狱，也是挺大快人心的。


    时曜寻思他们做的那些事，奶奶肯定已经知道了。


    不过知道也无所谓了，他不过是在做自己认定的正确的事情而已。


    “而且她一直这样诬蔑你，你都不生气吗？”趁着这个机会，他干脆问出了困惑多年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