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重逢
作品:《万人嫌真千金重生后》 然而古柳之后杳无人影,旁边的清虚山洞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裙摩擦声,子规眼风一扫,正要进去拿人,里边施施然走出一道仙鹤道袍的身影。
“则愿方丈?”芸安郡主吃了一惊,“您怎么在这儿?”
“此地通向法坛,贫道借近下来寻人。”
一向置身世外的方丈竟会亲自寻人,谁这么大的面子?芸安郡主心里嘀咕,又想到遭人偷听一事,目光忍不住越过则愿道长,朝光线晦暗的山洞里探去。
“方才有铃铛声响起,恐怕有贼人躲在树后偷听我与太子哥哥谈话,不知方丈是否撞见了贼人?”
“未曾。”
芸安郡主心存疑窦,但见则愿道长神情并无破绽,又因她是陛下的座上宾,只能讪讪咽下追问。
则愿道长环顾周遭,“看来贫道寻找之人不在此地,殿下郡主自便,贫道先行告退。”
她颔首致礼,转身进入山洞原路返回。留下芸安郡主噘嘴不满,“太子哥哥,方丈分明是在诓骗我们。”
谢玄幸眸中裹着思量,视线落在古柳凹陷的树窝里。上边铺着干草,一枚兰色香囊静静躺在角落。
沈清灵很快发现她的香囊不见了,想到囊中剩余的棕褐色草药,一颗心不免往下沉坠。
转念一想,相比被谢玄幸和裴芸安撞见,丢失香囊已是幸中之幸,今日她太过大意,日后行事必须加倍谨慎。
抬眸看着前方为自己带路的则愿道长,发自内心道:“深铭道长之恩,清灵愧无以报。这只银镯,我不会再戴了。”
“无碍,你是本座看重的人,在朝天宫,一切以你心意为重。”
除了江予岁,从未有人这样袒护她,沈清灵骤悲骤喜,心中滋味难言,本应再度谢恩的喉咙也发堵到说不出话。
她来到朝天宫,装作不经意偶遇,扮出一副向往道门的敬仰姿态,对则愿道长让她小住太清宫修道的邀约一口应允,连着七个时辰抄写藏经仍意犹未尽……
种种表现,皆是虚妄,她并无向道之心,所做之事都只为了一个人——则愿道长。
沈清灵发现原来自己骨子里也是一个钻营取巧的小人,则愿道长被蒙在鼓里,对她谄媚逢迎的心思一无所知,甚至冒着触犯太子郡主的风险也要替她掩护。
……她辜负了则愿道长的一番真心。
也许早在下定决心复仇的那一刻起,灵魂深处就有什么东西悄然变化。
回到寓所,银镯被她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指腹摩挲镯内镌刻的“灵”字。
江予岁已经离开六年了,暮去朝来,就连银镯的刻字都变得雾蒙蒙的。不过笔法仍旧秀逸清雅,仿佛能够透过雕刻的字迹回溯时光,看见少年为她准备惊喜时的认真脸庞。
不会再有人像江予岁那样爱她,既已举目无亲走上复仇的路,过程如何行奸用诈都无所谓,她只在乎结果。
蹲身将银镯妥善地压至箱底,继而重归正事,换了个方向拉出床底的木笼,里边残留有老鼠掉落的毛发,旁边还挥散着棕褐色粉末,是她昨晚亲手从那只已经遗失香囊里倒进去的。
“此物味辛性温,应是木天蓼,入药有清热解毒、活血止痛的功效。”
一中年大夫用手指从香囊里捻出粉末,以鼻轻嗅后,兀地瞥见香囊左下角由白色丝线绣成的小小“灵”字,加之香囊布料是恬软兰色,一番推断,此香囊必为女子所有。
心里不免讶异,能让太子殿下亲自保管的香囊,其主人会是何方神圣?
“孤想知道,若将木天蓼喂给动物,会有何种效果?”
“难道殿下怀疑三仙阁里的老鼠被人下了药?”子规后知后觉发现其中玄机,再定睛一看,“是了,这些药粉的颜色和属下打死老鼠时它们呕出的脏污一模一样。”
李括听后眉头骤拧,“若老鼠接触到木天蓼,神经受药粉刺激,行动会变得兴奋不已。”
“请问李大夫,药效持续时长有多久?三仙阁附近是否生有木天蓼?”子规理智上不太相信有人无聊到给老鼠喂奇奇怪怪的药粉。
“药效时长取决于药量,若按子规大人所言,濒死之时老鼠仍会呕出药粉,则证明药量极大。至于木天蓼,臣依稀记得,整座朝天宫,只有太清宫附近种着一片,且是当年陛下同先皇后齐手种下的,一般人等不敢靠近。”
说着将兰色香囊还给太子,丝线所绣的“灵”字楚楚柔姿,谢玄幸忽生兴味,“如此,孤知晓了。”
见殿下不再多言,李括也收敛心神,拿出药箱,“臣为殿下施针。”
幸有太子下令,几只老鼠才被子规大人捉住处死。诡异的是老鼠在被处死时都呕出了一滩异物,三仙阁众人受了好一通恶心,互相提醒别在公主面前说漏了嘴,免得公主更加食不下咽。
“我还以为抓到老鼠的功臣是你呢。”被侍女告知雪团被抱过来后从始至终连老鼠的一根毫毛都没碰到,选嘉公主有点失望,“原来你是只不会抓老鼠的小猫。”
雪团仍是一脸无辜的乖巧样子,选嘉公主逐渐败落下风,抱起雪团道:“罢了,你负责可爱就行,我们去找你的主人吧。”
谁知扑了个空,太清宫里里外外都不见沈清灵的身影,一问,才得知是宣平侯夫人将沈清灵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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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氏上下打量女儿,半个多月没见,她不仅越发清姿绝尘,还无声无息成了则愿方丈的座上客,简直见了鬼。
“我问你,你究竟如何得了则愿方丈青眼?”凌氏恨不得令她将前因后果全盘托出。
“母亲这样好奇,不如自己去问则愿道长。”
“你!”凌氏正欲发火,然而不远处总有过路弟子朝这边好奇张望,逼得她不得不和颜悦色。
深吸一口气,“清灵,听话,你长姐一直想参加斋醮,你去替她向则愿方丈说说吧。”
趾高气扬的凌氏竟也会朝自己低头,可惜沈清灵再也不是耳根子软的人,无动于衷道:“我不愿意。”
遭一口回绝,凌氏脸上挂不住,再也忍不住低斥道:
“翅膀硬了,忘了是谁将你培养出来的吗!你的吃穿住行,请先生的费用全是父母的银两。若无父母,你永远都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野丫头!”
若无你们,我前世也不会那样死去。沈清灵不想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转身就走。
义愤填膺的柳稚立刻去抓她,“沈清灵,你藐视母亲,你这个白眼狼!你不就是记恨长姐的及笄宴没让你出席吗……”
控诉声嚷嚷得极大,柳稚正说在兴头上,却在下一瞬,被飞扑过来的凌氏死死捂住嘴巴。
一道目光居高临下睥睨而来,沈清灵有所感应抬头。仲春葳蕤绽放的桃树下,男子长身玉立,就连绵延山间的普通桃林都因他的出现平白添了几许尊贵。
“太、太子殿下……”凌氏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无比懊恼为何会带着横冲直撞的柳稚出来,若让太子听见侯府的龃龉,必不利于沈千蔻。
“唔、唔唔……”柳稚终于挣脱开来,飞快整理鬓角,盯着谢玄幸的眼神惊喜得发光,“太子殿下!”
凌氏、柳稚及来往一众人等皆欠身行礼,除了沈清灵,她低垂着眼睫,一动不动。
子规微微挑眉,少女衣饰再普通不过,却仍美得令人过目不忘。可惜见了殿下却无反应,礼数过于欠缺。
谢玄幸沉吟中带几分审视,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也从裴芸安身上习得各种少女心事,却始终读不懂方才素衣少女投来的,只一瞬便滑开的目光。
就仿佛她认识他很久一样。
“沈清灵。”
她的名字从谢玄幸口中唤出,无声的吩咐,让她走上前来。
凌氏和柳稚错愕至极,震惊的视线在太子和沈清灵之间来回打转,她什么时候结识了太子?!
然而沈清灵仿若未闻,直到子规来到她跟前,“沈姑娘,殿下请你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