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如此轻盈。


    黑衣人正掠过墙头瓦当，腰间链飞镖的寒光割裂夜色。


    她足尖挑起半块碎瓦，瓦片挟着哨音直取对方后心。


    "叮！"


    链镖回卷击碎瓦片，黑衣人旋身甩出三枚毒蒺藜。


    钟长嘉仰面折腰，毒蒺藜擦着鼻尖钉入门板，腐木腾起青烟。


    "咦？怎么会没死成。"


    黑衣人嗓音嘶哑如锈刀磨石，链镖毒蛇般缠向钟长嘉脚踝。


    钟长嘉感觉喉头梗着一口气，腾空踏在镖链上，借力翻至黑衣人头顶。


    发间银簪化作流光刺下，却被铁护腕格出火星。


    两人错身瞬间，钟长嘉嗅到他襟口龙涎香——御赐之物。


    竹影忽乱。


    黑衣人袖中滑出峨眉刺，寒芒织成银网。


    钟长嘉扯下披帛贯入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软绸霎时绷直如枪，绸端金铃撞上刺尖，炸开点点断絮。


    "砰！"


    酒窖残存的酒坛突然爆裂，琥珀酒液凌空凝成箭雨。


    钟长嘉旋身甩动披帛，万千酒箭随绸缎翻卷，化作龙卷扑向黑衣人。


    "这是何方功法，我竟从未见过！"


    黑衣人震碎外袍，露出贴身金丝软甲。


    酒箭撞上甲胄叮咚如雨，他闷哼暴退——三片竹叶穿透金甲缝隙，在他肩头刻出血色梅痕。


    〈……**说"软甲护得住心脉，打头。"〉


    钟长嘉指尖还拈着第四片竹叶。


    黑衣人瞳孔骤缩，链镖陡然暴长三寸，镖头淬毒的倒钩泛着幽蓝。


    钟长嘉踏着竹枝飞掠，毒镖击碎青砖的爆响追着她足跟。


    瓦当上的青苔突然打滑。


    链镖绞住她脚踝的瞬间，钟长嘉袖中滑出火折子。


    烈焰顺着浸透火油的披帛窜向链镖，火蛇眨眼舔上黑衣人手腕。


    惨叫声惊起夜鸦。


    钟长嘉足尖挑起坠落的毒镖，寒光闪过，黑衣人的面巾连同半截眉毛飘落。


    毒囊咬破的声响未落，钟长嘉的竹叶已割断他腰带。


    钟长嘉缓缓落地：“…我要死了……”


    竹影筛碎月光，钟长嘉背靠青竹喘息。血珠顺着发梢滴在黑衣人金丝软甲上。


    夜风掠过碎叶，沾血的竹叶贴在她颈侧，凉意刺得溃散的瞳孔重新聚焦。


    指尖还嵌着半片竹刃，与尸体的铠甲一同泛着冷光。


    三炷香的时间没到，她就感觉自己已经被透支得不行了。


    〈限时支线任务：白手套vs不死者（超难）（已完成）〉


    〈任务进度：100/？〉


    〈进度说明：宿主再一次凭借自己完成了超难任务，实在厉害——话说回来，宿主也已发现了火种的好吧！**是极其护短的神，祂的火种神祝几乎等同于放了一只眼睛在你身上〉


    〈不过话说回来，武力值点满是点到宿主本人的武力值顶峰，没想到宿主如果点满武力值居然这么厉害嘛！〉


    〈注意：本支线任务结束，但其余波未平，将非常大程度地影响到未来发展，请谨慎处事！〉


    〈保持警惕〉


    〈任务奖励，兑换商城任选*1，使用期限永久。〉


    钟长嘉良久没有说话，摩挲着自己焦黑的群居，突然笑出泪来："这次...这次我救下所有人了……我救下了妈妈。妈妈。"


    她的眼泪滴在一旁染血的披帛之上，让166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她要赶紧销毁尸体。


    果不其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翡翠禁步叩竹的脆响在少灯的院边荡开，九转金丝铃的声纹割裂虫鸣。


    钟长嘉抬高了声音问：“何人？”


    一边手忙脚乱要使出**之火去销毁尸体。


    然而三炷香时间在她喘息之时已到，黑衣人的金丝软甲凡火不可烧。


    所幸来人没有贸然上前。


    梅惊雪静了一会，隔着仅仅两棵竹子回答道：“长嘉，没想到你在酒窖，我还一直在寻你。”


    “怎么了惊雪？”


    钟长嘉努力要爬起来，用尸体挡住腰牌，染血的竹叶从袖口滑落。


    “此事……不可高声。”


    梅惊雪月白裙裾扫开露水，发间累丝衔珠凤钗的流苏却凝滞不动——她正盯着面部烧的黢黑的钟长嘉。


    梅惊雪忽然后退半步，云肩银线缠住竹枝："看来，倒是不必了。"


    她目光掠过黑衣人的金丝甲，一时没有解释。


    "这刁奴偷了我家的账本地契。"


    钟长嘉缓缓地站起来染血的披帛盖住黑衣人面部，顺势将金丝软甲翻面。


    她用灰扑扑的手握住了梅惊雪的手腕，一握一个黑圆圈。


    梅惊雪转头看她，月光映着钟长嘉腕间淤青。


    钟长嘉脸灰扑扑的，可眼睛很执拗。


    钉在自己脸上，好像觉得这样就可以让这个路过的梅惊雪把真相咽到肚子里。


    她和梅惊雪记忆里的钟长嘉很像——都一样的天真。


    但又有不同，那个钟长嘉对待一切都很柔软。


    她软和得叫小小年纪的梅惊雪，就忧心钟家万贯家财会被他人悉数占去。


    梅惊雪很长一段时间看钟长嘉，像是看一只被宠坏的小猫——事实也如此，钟家的掌家人有两个，都是小小年纪当家，她们不着急下一代的孩子多么早就开窍。


    于是，钟长嘉在书院读书时能写着写着，就抱着蹴鞠到课室外面去了。


    她当时站在纸糊的窗户外面，声音被微冷的春风吹得哆嗦，问窗户旁边的孩子和她一同玩蹴鞠——她记错了位置，她的玩伴，商贾家的孩子坐在后一扇窗。


    梅惊雪听着她说：“小满，你听得懂先生讲的课吗？你怎么还不出来，我要被冻死了。外面好冷。”


    她又说起外面的好景色来诱惑自己的朋友：“我看到报春花开了，白色的，边边沾点红。真好看啊……我想，我要告诉娘和姨姨，让她们把花绣到我的衣服上。小满你知道吗，我进来之前，在廊外面放了一小盒酥饼。是我嬷嬷给我做的，你晓不晓得梅花饼的，我嬷嬷说吃了梅花饼，就是把冬天吃了。就是彻底过去冬天了！”


    钟长嘉说着高兴起来，细细软软的声音依然有点哆嗦。


    梅惊雪听着先生的话想，这个钟长嘉很怕冷。


    于是她趁先生不注意，错开了一点点缝，问：“你不冷吗，钟长嘉？”


    看到钟长嘉时她才想到，钟长嘉应该是不冷的。


    她穿着鹅黄的袄子，脖子上还拥着毛茸茸的兔毛围脖。


    钟长嘉瞪大了双眼，梅惊雪晓得，自己是惊了猫了。


    她不晓得小满怎么变成了梅大小姐，只是磕磕巴巴地抱着蹴鞠说：“我……课室里火炉太旺，我热……”


    梅惊雪余光看到先生走过来，即刻将窗合上了。


    后来钟长嘉穿上绣了迎春花的袄子。


    后来小满家的生意因为钟家的生意太大散了黄，小满将穿的圆溜溜的钟长嘉推倒在地。


    后来钟长嘉不再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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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


    梅惊雪偶尔坐在窗边会开小差，如果当时自己没有说话，钟长嘉会说什么。


    她偶尔也会梦到，自己真的跑出去和圆滚滚的钟长嘉玩圆滚滚的蹴鞠。


    她回过神来，眼前的钟长嘉眼睛瞪得大大的，但和小时候全然不同了——她如今的天真里带着残酷，像准备好去扑咬任何会伤害她家人的人——梅惊雪想，如果自己不伙同她，她说不定会将自己也在这里杀了。


    “嗯，刁仆。”


    梅惊雪有一瞬间的错乱，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那个和钟长嘉踢了蹴鞠的，梦里的那个梅惊雪。


    甚至更夸张，她成了踹飞了先生，踹开了小满，踹烂了课室窗户去踢蹴鞠的梅惊雪——这可是金丝甲，这是宫里的命令。


    钟长嘉握住她的手松了些，梅惊雪却反手握住她的手，掏出帕子为她擦脸。


    “长嘉，我父亲得了令，要调去京城。寿公主们不见了踪影，这宴会……”


    “是好事对不对？”


    钟长嘉没有拒绝她的帕子，黑灰掩不住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梅惊雪不知道怎么答，对多年未动的梅大人当然是好事，可对于坐拥半个江州的钟家，就见仁见智了。


    她略过了这个问题，直接说：“长嘉，钟家情况很危急。”


    梅惊雪感觉自己现在成了那个抱着蹴鞠站在外面的人。


    钟长嘉苦笑了一下：“我晓得。惊雪，我晓得。谢谢你。”


    她脸上的天真、残酷，以及真挚的祝福都变成了苦涩的哀愁。


    她松开了握住梅惊雪的手，退回去一步，两个人之间又隔了太多层窗户纸。


    梅惊雪抿唇，轻轻地点了点头，又轻轻地说：“我做不了什么，长嘉……愿还能再聚。”


    流苏反射远处的灯笼，在夜里荡出一层层的水波一般的光晕。


    梅惊雪走远。


    她想，自己又惊了猫了。


    〈限时支线任务：白手套vs不死者（超难）（已完成）〉


    〈任务进度：200/100〉


    〈进度说明：宿主显然没有意识到梅惊雪下了多大的决心，也没有意识到触发这个条件是多么的珍惜——目前的状况足以让这个任务进度再涨百分之一百。〉


    〈很高兴看到宿主你的坚韧与能力，我们确实选择了对的锚点。〉


    钟长嘉听着系统罕见的肯定，蹲下来，脸上有点发燥：“好了好了！我真的得想想怎么埋尸了……”


    然而她话音未落，眼前居然又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别告诉我……你们刚刚的甜言蜜语是为了鼓励我再完成一次超难任务系列……”


    〈不，当然不是。〉


    钟长嘉看到一双饱经风霜但依旧锐利的眼睛。


    元平都那双眼睛太好认。


    将一块无情无欲的木头丢到练剑的炉子里烧成精钢，再受无数刀剑，见无数死别，就能雕出来，元平都那双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可依旧滴水不漏的眼睛。


    他本是居高临下的，见她蹲下来，居然也蹲下来——一切又像极了刮风下雨那一日，他蹲下来为她撑伞。


    元平都声音依旧端着：“你不必感怀，我只是来为你收尸的。”


    钟长嘉有点怔忪，不过很快那张黑花猫似的脸就露出洁白的牙齿。


    她乐道：“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再见，将军。那今天算是见过面吗？”


    “……”


    “哎呀，感激不尽……来，搭把手，咱们一块给此人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