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夜晚注定迟归，你开车停在楼下，持烟的手搭在方向盘边无意识点点。


    “元青，该上楼了。”温和的女声自控制板传出，车载Ai的智力水平仅供她提醒凌晨一点的你早些上楼歇息，却无法明白你为何不敢上楼。


    你沉默着，偏头望向家的方向。


    漆黑的居民楼只有一扇窗边倚着背光的身影，比例良好的上半身遮挡了来自你家的温暖光线，在窗边留下一个漆黑影子。


    那是G-0001，似乎又生气了。


    你仔细去看它的动作——得益于你那超凡的五感，G-0001的一切动作都逃不开你的视线。


    它只是沉默地站着，并没有多余动作。


    你侧目瞟了一眼副驾驶上不断弹出新消息的手机。


    1：“为什么要三心二意？”


    1：“为什么要三心二意？”


    1：“为什么要三心二意？”


    已经99+的消息提醒说明这场单方面的骚扰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


    “元青，该上楼了。”女声再度开口。


    你沉默望着楼上那身影，忽然再度启动汽车，在黑夜中绝尘而去。


    周六到来时你正歪靠在车座上瞌睡，听到车窗被敲醒的声音时你猛地惊醒，下意识去拿手边的手机。


    近乎上万条消息，全数来自那位1。


    最后一条消息安静躺在屏幕最上端。


    1：“晚安。”


    近乎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骚扰。


    你蹙眉将人拉黑删除一条龙，这才倦怠地数据化车窗，与外面满脸担忧的杨俨对上视线。


    “你怎么睡在这儿？要不是我下楼看到这车有些眼熟说不定就错过了。”


    “来接你。”你掀起眼皮，流转的眼波温柔落进他怔然睁大的双眼。


    “我相信你会看到我的，这不是找到了吗？”


    其实本就没有给他打电话的打算，你只是不想面对G-0001，因此胡乱在舒城打转。


    最终停在杨俨楼下。


    舒城真正的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千万豪车在这里是最寻常的东西。偶尔你也会为这种阶级差感到怅惘。


    社会阶级在固化，越来越难以打破。


    要往上走就只能堵上生命走上基因改造的手术台——甚至就算如此也只是加大了成为资本家走狗去工作去996的筹码。


    总有一日，来自下层的不安定会成为沸羹中的第一个泡沫炸开虚假的繁荣。


    “师姐，你看上去面色不太好。要不今日就别出门了，可以去我家……哦不，我送你回家也行，好好休息一下。”


    无心的一句冒犯让杨俨的脸又开始泛红。


    你好笑地抬手招招，示意他上车。


    无趣的温泉山庄庆功宴本不该给你留下一丁半点的独特回忆，A组中有几位元老比你呆在Lever的时间还要长，比起你来长篇大论一些肯定当下展望未来的废话，他们显然更愿意在你不在场时交换心照不宣的视线。


    你无意于敲打他们，自然也不打算在恼人处多呆。


    走了个过场后你就借口不胜酒力躲了出去。


    可你没想到，有人胆大包天到在这里对你出手。


    杨俨找到你时你正狼狈伏在温泉内，原本整齐的衣衫尽数被水浸透，湿漉漉的发下嫣红失神的眼睛茫然落在虚无处。


    “呃……”你咬住小臂，含糊开口。


    “别过来……”


    “师姐！师姐？！”杨俨瞪大了双眼，急急上前要将你从水中捞出来。


    不知那该死的混蛋是拿了什么给畜生的催生药来加进了你的杯子。


    高热之下混混沌沌的脑海只能让你看到杨俨朝你凫来时仓皇后退，脱力的手却不慎自池边滑脱出去，人一下没入了硫磺味氤氲的温泉池水中。


    “元青！元……”


    灌入水的双耳失去了往常灵敏的听觉，杨俨的声音如同隔着一层层厚重纱布，朦胧模糊。


    是谁呢？


    你从未让酒杯离开你眼前半步。


    况且能让你一介高智人都中招的脏药剂量肯定不小，你却没能尝得出来吗？


    听说地下黑市为了调养人宠研发了不少用作这种用途的东西，难不成是从那里搞来的。


    你咬住唇，由于窒息而胡乱挣扎的手被人一把拉住，在杨俨的大力拖拽下你很快挣出水面，再度呼吸到空气的下意识反应让你仰起脸喘息着张大了嘴。


    眼尾扫到的角落有身影一闪而过。


    你柔弱地伏在杨俨身上，在他不断安抚着划过你后脑的掌心下瑟瑟发抖。


    “元青，怎么会这样……”


    杨俨再怎么清纯也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了，看了你现在的反应又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一向在你面前腼腆青涩的人眉眼阴沉下来。


    哗啦一声。


    是他抱着你沿着台阶拾级而上。


    “……去，后院……A-045……”


    你伏在他脖颈，滚烫的侧颊滚下热泪，全数渗入杨俨湿透的衣领之下。


    “……师姐。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杨俨蹙眉，托着你后背的手微微施力，叫你整个身子往上掂了掂，高热迷乱的脸几乎贴在他耳边，以便你低哑断续的话能全数被他听在耳里。


    黑色女士西装裤下包裹着的腿不安扭动，你忍着一股股往脑海中冲的叫你战栗发疯的冲动，眼中几乎氤氲出湿红。


    “去后院好不好……杨俨……帮帮我……帮帮我……”


    啜泣的尾声和蓦地勾上他后颈的手一起朝着杨俨袭去。不知是从你眼中看到了什么。


    杨俨最终还是迟疑地抱起你，一步步往后院走去。


    一直缩在黄梨木门边绿植后的人影目睹你们二人离开，隐在阴影处的唇角缓缓勾起。


    前厅。


    因着是庆功宴，所以助理早早就就以元青的名义包下了这座远郊半山的温泉山庄，因而眼下酒酣耳热正笑闹着玩成一团的正是LEVER公司A组的一圈人。


    十来个人坐在原地，有人眼见看到了踉踉跄跄打拐角转出来的人。


    “白哥？找着元姐了吗？”


    被人称为白哥的人似乎是醉极了，迷茫地摇摇手，喃喃开口。


    “不见了，也没找到小杨……”


    “一个是老板的外甥，一个是老板的内个……哼哼，担心他们俩还不如多想想今年的奖金能翻几番。”


    明显醉狠了的中年男人淫猥地笑起来，像是得不到旁人赞同的附和，不满地举杯磕了磕桌角。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她个毛儿都没长全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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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子，凭什么一进公司就把我们几个资历长的压在低下自己成了组长呢？这么些年除了守着她那个不知死活的怪物哥哥还做出什么贡献了？呵。”


    “张本纯！你少说两句！喝两口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坐在张本纯右手的女人狠狠掐了他一把。


    “嘶！陈芳菲你掐我做什么？！你服气？你愿意给那不长毛的丫头片子当狗腿子你自个儿去，别管老子！”


    “人元青姐长没长毛，张哥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呦……不会也是见识过的吧？”


    邪笑声顿时响成一片。


    陈芳菲脸色铁青，拍案而起。


    “有看见他们俩往哪儿去了吗？”


    话是问的那个白哥，他摇摇手，醉呼呼地歪嘴笑起来。


    “管他们呢……人家……嗝，眉来眼去那么久，说不准开房去了呢……要你管这档子事！”


    “哦呦，父子通吃……啊不对，舅甥通吃……哈哈哈，怪不得老板那外甥这么护着元小妞，还有这么个关系呢哈哈哈哈……”


    “你没听说吗？人杨小公子就是奔着元青念的大学呢，说起来，元青个住在筒子楼的破落户居然还能上得了那种高等学府，怕不是十八九就学会了怎么往上爬吧。”


    越说越龌龊。


    陈芳菲忍无可忍，踢开几个笑得格外恶心的往外走去。


    按理说靳明这样明目张胆地护着元青不该叫这群人有胆子如此造谣她，可惜元青从来视这些冒犯于无物，近乎是纵容，这才导致现在他们越来越无法无天的造谣行径。


    “陈姐！你要去找组长吗？”


    和杨俨一样刚入组没几天的小姑娘洗了把手从走廊转出来，满脸都是对那群人的厌恶，快步上前走到陈芳菲眼前。


    “小宋啊。”陈芳菲原本蹙紧的眉头松下来些许，点点头。


    “我不太放心，出去找找，你一起去吗？”


    “嗯！”宋小婉快速点点头，


    “那就一起。”陈芳菲话音刚落，身后又传来熟悉的讨厌笑声。


    “别啊，组长失踪了，光你们几个忠心的出去找怎么行？也得给我们哥几个表现的机会吧？”


    张本纯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身，在身旁人三三两两的搀扶下站起身，绕过陈芳菲往温泉池的方向走。


    “走啊，找组长去啊大家伙儿。”


    浩浩荡荡的一圈人，七拐八拐，很快就转遍了山庄，只剩下后院没去。


    “车还在大门口，没走……那就是在某个房间咯。”


    张本纯来了兴致，挑眉自陈芳菲难看的脸上划过。


    “走罢，陈工。”


    “私人领域，还是别了。”宋小婉觑见陈芳菲脸色，上前来试图把人拦住。


    “去你的，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我们这不是担心组长吗？……要是战况太激烈伤了身子怎么办……”最后一句被他刻意压低，更显暧昧。


    宋小婉还欲说什么，可张本纯已经失了耐心，不顾陈芳菲上来扯着他胳膊的手和那句：“张本纯你发疯也有个限度”冷笑一声往木制地板的走廊走去。


    原本因为陈芳菲的话打起退堂鼓的人一看有人打头阵，顿时也壮起胆子，互相扶持着往走廊上走。


    安安静静的温泉山庄，隐匿在樱树梨木空荡屋房内的压抑喘息再隐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