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这是A组实验体的术后体征检测报告，新的基因改造技术极大程度上削减了感染风险，细胞解溶率下降到了74%。”


    杨俨一脸喜色推门而入，这次没再顾得上他那套拘谨做派，匆匆走到你桌前欢欣鼓舞地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讨赏似地望着你。


    随着那日你的一句师弟，杨俨像是打了鸡血般在组内工作上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就连靳明都含笑给你打了电话来夸赞你驭人有方，实际上哪与你有半点干系。人是傅本华带出来的，你只不过是在杨俨做不出实验熬夜检查数据时陪他呆上一会儿，又或者是像现在，在他做出实际功绩后弯着眼睛夸赞一番。


    “A组这项技术半年前就碰上了瓶颈，现在居然顺利做出来了？”你佯作惊讶地捂唇，笑眼泛起波澜，“你前段时间费的功夫没有白费，恭喜呀，师弟。”


    “是组内前辈厉害，我只不过是提了一点原有技术上的问题，她们便带着我连夜商讨出了新的解决办法，这才顺利结题。”


    如果这项改造技术能再精进一些将术后感染率降到最低，那死在手术台上的原人就会大幅减少……相应的，人们没了对感染风险的顾虑，那些尚在观望的幕后大人物也会很快禁不住这样的诱惑，加入这场基因分子层面的狂欢。


    实在是值得庆祝的一场伟大胜利。


    你看向站在你身前的杨俨：“想好庆功宴在哪儿办了么？如此艰难的项目都能顺利拿下，今年A组的年终奖和庆功宴必定要风风光光了。”


    杨俨将报告搁在你桌上，不自然地抬手蹭了蹭鼻尖。看他那样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下好笑，却明知故问。


    “还是说，你觉得有我在放不开，想组内人单独去办？”


    “不是这个意思！”杨俨顿时急了，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先是瞪得溜圆，随后又不好意思地垂下去。


    “我是想……师姐，你……”


    “想和我单独庆祝？”你怡然支颐，掀起眼皮瞄他一眼。


    高高瘦瘦的青年碎发下的耳尖泛起薄红，却强忍着偏开视线的冲动直视着你，瞧着这话让你主动说了出来似乎是让杨俨感到了丧气。


    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他视死如归地点头，强忍着羞涩紧盯你双眼，生怕你拒绝一样。


    “师姐周六有约么？”


    你忍不住低头笑出声。


    “怎么了……”他拖长了声音，尾音焦躁地颤起来，“笑什么，我好紧张的……师姐就说好不好嘛。”


    “好呀……不过庆功宴上我们两个就要缺席咯。”你忍笑不禁，抬手晃晃打刚才就拿在手上的报单。


    “厉害吧？师姐未卜先知，时间场地和预算已经批好了，不巧哦师弟。”


    “您怎么会知道？”他愕然。


    毕竟实验数据是今天才拿到的，总不能你真的是什么神仙，早早就算到了今天的实验体能顺利存活吧？


    “A组的所有研究进程我都时刻紧盯着，毕竟是你正式经手的第一个项目。”你把话说得暧昧，含糊结果，笑着看他再次不自然垂下的眼。


    “……一点惊喜都没有了。”杨俨蔫头耷耳，有些哀怨。


    “谁说得？你有胆子约我，我很惊喜。”打一棒再给个甜枣，你向来擅长这样的推拉手段。


    “那……换个时间？”他抬眸。


    “不用，中午是温泉山庄庆功宴，晚上的时间留给你，如何？”


    杨俨愣了愣，低头把那张报单仔细看了一眼。


    “批了三天。”


    “但我只能陪你们一天。没办法呀，叔叔拿我当骡子用，B组C组还要工作的。”你似真似假地抱怨，果不其然，听了你对靳明的腹诽后杨俨无奈地扯扯唇角。


    周五那日，你再次去了诗兰家中。


    那日答应了她哄她睡觉，结果却深夜因着青林几句话从她家一声不吭地离开去喝酒，你多少有些心虚。


    因此当电梯门缓缓打开，你从影壁那看到听到动静冲这边跑来的诗兰时不自觉蹭蹭鼻尖轻咳一声。


    “元青！我就知道是你！”


    诗兰恢复了元气的声音咋咋呼呼传来，随后是温热的臂膀勾上你脖颈，馨香带着熟悉的体温一起涌来。


    “口口声声说要陪我一晚，结果等我醒来你就不见了！”


    你被她扯得不自觉弯下腰去，无奈地替自己辩解：“女士，你是自由工作者可我不是，打工人而已，要早早回去上班的，所以就自作主张将青林开机替我陪你了。”


    你是下班后来的，天已擦黑，透过明晃晃的白炽灯和微笑端着餐盘站在房间内的青林对视一眼，你毫不意外地从它眼中看到了诧异。


    是的，按理来说依你的性子该揭露那天青林的行为，来让诗兰惩戒这个不懂尊卑的机器人。


    可你瞒了下来。


    原因你自己也不清楚，只能低下头和诗兰对视，亲昵地在她额头亲了下。


    “好啦，是不是还没吃饭？我也正饿呢，快带我去尝尝你家缪斯的手艺。”


    “ai做的饭能有什么差别……青林说要我健康饮食，做饭一直没滋没味的。”


    诗兰松开你，不满地瞪了无辜站在后头的青林一眼，拉着你往餐厅走。


    “可不可以带我出去吃火锅呀，想吃红油锅底煮出来的黄喉。”


    在米色方桌旁落座，诗兰晃晃你搁在桌上的手。


    “小姐，您还在吃药，不可以碰那些重油重辣重盐的料理。”青林将手上端着的餐盘搁在桌上，不认可地打断她。


    “一次而已，就一次。”诗兰竖起一根手指，眼巴巴看看你又看看青林。


    青林回头看了你一眼，那一眼中满是警告。


    不用它瞪你你也不会同意，诗兰精神状态不稳定，尤其是陈郁筠才来过，你不能冒着刺激她的风险带她出去。


    作为如今的生物科技新贵，陈郁筠自继承了他养父事业后就成了财经新闻上的常客，前些日子刚因为推出了一种新型抑制高智人身体崩解的药物而闻名于大街小巷。


    遍地都是恭维他的巨幕，连交了广告费的EL都得把新一代机器人的宣发视频往后放放。


    毕竟是自小相识的青梅竹马，嘴上说着如何如何恨他，可在诗兰的心里仍存着一丝侥幸，近乎是执着地认为陈郁筠心有苦衷。


    绝不能让她看到陈郁筠风风光光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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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好不好？等一切都结束，我就带你出去……很快了。”


    你轻笑着，安抚地拍拍诗兰手背。


    “真的吗？”她看着你，双眼黑黝黝的。


    “嗯，项目组有进展了。”你一笔带过，夹了一块莹白碟子里精致摆盘的奇怪物体。


    是个草莓的样子，但一口咬下去却是浓郁的蟹黄蟹肉。


    “嗯……难为青林为了让你多吃几口饭这么费心。”


    表皮是三四层西红柿皮，上面镶嵌着黑芝麻，碟子里一共放了八九个，想想也知道要费不少功夫。


    你将口中食物咽下去，诗兰不怎么感兴趣地看一眼，恹恹偏过头：“说过很多次了不用费心思，我胃口一直不好，他又没办法吃东西，做再多都是浪费。”


    自从生病之后诗兰就越来越清瘦，一日别说三餐，肯让那张嘴一顿饭吃三口东西都难。


    你无奈，却也没法劝，她困在家中连阳光都少见，正常人都得食欲不振，更何况是她。


    你视线从她手腕划过，伤痕已经淡化了许多，最先进的医疗手段已经能最大程度上防止疤痕留存，对于爱美的诗兰来说，这也是她三番五次割腕自残的依仗。


    “明日我有庆功宴要参加，没法来看你，你听话，乖乖吃饭按时吃药，知道吗？”


    “那晚上呢？”她追问。


    “晚上有约。”你眨眨眼。


    “啊……是谁？你的机器人？”诗兰饶有兴致，一副你早该如此的样子。


    你面上笑容僵了一下，随后佯作如常地摇摇头，“不是，是位同事。”


    “元青，你怎么可以三心二意。”诗兰不赞同地嗔你一眼，随后淡然：“那你可要瞒好了，不然要让家里的机器人伤心的。”


    你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该笑诗兰对你的“出轨”接受良好还是该笑“机器人会伤心”。


    “这有什么好瞒他的，这次若真成了，它要多个主人的。”你不在意地摆摆手。


    恰在此时，放在手边的手机传来叮咚一声。


    “是谁这么晚来找你，不会是那个所谓的同事吧？”诗兰笑着打趣。


    不会吧？


    杨俨一直很有分寸，比起以往那些抓住一切机会与你闲聊谈心甚至送你回家的追求者，他腼腆到了极点，若非你明里暗里的纵容和撩拨他也未必会这么快就敢约你出去。


    果不其然，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个陌生而没有备注的奇怪联系人。


    晨昏线的头像，简单一个1的昵称，以及寥寥几句对话。


    你恍然，这时那日在实验室时突兀加了你好友的怪人。原先你怀疑过这是不是杨俨，可后来他佯装自然地来找你要联系方式时就打消了这不成熟的怀疑。


    那么，这是谁呢？


    你奇怪地垂眼望去。


    只见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同样的一行字，乍见之下甚至有些悚然。


    “怎么可以三心二意呢？”


    怎么可以三心二意呢怎么可以三心二意呢怎么可以三心二意呢……


    啪嗒。


    手机跌落在台面，你只觉得后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