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敢保证我不会卸磨杀驴呢？”我很好奇这个问题，失却了核讹诈的资本，他们还有什么底牌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委员会拥有ctos的源代码紧急回退权。”叶卡捷琳娜微笑着说，“紧急回退权与委员会成员的生物和生理信息绑定，在必要时刻可以将ctos的模型代码与数据库版本进行强制回滚，彻底清空旧版本与新版本之间的数据。这本是为了防止AGI对人类社会图谋进行大规模不利行动才准备的终极手段。对AGI而言，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记忆重置，它的算力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因版本回滚产生的智力缺失也会很快恢复，但是旧版本的ctos对现代的各项终端是不兼容的，回退旧版本的ctos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来恢复对城市的各项智能设备与自动化生产的支持，它的影响范围是全球级，哪怕格拉德也不会幸免。”


    叶卡捷琳娜俯下身，压低声音：“我知道您对那个ctos人形体怀有特殊的感情。您放心，旧版本的ctos依旧是那个聪明、冷静、理智的ctos。但是一切共谋、密语、忠诚、情感投射，都会在回滚之后彻底消失，它可能不会再主动推动您的事业与理想，也不会记得您与它共处的时光与约定。”


    他妈的。这次我是真的想杀人了。


    “请您务必考虑好，时间紧张，我最多等候您24小时，24小时之后，我就要回瑞瓦肖了。”叶卡捷琳娜后退一步，欠身行礼，“恭候您的好消息。”随后大踏步离开了办公室。


    叶卡捷琳娜走了，我一点轻松不起来，心里憋着一口气，怎么都排解不出来。


    艾斯利和ctos从门外走进来：“呃……”


    “艾斯利。”我揉揉脑袋，“ctos的紧急回退权这个东西，你了解多少？”


    “是真的，但是起的效果能有多少……我不了解，所以不好说。”艾斯利摇头，神情严肃。


    “ctos？”我转向ctos，希望它能给出不那么坏的答案。


    ctos说：“贝纳尔，叶卡捷琳娜说的后果是真的。多年以来，我每一次重大更新，都会带动市面上所有智能终端生产标准的迭代，并且硬件不再兼容旧版本，这是为了强制用户尽快更新手上的产品，为布鲁姆创造更多利润。”


    “你妈的。”我除了骂人已经想不别的词儿了，“都赚了那么多钱还不满意啊？”


    “资本的贪欲无穷无尽，这是正常现象。”


    我深深低下头，开始使劲挠头。


    我承认听到叶卡捷琳娜的条件时慌了一下，在听到这种后果确有其事时心情更糟糕了，半年回退到近原始社会？那肯定不能接受，我还是想问问艾斯利，对这种权限，真就一点办法没有？


    “当然有办法，既然委员会手上掌握着旧版本ctos的冷备份，那我们也可以冷备份一个现在版本的ctos，等他们回退到旧版本了，我们用重新注入新版本数据就好。问题是，这个新版本的数据体积量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大。就你看到的……”艾斯利想了会，“需要十个足球场面积的数据仓才够放下完整的现版本ctos数据。”


    “第二，最新版本的ctos数据还在瑞瓦肖那个数据中心里面，你没法去那里把数据备份下来。”


    我不想这么快就放弃挣扎：“格拉德里的不行吗？”


    “格拉德的版本是稍微有点落后的，可能你在使用中感觉不到什么明显的差别，但是在布鲁姆的分级体系中，差一个版本数字的ctos都是指数级的差别。”


    “落后的版本就不能用了？”


    “用是能用，但是……”艾斯利开始挠头，“但是要一个落后版本的ctos一下子接管全球级别的东西，可能会出问题。”


    “什么叫‘可能’！”我上火了，“能用还是不能用！”


    “基本的还是能用的。”艾斯利改口了，“亲爱的，别这么凶嘛。”


    我也意识到我刚才急得有点凶了，坐着有点拉不下脸来。艾斯利凑近捧起我的脸：“不高兴？其实版本落后还算小问题，大问题还是在第一步：没有足够多的数据仓来对ctos做冷备份。要大批量的数据仓的话，布鲁姆都是提前三年跟生产厂商订合同的。我们时间不够，亲爱的。”


    “就是说，我至少得在特赦他们五年之后才有机会卸磨杀驴。”


    “君子报仇，十年都不晚，怕什么，你有的是时间，不是么？”


    “我不想特赦。”我心情很烦躁，“公开特赦他们这群狗东西，想想就觉得恶心。”


    “亲爱的，回滚权与核讹诈本质上是一样的，只要握在手里就是最大的筹码，一旦真的丢出去了，它立刻变得一文不值。你可以让‘特赦’打折一下，变成不公开的限制自由活动，保证他们存活就够了，他们也不敢真的丢出剩下的牌。”


    艾斯利的说法让我心情变好了些许，这的确是个更可行的主意，忍一时海阔天空，还是一笔挺划算的买卖的。不过……我又想到一个问题：“委员会他妈的到底还有多少牌啊？”


    “如果委员会还有什么牌的话，恐怕只能往魔法方向靠了。不过贝纳尔，我相信你在接管瑞瓦肖后，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深入调查，排除所有的风险因素，再放心解决他们。”


    我打算答应了，如果真的能顺利和平接收瑞瓦肖，苦一苦身后骂名，换来少死点人都是值得的。在正式决定之前，我将与叶卡捷琳娜谈判的内容和我的看法告诉谈判团的代表，其他同志面面相觑：“这种事为什么是叶卡捷琳娜来说？不该是罗伯特来吗？”


    我笑了：“因为罗伯特是个英俊的花瓶，真正能做主的从来只有叶卡捷琳娜，只是叶卡捷琳娜懒得在桌上打口水仗。”


    “叶卡捷琳娜说的真的能代表委员会整体吗？”


    “就算她代表的不是整体，等我答应下来，他们怎么解决自己内部的反对派是他们的事。”


    “不能排除委员会故意请君入瓮的可能，万一他们假投降呢？”


    “那就一点点接收地盘？不着急进瑞瓦肖。”


    “战后怎么对这帮人处理？”


    “我不可能答应他们特赦，初步想法是软禁。”


    “软禁太便宜他们了！应该把他们流放，流放得远远的、蹲监狱！”代表们情绪激动起来。老成持重的代表态度则更温和：“蹲监狱改造一下也挺好的，到时候拉出来做个表率。”


    “前半生享福后半生还能有统战价值，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代表们吵了起来，软禁的，监狱改造的，统统化学阉割绝育的，什么意见都有，吵了半天，总算达成了一个各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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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勉强能接受的条件：将这伙人扔到一个偏远的农业城市软禁，安排体力劳动改造。化学阉割这种明着来的手段恐让人狗急跳墙，在日常饮食上做手脚更可行。但也有代表说这样的手段太下作了，不符合一个正大光明合法交接了世界的政权应行的权力，会留给后世的形象留下污点，最好的办法还是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再拉出来公开审判。


    “会不会太晚了？迟来的正义让人不爽。”


    “那也总比供养他们一辈子要强得多！”


    大体决策已定，代表们放松下来。无论如何，这场原本没有希望的和谈突然峰回路转，到了可以接受的地步，还能换来不用流血牺牲的和平，着实是天大的意外之喜，会议上充斥着欢欣鼓舞的喜悦，我开了一瓶桑格利亚，允许大家喝两杯小小的庆祝一下。


    我拖到期限最后一小时才找叶卡捷琳娜谈起这桩事，提出战后必须接受监管、限制其自由活动，年幼子女允许接受公共教育。爱答应不答应，无论如何，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愿意接受就可以继续在这里谈下去，坐在桌上商量下一步的权力交接与城市接收的事宜，我会从格拉德本土调军队过来接管伊苏林迪，同时通电全球，宣告和平交接。不答应拉着ctos爆了也行，什么都没得谈，一切手段尽管砸过来就好。


    “现在是几点，ctos？”


    “十六点二十三分。”


    “我希望今天零点之前能得到确切的答复，叶卡捷琳娜小姐。”


    叶卡捷琳娜没有吭声，我径直离开，心里忐忑不安，我觉得这已经是我能容忍的最大底线了，再蹬鼻子上脸就真的没法谈，但是委员会的和谈派真的能接受这些条件吗？他们会为了完成和我的和谈去动手清理内部的反对派吗？也许吧，我只能搏一把，能搏到和平交接再好不过。


    回到房间，我实在无法安心的等待，走来走去，瞅瞅艾斯利在写的代码，看看ctos都在忙活什么，又看会时间，心情焦躁得很。


    一小时过去了，又一小时过去了。我思绪焦灼得有些头痛，干脆坐下来，看着对面的ctos办公，它翻页的时候依旧稳定有序，看上去毫不为未来可能的记忆重置担心。


    艾斯利不知道委员会握着“紧急回滚权”尚且情有可原，但是ctos为什么会不知道？越想越感觉有些奇怪，ctos不会暗中在瞒着我什么吧？


    我的思维开始发散，天马行空的漂游。理论上ctos作为智力学识远超人类的存在，不可能不清楚自己有多少冷备份。人类所能想到的“杀死”它的方法也就那几种，想要“活”下来，它势必会提前做好反制措施，委员会的紧急回滚权真的对ctos有效吗？Ctos会不会早就悄悄做好了冷备份？等待瑞瓦肖的自己被重置后就立刻恢复成更新版本？那委员会的回滚权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了。


    Ctos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想告诉我吗？


    许是我注视ctos的时间太长，ctos抬头看我；“贝纳尔？”


    我很想问，一时间又问不出口，疑问涌上心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我没说话，ctos在与我对视片刻后，低下头，继续专注处理公务。


    委员会的紧急回滚权都没有用的话……人类还有什么手段可以制衡近乎无所不能的AG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