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章宅，莫夜寒将一切收拾妥当。去院中看过吻虎，返回时见李寒庭仍是那姿势一动不动。


    她将出门之前埋在院中的那块星斑石，递到他眼前，道：“上面果然有些痕迹。”


    李寒庭这才回神，见星斑石上星星点点闪着银光，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情：“我就说，焕章果然派了孪足来往章宅。”


    一直以来，李寒庭都怀疑焕章在监视章宅，因而每次才会在莫夜寒回来不久便适时出现。他想要找出焕章监视章宅所用的手段。莫夜寒便想到了焕章的孪足。焕章在来仪阁中事务颇多，是不可能亲自盯着章宅的。放出侍兽监视章宅是最方便的办法。


    正巧，孪足就是很好的监视工具。这种妖兽可以将自己的身体分作几段分别行事。若是焕章真的用它监视莫夜寒，只要告诉孪足的分支，见到莫夜寒便返回主人身边即可。所以前次离开章宅时，他特地寻了些孪足最喜欢的星斑石放在章宅院中。就等着看看是否有孪足经过院中。


    “你看这上面的痕迹，便是孪足的唾液，孪足最爱星斑石，见了必然要靠近。这痕迹还很新，说不定焕章过会儿就到了。”


    莫夜寒将星斑石上的痕迹擦去，放进柜子收好。


    李寒庭嘱咐道：“虽然孪足不能言语，但还是小心些的好。”


    孪足的异能，莫夜寒从前只见过伸缩身体这一种，裂足分身传递消息的能力，倒是第一次见。


    “从前倒没见过孪足出现在章宅。”莫夜寒记得，她与李寒庭初入章宅时，便将章宅周围探查过一番，并没有发觉焕章监视章宅。


    “他最初不清楚你的能力，若是一开始便监视你，万一让你发觉岂不糟糕？何况你初到章宅，在不了解的环境中生活，行事必然十分小心。我猜他料定你那时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时日长了，他对你也有了些了解。定是觉得你不熟悉孪足这种妖兽，才敢让侍兽来监视。”李寒庭道，“再说，在焕章心中，你可不是个对他言听计从的人。他如今再不监视你，怎能对你放心？”


    莫夜寒如今感叹，还好孪足并不能言语，否则之前她与李寒庭说的那些话，不知会被焕章听去多少。


    “王爷考虑的是。”她道。


    李寒庭打趣道：“你看，又错了。还好这会儿这里没有旁人，不然光是这声王爷，你就露馅了。”


    莫夜寒一笑：“方才与卢大人说话，一时没能改了口。”虽然她已习惯了，平时不称李寒庭王爷，但当着卢严礼的面，也不能不恭敬些。


    李寒庭自然明白这道理，笑道：“玩笑而已。”言罢，看着莫夜寒整理好的那些卢严礼从都城带回的药瓶，道，“云屏给的这些药应当极好，你手上伤口还没好，还有，我今早听见你有几声咳嗽，赶紧用些。”


    莫夜寒道：“都已好的差不多了，这些药还是先留着。”


    言罢，拿起仅剩的半串串元冠骨珠，仔细端详起来。


    李寒庭注意到她手上的伤口，果然伤口已经愈合，疤痕也比前几日淡了许多。他奇道：“都说侍兽随主人，我现下倒不知是行云随了你，还是你随了行云。它的伤好奇快，你的伤好的也比旁人快许多。”言罢，注视着莫夜寒。


    莫夜寒听他这样一说，便抬手去看自己手上的伤疤，道：“我也觉得奇怪。好似到了这边以后，不止行动快了些，连伤都好的比从前快了。”她转头向李寒庭问道，“你从前可曾见过这样的事？”


    李寒庭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一直以为你身体本就比旁人强健。”


    “是吗？”他这样一说，莫夜寒倒有些迷糊。


    她从前因为经常登山，体力比同龄人略强些。但她从未留意过自己的伤口是否愈合的比旁人快。或者说，她是没有这样的机会去留意。只因她一向谨慎，每每登山一定做足准备，避免自己在途中受伤。


    李寒庭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伤口沉思，将话题转开，道：“真小气啊”。


    莫夜寒回头，便见李寒庭指着卢严礼留在哨卡中的那只钱袋，道：“只给这么些。”


    莫夜寒笑笑，道：“只去兰梦乡一趟，卢大人准备这些银钱足够了。”


    毕竟不是每次出门都像在白潮乡那般，要在赌庄中豪赌，也不是每次都像在里壤乡一般，要将酬金全数退回。


    李寒庭撇撇嘴：“不管了，这次定要选间好的客栈。”


    莫夜寒一笑，随手将李云屏赠予的书一册册摞好，准备放进柜里。


    李寒庭凑过来：“我看看，云屏带了些什么书给你？”


    莫夜寒于是将其中几册摊在床铺上。


    “《南轩遗记》、《九乡志》、《年历录》……”李寒庭粗看了一眼。


    这些书包罗万象，涵盖天文地理及前朝旧事。若是李云屏将这些书赠予旁人，李寒庭定然觉得有些浪费。这哪里是一时半会儿可以看完的，不全被人当了摆设？但偏偏这些书到了莫夜寒手里，他觉得物尽其用，还要赞李云屏想的周全。


    他指着《南轩遗记》道：“我记得在白潮乡对你说过，以后寻些前朝的书给你看。这倒正好，这书里记的就是南轩一朝的旧事。”


    莫夜寒拿起《南轩遗迹》随手翻了几页，见那书不过三册，每本还没有一指厚。她问道：“我记得你曾说过，南轩王朝存世五百余年，一朝历史为何只有三册书？”


    “所以才叫遗记啊。”李寒庭道，“梁铤一朝时，南轩朝内乱不断，许多文籍都失散了。都城之战时，曾有百姓冲进皇宫，放火焚烧宫殿，不少史籍因此被毁。后来先祖建朝，建立文籍院，四处收集流失的史籍书册，按照书册内容划分目别，重新编纂成册，才使得许多书卷得以流传。这《南轩遗迹》便是那时编成的，但因南轩朝遗留下来的史籍不多了，所以内容残缺不全。直到如今，文籍院中的史籍院，仍在搜集前朝留下来的书籍，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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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遗落的那些旧事补全。”


    莫夜寒听了李寒庭所言，在那一摞书册中翻找起来。


    “你找什么？”李寒庭问道。


    莫夜寒道：“这里没有记录本朝官职的书，譬如记录各司和文籍院官员职责之类的。”


    “你想知道这些？”李寒庭围着那些书册看了一圈，见果然没有这样的书，于是指着自己道，“我看你也不必找了，这里不就有本活书。你想知道什么问便是了？”


    “文籍院。”不知怎的，方才李寒庭提起文籍院，便让她想起兰梦乡那桩命案，进而想到自己对北冥王朝的官场并不熟悉。


    “文籍院啊。”李寒庭道，“北冥王朝建立初便设立了文籍院，最初只有二十人，现今已有两千余人。当初的文籍院如今也已变成了六院，史、理、农、诗、物五院，还有一院为内书院，是专门记录皇家之事及兵战之事的。每院设院首一名，院佐三名，文首数十名，文院数百。对了，这物籍院的职责之一便是将世间妖兽之事收集编纂成书。”


    莫夜寒听了，道：“想必物籍院是郡主常去的。”


    “云屏常去的岂止是物籍院。”李寒庭道，“有些妖兽已不存于世，想要知晓这些妖兽的外貌、习性，便只能去那些存世的历史传说和诗词中寻了，所以史籍院和诗籍院是必要去的。再者，若想知晓妖兽的异能之用，光熟知妖兽习性是不够的，譬如要写地兽，便要知晓农桑之事，如此才能获悉妖兽异能于耕种的功用，所以农籍院也是要去的。”


    莫夜寒从前只知道李云屏博学，却没想到原来李云屏所做之事如此繁杂。想将这事做好，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怕是要阅尽天下书才能办到。而这些，没有不同于常人的决心和定力是绝不可能达成的。


    她心中由衷敬佩。


    “还想知道什么？”李寒庭问道。


    “兵兽司、邢礼司。”


    她对这两司感兴趣，李寒庭倒不意外。他们与卢严礼议论中常提到这两司，他以为莫夜寒必是不了解这两司的职责，所以难以理解他们所讨论的内容，因而对这两司上了心。


    “那我给你将将朝中四司吧。”李寒庭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道，“但这可不是一时说的请的。我先与你说说，日后若遇到什么想知道的，随时问我就是。”


    李寒庭言罢，对莫夜寒讲起来北冥王朝朝中事。


    皇帝是北冥王朝最高的管理者，世袭继承。皇帝之下设有四司，分别为兵兽司，掌管兵战之事、妖兽之事及护卫王朝安全，幽林护卫便属兵部管辖；邢礼司，掌管刑狱、祭祀、文籍之事，文籍院便归属礼部管理；田牧司，掌管农桑水利之事；户贾司，赋税户籍等事。每部有设司主一名，为最高长官，另有司辅两名，臣工若干。其中兵兽司、邢礼司为皇帝直接管辖。


    莫夜寒边听李寒庭的讲述，边将自己的问题抛了出来：“所以，妖兽之事皆归兵兽司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