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夜寒记得，李云屏所赠的手卷中记载，地兽蜕生后不再记得原主。又听李寒庭如此说，对天雨此言深感疑惑，遂而言道：“我家主人告知我，要我帮主顾找寻地兽，并未提到地兽会寻主一事，莫非我这消息有误？”


    天雨停下脚步，有些不解：“那肯定是你听错了。村里人和我说，找你来，只是保护我进山的。找地兽的事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你只能算是我的……护卫。”


    李寒庭一时无奈，这倒是头一遭碰到如此主顾。他看向莫夜寒，想知道莫夜寒此刻作何想。


    莫夜寒思量片刻，对天雨道：“既然如此，还请姑娘言明。天雨姑娘所言的寻找地兽之法，可需我做些什么，也好尽快协助姑娘找到地兽。”


    天雨笑了声，道：“这还像样。不过你刚才说的找寻地兽之法……也没什么特别，你跟着我就行。丰年见了我就会来找我了，不费什么事。”不知为何，一谈到地兽，她面上有些骄傲的神情。


    李寒庭哭笑不得，小声道：“若果真如此，这趟倒省事。只是说蜕生的地兽能认旧主，我看是天方夜谭。”


    莫夜寒侧过头，小声回道：“此事确是有些奇怪，但既已来了，我们见机行事。”


    “既来之，则安之。”李寒庭道，“眼下没有比这话更应景的了。”


    二人跟着天雨一路西行。


    李寒庭留意着天雨所行的路线，盘算了下，在莫夜寒耳边道：“我猜她要去的，应是六壅山。这山是里壤乡内唯一的高山，在里壤乡西北边。前些年也偶尔有些传闻说，说有人在山中见过不止一只妖兽，但却没见到有妖兽从山里出来。若如她所言，她的地兽从前生长在六壅山，那么蜕生后回到六壅山也是理所当然。”


    莫夜寒微点点头，继续前行。


    李寒庭见她样子，便知她心中有盘算，问道：“可是在想山中的事？”他道，“六壅山与幽林、棕木林皆不同，树木虽也有，但更多的是各类山石岩壁……”


    “我非是在想这些。”莫夜寒道。


    李寒庭停下话，见莫夜寒一直看着天雨的背影，问道：“在想她的事？”


    莫夜寒点点头：“昨夜在洞中，我见那些送她来的村民的言行，对她好似尊重，却又似乎不耐烦。岂不两相矛盾？而她自身，对外界懵懂不知，全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你说的我也注意到了。”李寒庭道，“那些村民还有古怪之处，说是请了你做她的护从保她安全，但你毕竟是不知底细的外人，他们竟也放心让她一人随你出来，不怕你是什么歹人吗？还有，天雨这个名字，并不是一般农家常用的名字。你看她的样子，哪里像是每天在田间辛苦劳作的模样？”


    许是李寒庭声音大了些，被天雨注意到。她回过头，见李寒庭正趴在莫夜寒耳边低鸣，问道：“这野兽难道会说话？”


    李寒庭吓了一跳，急忙退回篮中。


    “他只是有些累了，所以叫声大了些。”莫夜寒随口道。


    “这样啊。”天雨好奇的看了两眼，再没见半膝从背篮中探出头，才将头转了回去。


    就这样，二人一路向西走，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夜已深了，才到了六壅山下。


    “已经到了，别再催我了。”天雨到了六壅山前，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愿走了。


    “果然奇怪。”李寒庭道。


    有了上一次被天雨盯着，他怕惹得她关注，再也不敢从背篮里出来。这会儿只从背篮中露出半个脑袋，小声道：“若是一般农家孩子，走这些路必不会这样慢。”


    他们这一路到六壅山，走的实在辛苦，倒不是因为路途难行，只是因天雨不胜脚力，走不多久便嚷着要歇，一歇便是一刻。行路的时候又走得极慢，于是本只该花两个时辰的路程，他们足足花了四个时辰才到。


    莫夜寒见夜深且风已凉，道：“今夜我们在山外过夜，明早再进山。”


    这倒合了天雨的意，她找了处山石靠着，再不肯起身，差使着莫夜寒生火取水。


    生好了火，莫夜寒简单做了些饭食，天雨看着嫌弃，但也别无他法，只能和着水咽下。吃完了便睡下，留下莫夜寒一人收拾火堆。


    天雨睡后，李寒庭终于可以从背篮中出来。见莫夜寒到此刻也不得歇，急忙帮着捡柴，直到深夜，一人一兽才歇下。


    第二日天刚亮，莫夜寒便醒了。无他，只是习惯使然，加上前一日行路慢，她并未消耗太多体力，便早早起身准备收拾。收拾妥当后，见天雨仍旧睡着，也没有叫醒。


    直到日上三竿，天雨自己醒来。


    莫夜寒才熄了火堆，将饭食递过去，看着天雨用了饭，满足的站起身，才又跟着天雨，向六壅山内走去。


    到了山门口，莫夜寒见天雨仍然走在前面，向前几步超过她，走在她身前，道：“你跟在我身后，想走哪一条路指给我便可。”言罢便向山内走去。


    李寒庭在立在背篮里，露出半个脑袋向后张望，见天雨跟了上来，便道：“你没叫行云现身是对的，说不定这人不似我们想的那样单纯，还是小心防备她些。你且看着前面，我替你看着她。”言罢将身子缩了缩，缩回背篮中，但目光透过背篮的缝隙注视着莫夜寒身后。


    昨日夜间，莫夜寒歇下后，李寒庭囫囵打了个盹，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周遭有动静。他睁开眼睛，见天雨正蹑手蹑脚的去翻莫夜寒的行李，边翻边用慌张的眼神看向莫夜寒这边。


    李寒庭吃了一惊。白日里见她好似不知世事一般，看着颇为单纯，眼下却行此行径，不知在盘算什么。他将头扭过来，眯起眼睛注视着。


    虽说背篮里的重要物件早就被莫夜寒拿出来了，但她此举目的不明，怕她做了什么手脚害到莫夜寒。李寒庭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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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起来，想要走上前去看个究竟。毕竟他眼下只是只人畜无害的半膝，就算被天雨发现也没什么。谁知身子才动了动，就觉得自己身旁莫夜寒的手臂挪动了一下，横在他面前，拦住了去路。


    他意识到莫夜寒醒着，且不愿他有所行动，于是重又趴下，装作在休息一样，只将眼睛拉开一道缝盯着。见天雨翻腾好一阵子，也没拿走什么，而后乖乖回到火堆旁歇下了。


    有了这一遭，这一整晚李寒庭不敢真的睡去，只闭着眼睛小憩，时不时睁开眼，隔着火堆看看天雨，生怕这人还会做些什么。


    “好在她昨夜没再做过什么。”李寒庭小声念道，“我如今怀疑，她是真的要寻地兽，还是借着寻地兽之名做些别的。”


    之前莫夜寒问她地兽习性，她没有言语，而她口中一直在说的地兽寻主一事，在李寒庭看来也是无稽之谈。偏偏她行事还如此鬼祟，实在是不让人怀疑都难。


    莫夜寒听了李寒庭所言，微侧过头，小声道：“且留意看看。”


    李寒庭说天雨不像农家的孩子，这点莫夜寒判断不出，但有一点她却感到奇怪，就是在提起地兽的时候，天雨并没一点失去侍兽的失落，也没有一丝想寻回地兽的焦急之情。与莫夜寒这一路走来，她彷佛游山玩水一般，似乎真的相信地兽会自己出现一般。


    分明地兽对于以务农为生的百姓而言十分重要，眼下就快到了播种季节，正是最需要地兽镇守土地的时节，找回地兽应是刻不容缓。但天雨到了六壅山前，也不见着急，似乎对于寻回地兽之事并不上心。


    “六壅山中地形复杂，不能由着她乱走。”李寒庭道，“虽然眼下没见什么妖兽野兽，但这片山不小，谁也不知其中有什么危险。”话才说完，莫夜寒面前便出现两条岔路，一左一右两条道路周边景致并无不同。


    “喂，你等等。”天雨突然叫住莫夜寒。


    莫夜寒微侧过身，看向身后的发问之人：“天雨姑娘要指路给我吗？”


    进山前一直放松惬意的天雨此刻不知为何，脸上竟有一丝疑惑，她看了看前方两条岔路，道：“我不认得这山里的路，你选一条安全的路，千万别走危险的那条。”


    “好。”莫夜寒说完，定下脚步看了看，而后选了右边那条，嘱咐天雨跟上。


    李寒庭见状，问道：“你有何打算？我们真的要带她在这山中等地兽来找？”


    莫夜寒回道：“眼下并不知她是何目的，既然没见地兽寻来，便先看看她要做些什么。”


    “但地兽早晚要寻一寻。”李寒庭道，“不为给天雨交代，好歹回去也要给焕章个交代。”


    “其实要寻地兽也并非难事。”莫夜寒回道，“地兽既已蜕生，此刻定然依循妖兽的本能栖息在生养之地，只要找到六壅山内最适宜地兽生长之地便可。”


    “枯草地。”两人异口同声道。